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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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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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通往天子宝座的红毯已经在他的脚下铺开。不过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障碍也已经出现在红毯的前方。

准确地说,是一个女人挡住了李隆基的去路。

她就是太平公主。

韦后和安乐公主死后,如果有人认为,大唐帝国从此已经摆脱了牝鸡司晨的尴尬和女主天下的危险,那他就太过乐观了。因为,原本就比这两个女人强过百倍的太平公主,此时正在用一种比过去更加强势的姿态,在帝国政坛上迅速崛起。

要了解太平公主在睿宗一朝究竟拥有怎样的强势地位,有必要引述一段《资治通鉴》的记载:

〖太平公主沈敏多权略,……中宗之世,韦后、安乐公主皆畏之,又与太子共诛韦氏。既屡立大功,益尊重。上(睿宗)常与之图议大政,每入奏事,坐语移时;或时不朝谒,则宰相就第咨之。每宰相奏事,上辄问:“尝与太平议否?”又问:“与三郎议否?”然后可之。公主所欲,上无不听,自宰相以下,进退系其一言,其馀荐士骤历清显者不可胜数,权倾人主,趋附其门者如市。子薛崇行、崇敏、崇简皆封王,田园遍于近甸;收市营造诸器玩,远至岭、蜀,输送者相属于路;居处奉养,拟于宫掖。〗

这段记载的大意是说,太平公主性情沉稳,机智灵敏,擅长权谋,早在中宗时代,韦后和安乐公主就对她甚为忌惮,后来她又与李隆基一起铲除韦氏、拥立睿宗,因而屡立大功,位尊权重。睿宗李旦经常召她入宫商议大政方针,每次商谈的时间都很久;有时太平公主没有入宫,睿宗便会派宰相到她府上请示磋商。此外,每当宰相向睿宗呈递奏章时,他第一句话总是问:“跟太平公主商议过了吗?”紧接着又问,“跟三郎商议过了吗?”在听到肯定的答复后,才着手批复。

当时,太平公主所想望的,睿宗没有一件不应允。宰相以下文武百官的擢升或贬降,只在太平公主一句话,其余经她推荐而一夜之间飞黄腾达的官员,更是不可胜数。

由于太平公主的权势之隆完全不亚于皇帝李旦,所以朝野上下人人趋之若鹜,其府邸总是门庭若市。她的三个儿子薛崇行、薛崇敏和薛崇简都被封王,地产和庄园遍布京师郊外。为了收藏各种奇珍异宝和器物古玩,不惜派人远赴岭南和蜀地去淘宝,运送的人马和车辆一路上络绎不绝。同时,太平公主饮食起居的奢华程度,简直可媲美于皇宫。

从上述记载明显可以看出,睿宗李旦是一个典型的夹缝天子——一边是建有大功,自命不凡的儿子,一边是素来强势,权倾朝野的妹妹,属于李旦的空间自然就变得十分狭小。为此,他不得不在这两个强势人物之间勉力维持平衡,可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几乎是从李旦登基的第一天起,李隆基和太平公主的政治博弈就已经开始了。

博弈的焦点在于朝政大权的争夺,而表现方式则是宰相班子的人事变动。

唐隆政变后,以萧至忠和崔湜为首的一帮后党成员本来已经被逐出朝廷,可这帮官场老手并不轻易认栽。以他们从政多年所养成的高度灵敏的政治嗅觉,很容易就能察觉出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之间的矛盾。而这样的矛盾对萧至忠等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可以充分利用的机会。他们相信,只要及时靠上太平公主的码头,就完全有可能咸鱼翻身,东山再起。所以,尽管接到了朝廷的贬谪令,可他们并不急于动身赴任,而是一个个削尖了脑袋,不约而同地往太平公主的府上跑。

看着这些栖栖遑遑的丧家之犬,太平公主面带微笑地敞开了大门。

对太平公主来讲,这些人过去是谁的党羽根本无关紧要,他们的操守和品行如何就更是无须多虑,只要他们从现在开始效忠于她,她就可以既往不咎,来者不拒。尤其是这个萧至忠,几年前曾在中宗面前极力替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开脱,如今带着这份功劳前来投靠太平公主,自然更容易被接纳。

于是,太平公主迅速收编了这帮韦后余党,随后极力向睿宗施压,终于迫使睿宗重新起用了这批人。萧至忠官复中书令,崔湜官复吏部侍郎、同平章事,其他几个也照样官复原职。这些在唐隆政变中侥幸逃过一死的有罪之臣,就这样在太平公主的荫庇下,摇身一变又成了堂堂的帝国宰相。

眼看太平公主如此明目张胆地培植党羽,控制朝政,李隆基当然不会无所作为。被立为太子后,他马上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影响力,迅速提拔了两个官员,把他们从地方调入中央,一举让他们进入了宰相班子。

这两个人,一个叫姚崇,一个叫宋璟。

姚崇,本名元崇,字元之,陕州硖石(今河南三门峡市东南)人,生于永徽元年(公元650年)。早在武周时期,姚崇便已官至宰相,因处事精明干练而深受武曌赏识。张柬之得以在八十高龄入阁为相,便是姚崇和狄仁杰大力举荐的结果。神龙政变后,武曌被废黜,姚崇念及往日君臣之情,为武曌一洒同情泪,引起五大臣不满,被贬为地方刺史。

宋璟,邢州南和(今河北邢台市)人,生于高宗龙朔三年(公元663年),自少博学多识,工于文翰,弱冠中进士,武周时期官居御史中丞,以忠直耿介、执法严明、不阿权贵著称,颇为武曌所器重,曾为弹劾二张而与武曌面折廷争。中宗时,宋璟担任吏部侍郎兼谏议大夫,因不满武三思擅权而遭排挤,被贬为地方刺史。

如今,在太子李隆基的垂青之下,这两个人终于回到了帝国的权力中枢。姚崇就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宋璟就任检校(代理)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事实证明,李隆基识人用人的眼光确实高明,因为姚、宋二人都没有让他失望。

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姚、宋二人成了李隆基最为得力的心腹股肱,不仅尽心竭力地帮助李隆基对付太平公主,并且还在几年后辅佐李隆基缔造了一个无与伦比的辉煌时代——开元盛世。因此功绩,姚崇和宋璟也成了青史留名的一代贤相。

史称姚、宋此次回朝后,同心协力“革中宗弊政,进忠良,退不肖,赏罚尽公,请托不行,纲纪修举,当时翕然以为复有贞观、永徽之风”。(《资治通鉴》卷二○九)

在姚崇和宋璟的大力整饬下,帝国政坛出现了一派拨乱反正的崭新气象。比如在中宗时期被武三思迫害致死的张柬之等五大臣,皆被平反昭雪;李重俊也被追复太子位号,谥号“节愍(mǐn)”;成王李千里、羽林大进军李多祚等人,也都被追复官爵;此外,因犯言直谏而冤死的郎岌、燕钦融、韦月将等人,也都被追赠了官职。

同时,废除武氏宗庙,追削武三思、武崇训的爵位谥号,并开棺暴尸,铲平坟墓;追废韦后为庶人、安乐公主为“悖逆庶人”;黜退了中宗一朝的“斜封官”数千人。

由于姚崇和宋璟的改革举措深得人心,所以立刻获得了朝野上下的广泛拥护。他们的威望显著提升,自信心也大为增强。紧接着,在李隆基的授意下,他们又迅速把矛头指向了同为宰相的萧至忠等人。

尽管萧至忠的职位还在姚、宋二人之上,可他明白,自己毕竟是旧势力的代表,在当前这种革故鼎新的形势下,他只能一心一意地夹着尾巴做人,根本无力与姚、宋二人抗衡。而像崔湜这样的二级宰相(同平章事),面对姚、宋雷厉风行的改革行动,就更是心惊肉跳,寝食难安了,他们只能巴望在太平公主的庇佑下躲过这一劫。

然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

不知道李隆基向睿宗施加了什么影响,总之,就在萧至忠等人刚刚被重新起用的数日之后,再次贬谪的诏书就下来了。崔湜被免去相职,罢为尚书左丞;萧至忠、韦嗣立、赵彦昭等人,全部被贬为地方刺史。

萧至忠等人贬而复用,用而复贬的这一幕,就发生在短短的几天之间,充满了出人意料的戏剧性。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出现如此反复无常的人事变动,足以证明一点——睿宗李旦刚一登基,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争夺朝政大权的战争就已经打响了。

第一回合,李隆基完胜。

通过姚崇和宋璟实施的一系列雷霆行动,以太子李隆基为代表的新兴势力正式在帝国政坛上登台亮相,崭露头角,并且先声夺人地获取了斗争的主动权。

一轮旭日已经从地平线上探出了一缕光芒。

然而,它的上方依旧笼罩着一团浓重的阴霾。

因为太平公主绝不会轻易承认失败。

天空尚未破晓,李隆基仍须努力。

而睿宗李旦,也仍然要在李隆基和太平公主的激烈政争中颤颤巍巍地当他的夹缝天子。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这个在“牝鸡司晨”的巨大梦魇中艰难行进了许多年的大唐帝国,究竟还要多久,才能重新迎来像贞观时代那样的朗朗乾坤。

第七章梦魇的终结

【李重福兵变】

公元710年无疑是李唐王朝的多事之秋。这一年共有三个年号:景龙、唐隆、景云。第一个使用了将近半年,被韦后废掉了;第二个才用了二十多天,又被李隆基的一场政变终结了;而当第三个年号刚刚使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又一场令人意想不到的兵变就突然爆发了。这场兵变的领导者,就是被中宗长期流放的那个次子——谯王李重福。

这些年来,帝国政坛风云变幻,长安的金銮殿上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唐天子走马灯似的一个一个换,但是所有这一切,似乎都与李重福全然无关。他就像一颗被遗忘的弃子,在热闹纷繁的棋局边缘独自咀嚼无边的落寞与哀伤。中宗暴崩时,他心里曾经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企盼——企盼能以次子的身份入继大统。毕竟,在中宗仅存的两个儿子中,他的年纪几乎比李重茂大过一倍,所以他有理由生出这种企盼。

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只要韦后在朝中掌权,他这种企盼就是一种奢望,一种既可笑又可怜的幻想。

果不其然,中宗暴崩不久,京师就传来了李重茂即位,韦后临朝摄政的消息。

几乎就在李重福得知这个消息的同时,左屯卫大将军赵承恩就奉韦后之命,带着五百名士兵来到均州,层层封锁了他的宅第,彻底剥夺了他的行动自由。

李重福在心里苦笑。

他知道,只要韦后掌权一天,他就一天也摆脱不掉这种囚犯的命运。而且李重福也很清楚,韦后的最终目标就是像武曌那样篡唐称帝,所以她很快就会把傀儡皇帝李重茂废掉。而一旦韦后走到这一步,那他李重福的死期也就到了。

作为李唐皇室的天潢贵胄,作为最有资格继承中宗帝座的年长皇子,李重福实在不甘心接受命运的无情摆布,更不甘心沦为韦后砧板上的鱼肉。

于是,他心中逐渐燃起了一簇火焰。

这簇火焰一开始还很微弱,但是很快就变成了一团熊熊烈火。

因为,有两个素怀野心的人就在这时候来到了李重福的身边。

如果说,李重福心中长年郁积的痛苦是一堆柴薪,对韦后的仇恨是一颗火种,那么这两个野心家的到来,则无疑是在这两样东西上面猛然浇下了两桶油。

这两个人,一个叫张灵均,洛阳人,身份是平民,职业无考,估计是混黑道的江湖人物;还有一个,就是当初武三思手下的鹰犬,后来因贪污受贿被贬谪出朝的原吏部侍郎——郑愔。

郑愔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人,属于典型的政治投机客。但是这种人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百折不挠,永不言败。

只要有一口气在,这种人的野心就永远不死。

最初,郑愔是酷吏来俊臣的手下,来俊臣被诛后,他又成了二张门下走狗,继而二张被杀,他被贬为地方上的低级军官,随后又因贪污军饷而弃官潜逃,成了一个在逃通缉犯。按理说,一般人混到这个地步,这辈子就算交待了。可郑愔不是一般人,他的政治野心从不因为身陷困境而消失。在东躲西藏,走投无路之际,他居然走了一步险棋,冒死潜回东都,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博得了武三思的青睐,从而摇身一变又成了朝廷的中书舍人。

说到郑愔,就不能不提崔湜。武三思当权时,郑愔和崔湜一块成了武氏门下的哼哈二将,在打击五大臣的过程中紧密合作,出力尤多。后来武三思被杀,郑、崔二人又结伙投靠了韦后,在一段时间里同任宰相,并且联手把持了大唐的吏部,大肆卖官鬻爵,贪污受贿。哥俩有钱一起赚,有福一起享,真是滋润无比,得意非凡。然而没过多久,他们贪赃枉法的罪行就败露了。

从这个时候开始,郑愔和崔湜的仕途命运开始分叉。

说起来也很可笑,导致他们命运分叉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容貌。

据说崔湜是一个以“美姿仪”而名闻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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