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恶-青涩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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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恶-青涩青春-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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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你?”我害怕了。郝康从来不这样。 
  “潘正——”他刚说出这两个字,就猛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脸。 
  “潘正……他怎么了?”我本能地觉察出事情不妙。 
  郝康把手拿下来时,脸已被泪打湿了。“潘正在医院里,可能不行了……” 
  “什么!”我说着,浑身软了下来。钱晓珊接过我手里的碗。 
  “他没参加什么设计大赛。上次我来告诉你时,他已经入院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 
  “是潘正叫我那样说的。” 
  “他得了什么病?” 
  “脑出血,大面积出血。他当时也没想到会恶化到这种地步,就先瞒了你……” 
  我听罢,陡然想起了他一次次的头晕头痛。那就是先兆,可我和他谁也没当回事。不一会儿,我的身体就开始摇摇欲坠,郝康和钱晓珊赶紧把我扶住了。 
  “张蔷薇,你可不能倒啊!快点去医院,说不定还能看见潘正。”郝康轻摇着我,哭了。 
  “快跟郝康去吧,等你回来我再陪你去吃小炒。”钱晓珊也紧张地催促我。 
  我竭力定了定神,和郝康一起来到了校门口的公共汽车站等车。 
  坐在公共汽车上,我的精神一直很恍惚,好像脑子的所有记忆都蒙上了一层雾。我突然想起了高中时候那个老是头疼的范同学,他可是发病没几天就死了。潘正从发病到现在,也只有短短的20多天。上天要收走一条人命,竟是这么儿戏的吗?竟是这么随心所欲的吗?我的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郝康拍了拍我的胳膊,用眼神示意我,此刻一定要坚强。 
  这是武昌的一所军队医院,郝康领着我走进一栋大楼里。 
  在走廊的入口处,我看见抢救室的门开着一扇,一束白光射了出来,像是把阴森森的走廊拦腰斩断了。郝康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手。尽管两个人都带着棉手套,我也明显地感到他的手在发抖。他惊慌地看着我,我也惊慌地看着他,谁也不敢说一句话。之后,他拉着我往回走,来到护士值班室门口。 
  “请问护士,潘正……抢救室的病人去哪了?”郝康的声音抖得可怕。 
  “刚刚不行了。”一个搓棉签的护士说。 
  “他在哪儿?”我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死人能去哪里?”护士这才抬起头,剜了我一眼,“太平间!” 
  “走!去太平间看他……”我的泪哗哗地流,使劲拽着郝康。 
  “傻啊你,那地方能随便去?”郝康架住了我。 
  “出去哭,出去哭,这里不是哭的地方!”护士站起身,把我们往外推。 
  不想问路,我拉着郝康满医院找太平间。医院东边靠着一条污水河,河里竟漂浮着一个泡发了的婴儿尸体,我禁不住干呕起来,郝康忙拍我的背。不一会儿,一对哭干泪的男女走了过来,和我们一样没有打伞。郝康告诉我那是潘正他大姐和大姐夫。 
  “大姐,大姐夫……”郝康拉着我迎了上去。 
  “大姐……大姐夫……”我怯怯地叫着他们,泪一下子又蒙了眼。 
  “……你就是张蔷薇吧?”潘正他大姐说着,就抱住了我。 
  我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她的头发也被雨打湿了,扫着我的脸,冰凉冰凉的。可被她抱着,我的心里竟是这么暖,暖得我一辈子都不想离开。   
  病魔夺走了我的潘正(2)   
  “蔷薇……妹……潘正心事重,他心里装的都是你呀。考大学报志愿时,全家人都反对他来武汉,他不从,楞是三天米水没进……” 
  “大姐,让我跟你回去,送潘正一程吧?” 
  “不了,妹妹,明天一早就火化了,抱回去的也是骨灰……你为他耽误了学业,他在天上看着,也不舒心呀……”她哭着,哄着我。 
  “大姐……”我哀求着。 
  “这是命!潘正他就该活20岁……妹妹以后的路,潘正是不能陪着你走了,你要保重啊……”   
  扑在沈晖怀里哗哗流泪(1)   
  告别了潘正他大姐和大姐夫,我和郝康走出了医院。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我对郝康说。 
  “去哪里走?”郝康担心地问。 
  “长江大桥。” 
  “你……不会想不开吧?”他诧异地说,“我陪你去!” 
  “不,我想一个人去。”我流着泪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向你保证!” 
  他这才将信将疑地同意了,看着我上了一辆通往长江大桥的公共汽车。 
  我走到长江大桥上,天已经黑透了,雪花不见了,只有细如发丝的雨在悄无声息地落,就像去年圣诞节那夜悄无声息的雪。我沿着桥栏,慢慢地找,慢慢地寻,最后确定了去年我和潘正靠着的那一段。桥栏湿漉漉的,我把脸贴在上面。我希望能找回潘正的一丝体温,可除了冰凉,桥栏什么也没给我。江水依旧奔流,天地依旧悠悠,而一个生命,竟如同朝露,短促,急切,消逝得无影无踪。恍惚之中,我下意识地朝身边摸了摸,没有潘正,摸到的是一把细雨和冷风。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音容犹在,誓言已老!承载着这刻骨音容的肉体,已经寂静,已经冰凉。明天,他将被一把火烧成灰烬,装进一个盒子里,再被他大姐、大姐夫抱回郑州,埋入泥土! 
  我趴在冰冷的桥栏上,痛哭失声,浑身筛糠样地抖着。他曾辜负过我,即便再辜负一百次,上天也不该拿他的命来开玩笑,不该拿他的命来抵偿啊!死者已去,留下生者痛不欲生。这,难道不是上天在惩罚我吗?是的,我明白了,这正是上天在惩罚我!上天为什么要惩罚我?我做错了什么?我违背了誓言了吗?我没有忠于爱情吗?噢,也许,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决绝地割断和沈晖的牵扯? 
  不知哭了多久,我全身都软了,凉了,这才轻飘飘地下桥。刚走到桥头,我就看见了靠在桥栏上的郝康。蓦地,我的泪又充满了眼眶。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一直是这么好。此刻,没有了潘正,我真有点害怕他对我的好了。 
  “活着的人总得好好活着。”他只跟我说了这么句话。 
  10点钟的末班车已经过去了,我和他就这么打着伞,在发丝一样飘洒的细雨里,一步一步地往回挪。街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了又缩短,缩短了又拉长。街上依旧是车声嘈杂,行人已经稀少了。死者去了,活着的人,还在为这世界制造永不停息的动静。除了我的心,外界的这一切,和潘正活着时,没有不同,一点不同也没有。 
  来到我的学校西门,我停下脚步,和郝康道别。他说要看着我进门才放心。我听话地进了门,加快脚步,径直朝前走,没敢回头。 
  西区教师宿舍楼里,不知哪扇窗口传出了王杰的歌声。那忧伤的哭腔,在呼唤着心爱的人。“事到如今不能埋怨你,只恨我不能抗拒命运,时时刻刻沉醉爱河里,谁知悲剧早已注定。闭上眼睛想起你的情,难忘记你我曾有的约定,长夜漫漫默默在哭泣,心中无限痛苦呼唤你……” 
  我听着听着,心又痛成了一片。走到我的宿舍楼后,我停下来,靠在一棵湿漉漉的樟树干上,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一个人来到了我身后,我以为是潘正,激灵灵地睁开眼,转身一看,原来是沈晖。 
  看见沈晖,我陡然间觉得自己塌了。这世界上有人记得我、关心我,起码还有郝康和沈晖。我应该知足了,无论潘正活着还是死了,我都应该对生命心存感恩,对记得我、关心我的人心存感恩。 
  我一下子扑在了他的怀里,手里的伞掉在了地上。我压抑着哭声,泪在哗哗地泪。他抱紧了我,脸贴着我的脸,热泪也在流淌。他的羽绒服也湿漉漉的,不知已经淋了多久的雨。 
  “张蔷薇,你大声哭吧,别憋着,憋着难受!”他抽噎着说,“下午一放学,钱晓珊就去找我,叫我陪陪你。我不知道潘正在哪个医院,就一直站在这里等你回来……” 
  “潘正……他走了……”我泣不成声。 
  “你别恨我啊……我是发过誓,要和他争你,一定要和他争个高下!从没想到,他就这么弃权了。张蔷薇,我从没动过叫他死的念头啊……” 
  “别说了,我知道……”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吧?我们是俗人,我们要恋世!没想到,这句话又派了一次用场!” 
  就在这时候,钱晓珊、崔艳红带着班里的一群同学来了,后面还跟着熊大春。 
  沈晖忙放开了我。钱晓珊拣起我的伞,替我遮在头顶。之后,她瞟了沈晖一眼,有点窘,拉住我的手说:“别太难过,我还是那句话,很多人活一辈子,也找不到个对着发誓的人!”   
  扑在沈晖怀里哗哗流泪(2)   
  同学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劝我。熊大春挤上前来,大声说道:“张蔷薇,叫我说,他不值得你难过!连活着的本事都得,有么事情值得你难过?” 
  熊大春说罢,眼睛红红的。大家都寂静下来,不少同学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还有句话,我一定要说!张蔷薇,你可不能饥不择食!”熊大春斜了沈晖一眼,“能来你楼下叫春儿的人,也会去人家楼下叫春儿!你要是不听劝告,栽到这种人手里,还有你哭的时候!” 
  虽然我没有预料将来的能力,可冥冥之中,我意识到熊大春这句话可能是个咒语。熊大春这个人有善的一面,譬如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人群渐渐散去了,只剩下了我和沈晖。沈晖举着我的伞,两个人走了好久,又来到了足球场上。 
  足球场上黑黢黢的,地上的草经过大半个冬天,已被踩得光秃秃的,这空荡荡的凹地,风恣意地撒着欢儿,夹裹着细雨,扑打着两个湿漉漉的人。 
  “别听熊大春胡说八道!”他的声音已经暗哑。 
  “熊大春误会了。”我说。 
  “什么意思?”他警觉地问。 
  “谈不上饥不择食。这辈子,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从潘正身上自拔……” 
  “不要说了,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像是能挤出水来。 
  “对不起!”我的泪又流了出来。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朝我靠了靠,轻轻揽住了我。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   
  武汉的冬天似乎比郑州的还要寒冷,天空时常布满阴霾,雨和雪常常是接踵而至。这种潮湿的阴冷折磨着每一个孤单的人,如今,孤单的人中多了个名叫“张蔷薇”的。当命运之神的大手将你丢进沼泽,你就必须安于沼泽,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的校园,如同落幕之后的剧场,混乱、兴奋、迷惘。每次放假,我都是归心似箭,这一次我却惧怕再回到郑州。可是,我必须回去,因为有我妈天天盼着见我呢。 
  早上,我站在武昌火车站的广场等车,满目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他们潮水一样,一波波涌进了进站口。人如蝼蚁!看着面目模糊的人流,我强烈地体会到了这四个字凄凉的意义。我也混迹于人群之中,我在别人的眼睛里一样是面目模糊的。除了我自己,谁又能明白我心中比天还要大的痛苦呢?即便是拉住一个人,向其哭诉,也不一定有被理解的可能。 
  火车晃荡了七八个小时,才到了郑州火车站。 
  下了火车,风很大,太阳显得有些昏黄,天空也是昏黄的颜色。郑州的冬天干燥凛冽,只有在郑州,我才能安然咀嚼命定的悲伤。我背着背包,随着人流,缓缓地走出了火车站。我早已策划好了一桩重要的事情,现在是实施的时候了。 
  我开始满市区地游荡,寻找花圈店,像是在为我的心找一座温暖的旅馆。在一个古老的小巷里,我终于看见了一个门旁挂着“花圈寿衣”招牌的店铺,就进去买了彩纸,装进背包里,坐上公共汽车,回我大姨家。 
  我妈果然在我大姨家等我。我强颜欢笑应付着亲人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晚上,我躲进自己的房间里,把一根竹竿劈开,削成篾,再把纸扎成花,做成了一个向日葵大小的花圈。长这么大,我一直很害怕花圈,可看着自己亲手做成的这一个,我竟一点也没有怕。它原来是这么华丽、这么可爱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小花圈放进背包,坐上公共汽车,来到了埋葬着潘正的那块墓地。在几十亩大小的墓地里,我一个挨一个地寻找着潘正的墓碑。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哭,千万不要在他墓前哭。在武汉,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他。世事难料,这辈子不知道还能再来看他几回。我得笑着对他,得把笑留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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