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笑耍一回,纷纷告辞了。
见人走得七七八八了,梁夫人一推梁相国,使了个眼色。梁相国清清嗓子,上前拉过朱兆稔低声道,“朱老爷,这些时日承蒙贵府眷顾,老夫不胜感激。现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请贵府行个方便。”
朱兆稔道,“梁老爷何出此言?但讲无妨。”
梁相国道。“因我家过几日便要上路,为了路上方便,想这几日借贵府别院,为我这小女办场小小的喜事,不知能否应承?这一并花销,全由老夫承担。”
朱兆稔哈哈大笑道,“这等好事,朱府自当效劳!梁老爷,您放心,你们既在我府上,这婚事在下一定帮您布置得妥妥当当的,您若有何需求只管明言!”
梁相国大喜道,“如此多谢朱老爷了,现这局势,只要大礼数周全,其他的倒不用计较了。”
朱兆稔笑道,“那可不行,到时咱们可都是要去讨一杯喜酒喝的哦!”
梁相国道,“难得诸位赏脸,老夫是求之不得!”
两人三言两语,就把这婚事给定在三日后。一时告诉了众人。大家又纷纷向梁相国和夫人、周复兴和梁淑燕道喜,把梁淑燕羞得满脸通红。
周复兴没想到梁相国竟这么快就把这婚事定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提出来,便是想犹豫也不成了。心中既感动于他们对自己的真诚信任,又觉得沉甸甸的,以后这一家三口就真的算是他的责任,这一世再也脱逃不开了。平心而论,淑燕是个好姑娘,将来也一定会是个好妻子。但内心深处,不可掩饰的,仍是有一丝怅然若失,和小六的缘份,总归是尽了。不过扪心自问,朱家确实能给她提供更好的照顾和生活。只要她以后能过得如意,自己纵空留遗憾,又算得了什么?
等都闹完了,把客人也都送走了,朱兆年命人又抬进不少东西,堆在长案上,这屋里的东西更是琳琅满目了。后加进来多为女子闺阁之物,脂粉钗环,针线女红应有尽有,甚至连蔬菜瓜果,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等造型的小玩意都摆了不少。
布置好了,朱兆年才命朱景先把安宁带到后厅来。朱景先想跟在旁边,朱兆年却把小熊扔到他怀里,一齐赶了出来。朱兆稔果真命家丁拿棍子守着门,让众人都赶在门外瞧着。
朱景先和赵顶天再担心,也只得眼巴巴的瞧着朱兆年一人带着安宁在大厅里晃悠。
朱兆年继续用他那骗死人不偿命的和蔼笑容望着安宁道。“丫头,你跟着伯伯慢慢走啊。你瞧,这里这么多东西,一定有一样是你想要的,对么?你只要拿一样,告诉伯伯叫什么就行了,好不好?”
安宁仍是怔怔的望着他,朱兆年牵着她的手道,“来,不着急,慢慢走,一样样挑。”
安宁慢慢的跟着他走,一样样的看着。一时好奇的摸摸这个,一时又好奇的拿起那个。朱兆年也不着急,等着她一样样的把玩。转到针线这边时,安宁拈了根针,似乎甚是熟悉这感觉,她顺手从旁边拈起根线穿上。
朱兆年笑道,“丫头会绣花,这个伯伯知道,你说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呀?”
安宁却又放下了,继续看着,当转到瓜果面前时。她走上前刚想拿那个西瓜,却被朱兆年给拉住了,“丫头,你得告诉伯伯这个叫什么,才能给你。”
安宁眼神中流露出迷惘之色,她望着朱兆年半天,朱兆年冲她一劲儿摇头。朱景先在门口有些着急了,又不敢出声,等了半天,朱兆年也不给她,安宁也不要这西瓜了。继续往前走。
当转到花卉面前时,安宁一朵朵的拿起看着。
朱兆年笑道,“原来丫头还喜欢花,这跟朱爷爷一样呢,伯伯带你回香溪,那里可有许多美丽的花。”
当安宁终于瞧见荷花的时候,脸色变了,她丢下手里的花,径直上前紧紧抓着那朵荷花,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罗春霖特意留了下来,此时他瞧见安宁的神色,忙道,“这个东西有门儿了!朱老爷您留心问话。”
朱兆年眼神也认真了起来,问道,“丫头,这个是什么?你想要么?”
安宁不作声,紧紧盯着那荷花,忽然她四下观望,似是在寻找什么。
罗春霖道,“快问她要找什么?”
朱兆年语气有些凝重了,“丫头,你要找什么?告诉伯伯好么?伯伯帮你找!”
安宁有些着急了,她把那些花全都拨开,连花瓶都被她翻了出来,她的神色愈加着急,她紧握着荷花,在屋子里四处寻找,到处都翻遍了,也没找着,她的神色愈加凄楚,似要掉下泪来。
朱景先急了,在门外道,“六妹,你要找什么?跟大哥说!”
安宁听见他的声音,朝他望了过来,无助的望着他,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朱景先瞧着心疼不已。道,“爹!算了!”
“不行!”他爹和罗大夫同时叫道。
罗春霖拉着朱景先道,“她若是还能说话,就是这一刻了。朱公子,你一定要忍耐!”
周复兴在后面道,“罗大夫说得对,若是你今日心软了,日后她可能就再也不会开口了。”
朱兆年挡住安宁望向朱景先的视线,逼视着她道,“丫头,告诉伯伯,你到底在找什么?”
安宁忽转身,似疯了般在屋子里寻找着,她一面哭,一面把东西一样样的翻开,又一样样的丢掉。不一时,安宁已经把半间屋子都翻乱了,朱兆年忽拦住她道,“丫头,你想要找什么?你若不说,没人能帮你!”
安宁已是泣不成声,哀求的望着他,可她就是不动嘴巴,朱兆年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赵顶天哽咽道,“朱大伯,停下吧!六姐她会伤着自己的!”
朱兆年冷冷的道,“兆稔,谁再多话,给我拖出去!”
朱兆稔拍拍赵顶天的肩道,“顶天,沉住气,朱大伯也是为了她好,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害了她一辈子。”
朱景先看着心如刀绞,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但他更没办法离开。
安宁哭了半天,忽又起身继续翻着其他的东西,可整间屋子都翻完了,她还是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她似悲伤得不能自已,坐在地上,使劲的捶着地,无声的大哭起来,泪如雨下。
“够了!”朱景先心痛得都快要裂开了,他不顾一切往前冲,罗春霖拉不住他,周复兴在后面把他紧紧摁住了。
周复兴道,“朱兄,我知道你很难受,可你现在冲过去,你爹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朱景先道,“没关系!就让她一世不说话也没关系!”
周复兴低喝道,“那你愿意她象个傻子一样活下去么?你还想不想看见她笑,听见她唱歌!你有见过她笑么?你有听过她唱歌么?小六笑起来的模样你忘得了么?她的歌声你忘得了么!”
朱景先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神中泛起层层忧伤,“忘不了!一世也忘不了!可她现在这样子,我也受不了!”
周复兴也强压着心疼道,“也许只差一点点了!再等等!再坚持一会儿!”
朱兆年站在安宁面前,收起宽容的笑意,极其严肃地道,“丫头,你必须自己开口说,大家才知道你要什么。伯伯知道你是会说话的,对不对?说!”
安宁似是愤怒了,她把地上的东西抓起来又狠狠的摔下去,不知是抓着了什么,竟把她的手都割出了血,不一时竟染红了衣袖。赵顶天看不下去了,埋着头蹲下了身子。
“发脾气也没用!”朱兆年提高了嗓门吼道,“今天你要不说出一个字来,休想出这间房!”
第三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莲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莲子
“爹!”朱景先在后面刚喊了一声。朱兆年就厉声道,“你再敢说一个字,四弟,你就把他给打晕!”
安宁哭得如梨花带雨般,见没人帮她,只好自己继续一面翻找,一面摔打。忽然,她砸下什么东西,似是绿光一闪,她马上转身翻找着,那是一串翡翠珠子项链,下面串着一块美玉,安宁拿着那项链呆了半天。
朱兆年蹲下身来,“丫头,你要这个么?给我!”他故意伸手来抢,安宁死死抓住,两人一拉一扯,那链子断了,珠子滚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安宁的眼中却露出喜色,她紧紧的抓着一颗翡翠珠子。站起身来,四下张望,当她瞧见门口的朱景先时,忙向他走去。
“不准去!”朱兆年紧紧拉住了她道,“说,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安宁急得不行,使劲想挣脱,却又怎么也挣不脱,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珠子!”赵顶天不知什么时候又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许多,高声叫道,“六姐,那是珠子!”
安宁却使劲摇头。
“翡翠!翡翠珠子!绿珠!”朱景明忍不住也开始帮腔。
“这到底是什么?丫头,说!”朱兆年没空理旁人了,只逼问安宁道。
安宁急得眼泪直掉,她拼命挣扎着。
朱景先看了半晌,见她手中仍紧抓不放的荷花,忽叫道,“莲子?”
安宁浑身一震,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更加迫切的想要到朱景先的身旁去。
朱兆年仍紧拉她不放道,“说!这是什么?”
朱景先挣脱了周复兴的手,一下冲了进去。
朱兆年把安宁往前使劲一推,她摔到地下,反手又拦住了儿子。大吼道,“景先,你敢!”
朱景先扑通跪了下来,道,“爹,你让我过去!”
“四弟!”朱兆年看也不看儿子一眼,高声叫道,“来把他拖走!”
朱兆稔和周复兴从后面上来,紧紧拖住了朱景先。
朱兆年走到安宁面前蹲下,扶着她道,“丫头,你想去他那儿么?”
安宁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点了点头。
“很好!”朱兆年道,“你能听懂伯伯说话了。那你跟伯伯说话,只要说一个字!伯伯就让你过去。”
安宁终于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朱兆年和颜悦色道,“别着急,慢慢说!”
安宁急得又哭起来。
朱兆年道,“你再不说,伯伯就把他带走了?真的会带走了哦?”
安宁更着急了,她又动了动嘴。还是没有声音。
朱兆年沉下脸道,“把他拖出去!丫头,你再不说话,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伯伯说到做到!”
“不!爹!”朱景先也吓坏了,大叫道。
安宁看着朱景先,对着他伸出紧紧抓着翡翠珠子流血的手,满脸委屈的表情让人不忍卒睹。
朱兆年紧紧盯着她道,“伯伯这就把他带走了!”他往后一挥手,朱兆稔和周复兴果真拖着朱景先往门口而去,眼看就要出门了。
安宁浑身颤抖着,终于抬头望着朱兆年,紧紧拉着他的下摆,张大了嘴,好半天,似是从喉音挤出一个音,这声音无比怪异,但大家都听明白了,她喊了声——“爹!”
朱兆年的眼睛湿润了,伸手轻抚着她的头道,“好孩子,你终于肯说话了,谢谢你这么叫我。”
朱兆稔和周复兴放开了朱景先,朱景先一下子扑了上来,抱着安宁悲喜交集道,“你说话了,你方才说话了!”
安宁把手中紧握着的翡翠珠子放在他的面前,朱景先道,“你这是要给我么?”
罗春霖在旁边插言道,“你问她这是什么?教她说!”
朱景先道。“这是莲子,对么?”
安宁点了点头,只听她艰难地道,“莲、小……小莲……爹……我。”
“别着急,你慢慢说!”朱景先轻抚着她的背。
安宁把荷花也拿到他的面前,半天又挤出个音,“娘!”这声音听起来已经好了很多。
朱景先瞧着她手中的荷花、珠子,猛地想起家里的荷花美人图来,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荷花是娘,荷叶是爹,你是小莲子!”
安宁对着他竟然笑了,虽然还挂着泪,却如雨后的荷花,眼神里有了清新之气。
朱景先只觉得心花都要开了,“她笑了!爹!你瞧,她笑了!”
朱兆年深舒了口气,慈爱地笑道,“丫头,景先说的没错,你笑起来真好看!”
罗春霖走上前来,仔细瞧着安宁的眼睛道,“她好象恢复一些记忆了。”
蓦地。安宁两眼一闭,身子一软,往后倒去。
众人唬了一跳,赵顶天急道,“罗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罗春霖上前把了把脉道,“没关系,她刚才闹这么一场,体力透支,情绪又过于激动才一时晕厥了过去,过一会儿就会醒了。”
朱景先追问道。“那她会不会醒来又不会说话了?”
罗春霖道,“应该不会。”
朱景先道,“那她会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么?”
罗春霖道,“这个我不知道了,不知道她想起了多少,但听她方才说话,应该是想起她爹和她娘了。你让让,我来掐掐她的人中,让她醒过来。”他走上前,掐了一会儿安宁的人中,不多时,安宁悠悠的又睁开了眼睛。
朱景先问道,“六妹,你认识我么?”
安宁皱着眉,眼神中仍是一片惘然,朱景先又问道,“小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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