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一席话,惜日并没料到,她看向明路,明路闻言笑道:“纳兰,不只是这个原因,主要还是我每日里太闲了,想要瑜弟过来陪一陪我。”
惜日暗忖:难道说明路让她住进郡王府并不是因为他无聊,他烦闷?而是出于对她的安全着想?这就难怪了,他今天一直想要留下她。他是不是怕自己不好意思再次接受他的恩惠?还是怕她会拒绝?所以才如此坚持地让自己住进来?或许吧,毕竟,如果她是因为被需要而住进郡王府,而不是因为被保护,她心里上会觉得舒服些。明路难道连这个都想到了吗?想到此,惜日不仅有些黯然,不管怎样,他如今重伤在床,却仍旧为她的安全而担忧,他是真的把她当作朋友对待了吧,她越来越觉得亏欠明路的太多了……
傅津闻言,暗道:瑜弟要住进这里了?他也好想住进来啊!怎么办,怎么办才好?正想着:忽然看到了一旁摆着的“绿绮”,目光一亮,当即大声道:“明路你有私心啊!明里说要保护瑜弟,实际上是想着每天听瑜弟弹琴是不是?想自己独享?不成!我也要听,我也要住进来,每日方便听琴,而且有我在,这里会更热闹!”他总算找到合理的理由了,不仅有些得意。
纳兰听后笑了。
明路闻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笑道:“你要住进来便住进来吧,只要你别偷吃陈师傅的酒就好,否则这回再被追着砍,即使追到我的病床前我也不会管。”明路此刻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看我这副样子,就是想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你好自为之吧。
惜日微笑。
纳兰已大笑,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傅津却颇有不满地道:“你就放心吧,这回就是我想偷,也找不到地方,你不是说,他埋的酒已经转移地方了吗?就连你都找不到,何况是我?,不过,话说回来,你府里养的这个陈师傅酿的酒的确是京城一绝,不过,就是人太小气!我上次才喝了他半坛子酒,他竟然拿着菜刀追着我砍了半个时辰!整个郡王府都被我跑遍了,至于吗?我的命难道没有他那半坛子酒值钱?”傅津说起这事就忿忿不平,还越来越大声:“那老头脾气可真倔,像一头倔驴,对,就像是一头倔驴!要不是他酿的酒太好喝,做的菜太好吃,煲的汤太香,我真建议你把他赶出府去,这个倔老头,每次一看见我就吹胡子瞪眼,守着他那几坛子酒就像是守着他家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似的,怕我染指!”
傅津说的激动,众人越听越想笑,明路笑了两声,竟咳了起来,牵动了伤口皱起了眉头。
纳兰笑着阻止了傅津的后话,道:“今儿也晚了,明路有伤在身需要早些休息,我们先散了吧。”
惜日点头。
傅津也封住了口,对明路道:“明路,你不必为我费心,我自去找管家张喜为我准备住处,你也早些休息吧,快点养好伤,我还等着咱们几人一起参加冬季太液池的冰上蹴鞠比赛呢,这一次,听说索阁也要带队参加,哼,我们几人一定要把他打得惨败!”
纳兰道:“好了,傅津,你就别唠叨个没完了,明路需要休息。”
明路笑着对傅津点了点头,又对惜日道:“瑜弟,你的住处,已经打理好,自会有人带你去,如果有什么需要,与管家张喜说就成。”
惜日道:“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
一行人出了明路的寝房,今晚月儿明亮,满天星斗,映得天空隐约的湛蓝。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却透着无比的舒爽。
惜日和傅津送纳兰出府,在门口,纳兰在前驻足,微仰头望了望天空,忽道:“瑜弟,我们四人当中禧恩最大,我次之,明路只比我小上半岁。”
惜日闻言,望向纳兰。纳兰收回望向夜空的视线,转而看向惜日,又道:“你应该明白,我们已把你当作自家兄弟看待,尤其是明路。”纳兰说道此处,顿了顿,惜日理解纳兰说的意思,明路确实已把她当作自家兄弟看待了,提起这件事,惜日心里就觉得愧疚,又听纳兰说道:“从今往后,瑜弟如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二哥吧。”
傅津一听,当即叫道:“那我就是四哥,瑜弟,叫四哥!”傅津重重地拍了一下惜日的肩膀,惜日正在发怔没主意,一个踉跄险些被拍倒在地,傅津也没料到,慌忙扶住惜日,不好意思地笑着。惜日也微笑了下,表示自己无碍。心中却道:其实自己何止欺骗了明路一人,还有这几个真心相交的男子,也被她欺骗了,如果她真的是个男人该有多好,能与他们成为生死相交的朋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可惜,自己开头就是欺骗,而今……,罢了,不管自己是男是女,是李瑜还是田惜日,今生今世,此时此刻,明月为证,天地为鉴,她田惜日是真心要与他们相交为朋友的,此心绝无欺瞒!想到此,当即抬首大声道:“二哥!四哥!”
这一声叫得真心,纳兰开怀一笑。傅津却险些手舞足蹈起来。
这时,管家正领着一人走进门来,距十步之远停住,见到他们三人,当即扬声道:“李公子,你的行李小人已命人送去日落圆,你的随从也来了。”
正在高兴的三人闻声抬头,惜日回过头去一看,本来面带喜悦笑容的她,在微一怔愣后立刻紧紧皱起了眉头,那是谁啊?!天哪!那是谁啊?!她的头突然好痛!
大少爷,眼睛不用再眨啦,认出你来了!
卧薪尝胆
龙茗小厮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唤了声:“公子。”之后,在惜日身后几步之远乖乖地垂手而立。
惜日从看见他那一刻起就开始烦躁,可突然见他如此入戏,随从的角色扮演的如此的好,低眉顺眼的样子,又暗暗有些好笑,静下心来,偷眼看了看身旁纳兰和傅津的神色,一切如常,暗出了口气。
看着龙茗的样子,她心知,凡是会易容术者,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要扮演好自己所饰演的角色,尤其是易容术越高者,演技越高,自然角色扮演也越像。龙茗的易容术已属上乘,不只外貌、声音可变,甚至身形也可变。师傅曾经说过,最顶级的易容术就是能改变自身身形。那样的人,往往易容后很难再被认出来。普天之下,很少有人练成,必是极有慧根者方可。而年纪轻轻的龙茗正是其中之一。而她却是那个没有慧根的人。想到此,不仅有些憋屈,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他。
今日,显而易见的,龙茗有意让她认出来,看那一双闪亮闪亮的眼睛,惜日暗自唾弃了他一番。
这时,一旁纳兰说道:“瑜弟,今日高兴,我们本该一起喝上几杯,但若抛下明路和禧恩只我们三人,他二人日后定当埋怨,还是等得明路好些,禧恩回来,大家再一同畅饮庆祝,你看如何?”
“一切听从二哥吩咐。”
“好,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行回府,明日再来探望明路。”纳兰告辞。
“小弟送送二哥。”惜日道。
“瑜弟不用费心了,马车就候在门外。你和傅津也累了,先行去吧。”纳兰道。
傅津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也不顾纳兰,拉了惜日就往里走,边走边道:“瑜弟,不必送了,纳兰的随从已在门外伺候着了,我俩先去住处看看。”随后对管家大声喊道:“管家,管家,快带路。”声音急切。
惜日回头,看见纳兰已向门外走去。而身后龙茗表情古怪地正盯着傅津牵着她的手……
一个下人在前掌灯,管家在前带路
惜日心中一动。忽然向身后叫道:“小茗子。”
“小的在。”龙茗立刻上前一步低声应道,反应可真快。
这一声小的在,险些令惜日喷笑出来,想这龙茗,自打认识便知他心高气傲到了极点,凡是见着女人对他微微笑,一律会被认为是想要嫁给他,见到男人对他微微笑,一律会被认为是要故意讨好他,而今,他甘愿扮成小厮听她使唤,怎能令她不想笑。
此时,惜日对原本因龙茗的突然出现而起的担忧和烦躁早已不见,只硬生生憋住满腔笑意,故意说道:“小茗子,这是我刚认的四哥,傅津,叫津爷。”
惜日好笑地注意到龙茗眼角有些抽搐,却还是恭敬地对傅津唤了声:“津爷。”惜日知道,傅津曾经摸过他的屁股,龙茗还一直耿耿于怀,对傅津绝没有任何好感,此刻让他矮一截地叫傅津‘津爷’,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气呢。想到此,心下好笑。
傅津随意哼了哼,显然没把一个小厮看在眼里。
此时,一行人到了山茶林旁的小楼,也正是惜日的住处,管家还要带傅津去他的住处,傅津却停住了脚步,颇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这座小楼,又看看惜日,转而向问管家道:“瑜弟住这儿?”
管家答道:“是。”
“明路吩咐的?”傅津又问,似乎疑问甚多。
“是,王爷吩咐过的,怕闲杂人等打扰到李公子,说这里清静,给李公子单独住。”
傅津沉默少许。
管家又道:“津爷,小的这就带你去住处,请随我来。”
傅津却一挥袖道:“不用,时辰尚早,我等会儿再去休息,今晚夜色不错,趁此良辰美景,我和瑜弟要小酌几杯。”也不待惜日同意,便自顾对管家道:“陈管家,快备些小菜和水酒到亭子里来。”
小楼一侧,山茶林旁有个四角小亭,四周景色不错,傅津指的正是那里。
惜日闻言下意识看了眼龙茗,正瞧见龙茗给她递眼色,那意思似乎在催促她,赶快把这个闲杂人等赶出去,惜日本是想拒绝傅津的提议,但一看他那个眼神,偏生打住了。暗道:如果有傅津在,龙茗必定还要扮演小厮角色,如果傅津走了,这大少爷肯定立马恢复原形。哈,谁让他自作主张扮成她的小厮了,今晚就是不要让他那么快就解脱。
惜日偏过头去,故意装没看见,朗声对傅津道:“听四哥的,今晚小弟认了哥哥,心情甚好,也很想痛快地饮上两杯。”
“好。”傅津笑道,又再次牵起惜日,道:“走,瑜弟,我们先去亭内。”不知为何,这句话,傅津说得甚是温柔。
惜日瞄了眼龙茗,又见他再次狠狠地盯住了傅津牵着她的那只手……惜日暗笑,如果他的眼神是把刀,那傅津的手不知道已被砍成几段了。
酒菜上齐,伺候的丫鬟被傅津谴退,本来龙茗也要被傅津谴走,但他却假意地说要留下来伺候主子,傅津虽觉得他杵在一旁很碍眼,但他毕竟是惜日的随从,见惜日微笑不语,也不好发火赶走,本来也没把个奴才当回事,便默许了。
龙茗小厮在旁伺候。一会儿布菜,一会儿倒酒。倒也有模有样,没有丝毫手忙脚乱的迹象。只是被他二人使唤来使唤去,那大少爷的眼神越来越阴骛了,惜日见状越发觉得好笑,不自觉地看着龙茗那古怪隐忍的表情,就多喝了几杯。渐渐地,有了些醉意。
傅津今晚有机会与惜日单独相处,当真是心花怒放。心里再也把持不住高兴,不停地与惜日对饮,却根本没注意一旁还有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在。
在高兴时,提起了他二人正喝的酒,恰是陈师傅酿所酿,但这不是最好的酒,他颇不满地说那个陈师傅最是小气,外人根本喝不到他私藏了很多年的陈酿,就连明路都很少喝到,所以他才嘴馋忍不住去偷的,只是后果也很悲惨。说起这件事,惜日忍不住被傅津逗的呵呵直笑。和傅津在一起,似乎很容易被他逗笑。其实,傅津活得很自由,很恣意,有时候,惜日会忍不住的羡慕他。
眼见瑜弟近在咫尺,眉眼间无尽笑意,傅津不禁有些得意忘形,更加多喝了几杯,伸手握住惜日放在桌上的手背,轻轻拍着,舌头打结似地说道:“瑜弟,今晚能再次和你共醉,为兄真是高兴,还记得半月前我们几人刚相识那晚,在万风楼一同醉倒,几人同睡一张床,是何等的风流。为兄每每想起都希望再与你共度那样的夜晚……”这话怎么那么怪,惜日听得头皮发麻,偷偷看了看龙茗越发阴冷的眼神……想起自己荒唐的举止听在龙茗耳里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想到此,竟感觉傅津轻轻拍在自己手背上的力道似有千斤重。
而后,又听傅津梦幻般地道:“瑜弟,今晚,只有我们二人,我们不醉不罢休。”说罢又要饮干杯中酒,却被惜日制止了,惜日借机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劝道:“四哥,不要喝了,虽然高兴,但酒喝多了必竟伤身子,今晚就到此吧,明日里小弟想早起去探视明郡王。小弟想认他做三哥,四哥,你说,明郡王会认小弟吧?”
见惜日还心存担忧,傅津不以为然地摇头笑了笑,道:“瑜弟的担心纯属多余,你可知,你要住的这座小楼可是明路的私地。这栋小楼很多人都不许靠近的,甚至几位嫂子都不曾踏足。只有我们几个兄弟来过,足见啊,明路对瑜弟是另眼相看,真心相待的,不输于我们几个兄弟!”
闻言,惜日一怔,明路对她似乎真的很不一样。又听傅津道:“瑜弟,明路对你可说是肝胆相照,我们几个兄弟都看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