赵德芳一愣,喝道:“秦氏不是他生母?”
内应一愣,点头道:“是的,正是。”
“混账畜生,弑君弑父弑母,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大京朝若是交给他,还谈什么万世永安,光一世就被他这丧尽天良的东西给霍霍光了!”
“王爷,事不宜迟。如今先帝、秦氏都已死,诏书的真假难辨,更何况之前圣旨,立的储君乃是二皇子赵光。大皇子定然难以服众,不如趁援军未到之际,先下手为强!”
赵德芳负背的手紧握着拳头,眯缝着眼忖度良久,抬头道:“杀入皇宫!”
萧语才笑道:“何须杀?王腾两面三刀,见风使舵,早就与咱们私下通气,王爷领兵入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也罢,既然如此,准备入宫!”
这一回入宫,可不再是俯首称臣,而是真正的弑君登基。
“报!宫中有书信传来。”
赵德芳眉头一皱,问道:“何人的?”
“秦皇后的。”
“胡说!秦氏已死,何来书信!”萧语才喝道。
赵德芳接过书信,打开来粗粗扫了一看,瞳孔瞬间放大,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大喝道:“你死就死,何苦要来给我出这样一道无解的题!罪孽啊!”
“王爷,怎么了?”
赵德芳闭目仰天长啸,喉结滚动了一下。“时也命也。”
萧语才心生不好,有些急促地道:“王爷,临门一脚了。可莫要因为妇人之仁,而丧失良机啊。”
赵德芳叹道:“本王无子嗣,即便登上皇位,也做不了几年****了,难道把江山拱手让人?”
萧语才一愣,急忙劝道:“王爷,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赵氏藩王如此之多,等您登上九五之尊,通过宗人府过继一位便是,这样的事情前朝也有,并不是不能解决。”留亲王刹那间的大反转,让萧语才有些咋舌,究竟秦氏的那封书信之中写了什么?
如今秦皇后被赐死,这书信上的内容,也只有赵德芳知道,萧语才也无从得知了。
“入宫一事先搁置,去宗人府调赵氏宗谱。”
萧语才点头称是,不知道赵德芳意欲何为。
……
……
林岚等勋贵依旧被软禁在宫中,神经高度紧张的东平郡王本来就年事已高,身体抱恙,这样的囚禁,让他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总感觉有人要害他。
“不吃,不吃!拿走!菜里有毒!”东平郡王打翻了食盒,有些慌张地说道。
一边的牛清咬着一块大牛肉,吃得喷香,静静地说道:“皇帝不急太监急,有您老什么事儿?该吃吃,该喝喝。又不是你造反,瞎激动什么?”
东平郡王从父辈世袭来的爵位,自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一生荣华富贵,如今成了这般光景,自然是担惊受怕。文武百官是被贾雨村招纳的招纳,誓死不从的估计都下了大牢,然而这帮京师里的勋贵们,一个个都像是没人要的垃圾,搭理的人都没有。
“牛公好牙口,只怕如今的宫变,波及广了,我等也在劫难逃。站对了边,才是明智的抉择。”
牛清瞥了眼理国公那瘦长的马脸,擦了擦嘴,说道:“自然是站在圣上这一边。”
林岚看了眼狡猾的牛清,冷冷一笑,“圣上?谁是圣上?”
如今京师的这盘乱棋,下得让他都猝不及防,难以掌控,谁还会在意他们这些手无实权的勋贵们。
一碗扣肉落在桌上,林岚抬头看去,见到水溶憔悴的脸庞。
“谈谈?”
林岚瞥了眼,点点头说道:“谈谈。”
水溶头发凌乱地坐在林岚的对边,将一叠酥饼放在桌边,拿起一个酥饼,说道:“城外五千叛军,三日之内,定能破城而入。赵德芳要当皇帝了。”
他将酥饼放在当中,说道:“留亲王近些年虽在京师,但小王知道,西南六州,皆是他的心腹,一旦上位,西南可保无恙。”
他又拿了一块酥饼,叠在上边,说道:“论资历,皇室宗亲之中,留王乃先帝叔父,诛杀逆子,登九五之尊,也无可厚非。”
林岚眉头一挑,“继续。”
水溶看了眼林岚,又将一块酥饼叠在上边,说道:“文武百官,有把柄在大皇子手中,若是大皇子被废,贾雨村诛杀,才能真正消除后顾之忧,朝廷定然会拥护留王。”
贾政等品阶低微的官员,关在文渊阁一侧,所以贾雨村掌握****一事,水溶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赵颢这颗棋子布得如此之恶劣。
林岚笑了笑,问道:“讲完了吗?”
“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林岚抿了抿嘴,说道:“西北军、西宁军的铁骑不答应,一切都是瞎扯。”说着,他用手指轻轻一点那叠起来的酥饼。
“看似牢固占理,可实则一旦出了疵漏,土崩瓦解。”
酥饼被林岚戳落,掉在桌上,落下一些酥皮。水溶抬眼看着林岚,问道:“你所谓的疵漏,指的是?”
“小王爷静观其变就是。”
水溶眉头一皱,说道:“你就这么不怕死?”
“怕啊,所以我还坐着。若是不怕死,我想我应该不在这里了。”
第302章 兵不入京
固安城外,七七八八,十余路营卫蓄势待。十余都司凑在桌边议论纷纷。
“不行!我不同意!先帝储君之位刚立,遗诏岂会立大皇子为帝?更何况先帝正值壮年,岂会突然暴毙?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一边的登州都司冷哼道:“照你这么说,还得去皇陵问问先帝了?”
“荒唐!老夫的意思是扶二皇子上位,废黜大皇子的皇位。”
“就是!先帝储君之位便是二皇子,岂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变动?我看还是辅佐二皇子上位的好!”
几个个子矮小的岭南道上的都司坐在一侧,幽幽地说道:“我看如今不论大皇子还是二皇子,都不是什么上上之选。依我看,还是让留亲王……”
“不可能!这像什么话?先帝圣旨、遗诏皆在,留亲王怎可如此?”
啪!
张云拍了拍桌子,喝道:“你们要造反吗?”
一声喝令,让堂内都哑然无声。这样的罪名,谁敢背?
“我等奉命回京,难道是来这里站队的?”
“张云,你这帽子扣得真大,如今咱们营卫也带来了,自然得拥立谁,辅佐谁有个说法,不然岂不是乱套了?京师之中,留王、大皇子、二皇子以及余下的诸位皇子,倘若咱们不往一处使劲,天下一乱,如何收场?”
“对对对,康公说得有礼,我看还是得朝廷有了决断,咱们再入京吧。”
“朝廷?如今京师中央官署瘫痪无人,朝廷不就是咱们说了算?依我之见,拥立大皇子!”
大堂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喝。
“谁说了都不算,谁敢挺兵入京,罪当谋逆!”
“谁?谁这么大胆?”
“我!”
中年男子握刀走来,眉宇间英气逼人,胡渣交叉生长着,扫了眼堂上的几个都司,冷冷道:“怎么?我的话没分量吗?”
“吴……吴王爷……”
“吴王爷您这是……”
还坐着的人纷纷起身参见。若是说大京朝说话最有分量的人,除了当初的赵涵,恐怕就是吴中平了。
见到西宁王如此强势,几个西南来的都司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西宁军和援军都不入京师,那么显然就是留王最有可能夺得皇位。因为那五千叛军早已把控京郊,将内城围个水泄不通。
留王要能登基,恐怕他们这些贬谪岭南道的都司都要飞黄腾达了。
张云眉头一皱,拱手道:“郡王莫不成是拥护留王?”
吴中平单眉一挑,冷冷道:“你是谁?”
见到痞气十足的吴中平,张云说道:“在下开封都司张云,王爷别来无恙。”
吴中平冷冷道:“哦,羊确实是没带来。至于拥立谁,不是我们这些泥腿子说了算。”
张云眼皮跳了跳,这货还知道自己是个泥腿子,便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阻止我得入京?”
“乱局已定,既是乱局,当乱中求安,兵不入京,这是底线。”
张云心里这叫一个郁闷,人家叛军都打到皇宫门口了,这口口声声乱中求安的西宁王先兵临城下,不入城平乱,居然阻拦援军入京,这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王爷您说得太好了,只是京师尚有叛军作乱,无论如何,都应该先平乱,再选储君。”
吴中平喝了口茶,说道:“不可。”
“。。。。。。”
“好了,好再次愣着干嘛?所有营撤回去。各州都司留下,等朝中旨意。”吴中平悠悠道,“你们这些关内兵卒啊,凑什么热闹呢?回去剿剿匪,没什么事啊,别乱调动。”
张云擦了擦汗,谁愿意调兵来搞事情,弄不好就是掉头的大罪,“实在是皇命难为。”
“皇命?先皇驾崩了,何必理会?”
“先帝遗诏尚在,岂可视而不见?”
吴中平伸了个懒腰,道:“张都司的意思,就是非要入京?那就拉出你的人,和我西宁军斗一斗,看看如何?”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谁敢跟西宁军斗?
见诸人不说话,西宁郡王伸了伸懒腰,朝外边走去,“人啊,别总犯贱。”
堂中的人个个咬紧牙关,手握拳头不敢出气。人有说话的底气,手下十万西宁军,令行禁止,都是真正姓吴的兵,他们呢?一人手头上五千杂牌军,平日里对付对付山贼还行,真要和这些沙场里浴血奋战过的西宁军正面刚,估计得尿裤子。
吴中平上了马,吹着口哨,身后郑擎南、顾梁军等一应将士未敢有丝毫不敬。
“王爷,咱们去哪儿?”
吴中平眉宇虽英气逼人,却有些驼背,看上去总觉得脖子朝前探看着什么。他打了打哈欠,说道:“入京。”
“带兵吗?”
吴中平单眉一挑,说道:“你疯了?我不刚说兵不入京,你倒好,心心念念要挺兵,造反了?”
郑擎南抿了抿嘴,与吴中平齐头并进,轻声道:“容小人最后再问一遍王爷,称帝否?”
吴中平眯缝着眼,盯着郑擎南白白净净的脑瓜子,忽然放声大笑,说道:“郑扒手啊郑扒手,都说你当初在关中偷鸡摸狗的时候,雁过拔毛,怎么?看着唾手可得的帝位,眼热?”
郑擎南沉默了片刻,说道:“真不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
郑擎南长叹一口气,说道:“那好,我不再问王爷了。您回京看什么去?”
“先帝死了,我得好好看看这京师的风景。当年狼狈封王,紧张得老子连春院都不敢进去,这一回,一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郑擎南眼观鼻鼻观心,脸无表情地说道:“王妃吩咐过,王爷勿沾花惹草,不然免得家宅不宁。”
“滚她个龟儿!她算哪根葱?你要是敢通风报信,老子把你剁了喂狗!”
郑擎南翻了翻白眼,她的龟儿,不就是您的种。
京郊盛夏骄阳似火,闷热的气息让人窒息,然而京师之中,赵涵驾崩还来不及国丧,匆匆入葬皇陵后,不合礼数的新皇登基,已然昭告天下!
所有人都在看这张赵颢颁布的圣旨,到底有多少的威信力。
第303章 吴王上京
夕阳落下最后一丝余辉,林家香皂铺子最近的生意差得不行。没办法,世道一乱,谁还有心思买这些玩意儿。城中米价飞涨,家家户户都准备着粮食,免得兵荒马乱的被饿死。
老掌柜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算盘来回推了推,然后噼里啪啦地打起来。
“榕德斋,上月……二五一十,这里是十两银。槐安堂,还有这里是……”老掌柜的手跟随着竖写的毛笔小楷移动着。
一个拉长的身影,遮住了账本的页面。老掌柜抬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林家香皂铺子,这位军爷有什么需要的?”开门做生意,哪怕传言再怎么人心惶惶,生意还得做下去,除非真的是铁骑杀进来了。
吴中平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捋了捋边上的头发,说道:“香皂怎么卖?好使不?”
老掌柜挪开包银的算盘,这样的算盘,包着银边,寓意“包赢”,就是怎么做生意都是包盈利。老人家,规矩甚多,他能这个行当,遇上个好东家,便是最幸运的事情了。在林家的铺子里,东家好,给的月钱高,他们自然也就更卖力了。
伙计递上茶盏,放到吴中平边上,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一下那串红黄的蜜蜡。凭他多年练就的眼光看,至少价值五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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