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树林,头一件事自然是去当初她们在麟州城郊外落脚的庄院寻端木易。因为上岸的地方已经是麟河对岸,要回到庄院,又费了番周折。真正到达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天黄昏。
那庄院只是户普通散户的壳子,里头装饰摆设倒是别具匠心。当初端木易租下这里的时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这个,所以总的来说,玉娇对于那个地方还是挺喜欢的。
在木门上扣了规律地几下,玉娇便静听消息。
唐澜在一边愕异:“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玉娇一愣,才明白唐澜说的是敲门暗号。没想到唐澜光看她敲门,便瞧出了里面的门道,便会心一笑:“山人自有妙法呗……”
唐澜失笑:“我原以为世间只有我唐门机关术理由蕴含这种原理,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却早已学会将这个用在联络暗号上头。嗬嗬……真是后生可畏。”
玉娇嘻嘻笑着,点头表示享受这种称赞。不过听到唐门机关术里也有类似的原理,还是杵了一下,困惑地问:“机关术之中,也需要用到暗号?”
“嗬嗬……”唐澜笑得高深莫测。
玉娇心痒痒了:“大哥,我现在也算半个唐门人了吧?那传承唐门机关术我也有一般责任吧?”
唐澜“噗嗤”一声,直拍玉娇的后脑勺:“你别打这个心思。唐门机关术自上古都是代代相传,且传男不传女的。所以即便你我是生身兄妹,你也别想打这个主意。”
“……”原来传男不传女这种强烈鄙视女性的规矩真的存在玉娇不禁冒冷汗,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男女不平等这条古代守则,要是在密探网里也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的话,那么她岂不是就完蛋了?别说帮助诸葛均完成大业了,搞不好还会被人斩草除根。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也忘了刚才跟唐澜闹得起劲的事情了。这时候木门应声而开,有个姑娘探出头来,迷茫的眼神定定盯着玉娇看了片刻,脸上顿时神采奕奕,仿佛捡到宝了似地,大喊一声:“小公子”
玉娇也看清开门的正是浅眉,欣喜叫:“浅眉,你们还没离开,真是太好了”
浅眉一个箭步就冲了出来,抱住玉娇又叫又笑地:“小公子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易先生说小公子失踪的时候,奴婢真是吓死了。幸好你完好无损地回来,这下易先生就放心了。”
“……易先生呢?”玉娇忙拉住浅眉的手问。
浅眉道:“易先生带了部分人马已经先行离开去朝安了。他命奴婢在这儿等小公子回来,易先生说,若是小公子出了半月还不曾回来,就让奴婢派人去寻他,他一定火速回来。”
事实果然像玉娇预料的那样,随着秦丹朱离开麟州城,端木易果然也追寻而去。切,出了半个月不会来他才知道紧张,半个月早够一具尸体腐烂了,到时候找的就不是人,而是鬼了玉娇心中愤愤地想,本来还侥幸抱着一丝端木易还为她留在麟州城的希望,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在他心里,诸葛均的地位永远比任何人都要高,而南临的地位,更超出了诸葛均的高度。
听了浅眉的叙述,玉娇甚有不甘。若是她真出了事的话,也不知道端木易会不会后悔。可是这些多想无益,她还是决定拍拍灰尘,带着浅眉上路去朝安的好。宋宽的疑问一直盘旋在她心里,现在那个像极宋宽的人也尾随秦丹朱去朝安了,所以她也必定会跟着去。
但是在上路之前,还有件事,她必须做。
站在门前不宜说话,只是寒暄了几句,三人便进了院子。
正听浅眉说到端木易是三天前才离开麟州的,前方猛地飘来个行动迅速的身影,在玉娇不远处站得笔直:“小公子”声音激动而颤抖,仿佛不敢置信。
玉娇一听这声音,心头一喜:“孟岩大人?”
孟岩三两步就到了玉娇跟前,单膝下跪,以剑鞘抵住地面忏悔:“没有保护好小公子,让小公子落入危难之中,是属下保护不力,请小公子赎罪。”
玉娇知道,这孟岩说不定已经被端木易骂得狗血淋头了,自己反正也平平安安的,再要指责他的不是,她也于心不忍。况且端木易有意将孟岩留在这里守候,明摆着是给自己一个可以彻底收服孟岩的机会。
黑脸是端木易做的,所以这白脸,就非她莫属了。
于是客客气气地将孟岩亲手扶住,满不在乎地道:“孟岩大人言过其实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没有缺胳膊少腿儿。所以孟岩大人你先起来,至于想讨什么罚的话,我也不知道该罚你什么了。”
孟岩生性耿直,这回过失令玉娇失踪,心里早已懊悔不已。这会儿听了玉娇说不计前嫌,心中呕得不行,还真不如脱光衣服抽他几鞭子来得爽快。于是怎么都不肯起来。
唐澜好心提醒玉娇:“愚兄看,这位孟岩大人恐怕今日不受罚,过不去心头的这道坎。小玉,你还是帮帮他吧。”
孟岩将视线移向唐澜的脸,心中一愣,脱口而出道:“唐公子?”
唐澜颔首,掬袖道:“失敬,失敬”他的画像遍布四国,所以被人认出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孟岩激动地几乎要站起来,可是想到自己是待罪之身,便只得跪地更加虔诚:“小将对先生之名早已如雷贯耳,没想到今日有缘相见,小将不知道积了多少福分呢公子,请受小将一拜,以答谢公子施以援手,救我家小公子一命。”
唐澜被弄得哭笑不得,也赶紧跟着玉娇一样去扶孟岩:“孟岩大人的礼数太大,不才有愧。”
玉娇赶紧道:“是呀是呀,若是孟岩大人真要讨个罚的话,不如就罚你今夜伺候我大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僵住了。
浅眉“噗嗤”一声,笑得捶旁边的树,唐澜则浑身跟打了石膏似地握着孟岩的手腕,孟岩更是傻眼。都知道玉娇平日说话肆无忌惮,但是今日这话,实在是……孟岩是因南临国风严谨,不似东埕国这般开放,而唐澜只好女色,对于男色向来不敢恭维,于是被玉娇吓住。
玉娇还反倒傻了眼了,推了他“大哥”一把:“大哥,你这是不喜欢孟岩大人伺候呢?”
唐澜的脸红到了滴血,忙道:“我自己可以。”
“噗……哈哈哈哈哈……”浅眉笑得滚地。
这下连孟岩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浑身战栗地道:“此等事,岂能让唐公子自己亲自动手。既然小公子肯给机会让属下将功赎罪,就请唐公子成全小将吧”
他说得极为认真,唐澜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拒绝,瞪着脑子慢一拍的玉娇真是恨不得弄个机关把她一下子弄醒。
玉娇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有孟岩大人伺候大哥,我就放心了。哎……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浅眉,开饭了叫我。”径自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哦对了,孟岩大人伺候完我大哥之后,到我这儿来一趟。”寻思了一下,觉得这么便宜孟岩搞不好他心里那关还过不了,于是摇头道,“算了,就有劳孟岩大人寻个可靠之人来我屋中听事。”
孟岩一股赴死般地凌然,壮士断腕的豪情,铿锵相应:“是,小公子。”
“啪”唐澜扶额摇头,心中不无疑问,这个小妹子,她究竟是真迷糊还是假单纯?而玉娇早已拍拍屁股走了。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不好的消息
浅眉听命,捂着嘴笑着从二人身边跳开,临走时行了一礼:“奴婢先行告退为唐公子准备寝室。”脸上红得跟火烧了的屁股似地,嘤嘤嘤笑着离开。
那两人被这笑笑出了一脸的血色,互相瞅了瞅,都尴尬地别了开去。
孟岩此刻惶惶不安:“唐公子有何吩咐,尽管差遣小将。”
唐澜道:“孟岩大人……我……我其实……”
“公子不必多说,小将明白。虽然是小公子强人所难,但是……但是这是小将应该得到的惩罚。”孟岩艰难地把整句话说完,突然之间鼓起勇气迎头看着唐澜。
唐澜比孟岩高了一丁点,以孟岩的角度看过去,那养眼程度确实让孟岩心跳漏了半拍。心底下还暗怪自己胡思乱想,自己虽说从来不近女色,可是也没有男风癖好玉娇这馊主意可不害死他了么?
两人便在院子里僵站了会儿,刚回到自个儿屋中的玉娇突然间意识到什么,总觉得刚才的气氛有点儿怪怪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这几日来心思颇重,想多了的缘故,伸了个懒腰,往床上挺尸去了。
浅眉来敲门的时候,她正梦着。梦中尽是些刀光剑影,居然有宋宽的脸浮现,带着肃杀与绝情,一刀刀砍向自己,双眸之中是浴火般的憎恶与愤怒,以往儒雅的五官几乎都已经扭曲,分外狰狞。
终是一刀将要砍到了她的脖子,她骇然惊醒,“骨碌”从床上坐起,立刻摸摸自己的脖子可还安好。冰凉的手掌渐渐传来自己脖子上的温度,这才吁了口气,放下心来。意识到,原来自己竟也如此怕死,真是怕得要死浅眉以为她正熟睡,便在门外道:“小公子若还不想吃的话,奴婢将饭菜都热着。”说着转身就要去。
玉娇喉咙一滞,原本想要叫住她,可是嗓子眼里正烧得疼,只好作罢。捞起摆在床头的一碗水喝了个净,迷迷糊糊放茶碗的时候落了空,“啪”地一声茶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立刻从门外撞进来两人,分别是浅眉与一名面容清秀的侍卫。二人皆问:“出了何事?”
玉娇傻了两眼,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一时没放稳,碎了。”说的时候看这那些白花花的碎瓷片,竟有些恍惚。仿佛是触动到了什么事情,心中被针刺了一般地疼。
浅眉脸色苍白,忙将手上端的饭菜都搁到桌上,弯腰去捡:“小公子暂且别下来,待奴婢清理完了才好。”
玉娇见她神色慌乱,不禁调侃了起来,道:“只不过是摔碎了一个普通茶碗,你怎么跟摔碎了心似地?”
旁边的侍卫一震,别过了头去。
玉娇意识到不对劲,便问那侍卫:“你叫什么?”
那侍卫立刻头一昂,胸脯往前一挺,格外神气地回答:“属下裕肃,拜见小公子。”说罢,也不管地上仍然有些细小的碎瓷片,毅然单膝下跪,抱拳行礼。
玉娇忙要下床:“不必多礼,你快起来。”那膝盖硬生生磕在那些瓷片上,看得她都觉得疼。可这裕肃愣是一个眉头都没有皱,神情泰然,宠辱不惊。
量他身形尺寸比孟岩稍微小了一些,但是小而精神抖擞,充满着许多朝气。虽然穿着素色的单衣,并不算服帖皮肤,可还是能看出他的骨架挺直刚绝,肌肉纹理起伏漂亮。
玉娇看着喜欢,但是被浅眉轻轻叮咛了句“小公子千万别下床”,就只好重新跳上床,继续大量裕肃。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在我屋外的?”
裕肃答道:“是孟岩大人让属下在小公子屋外听事的。”
玉娇这才想起这档子事,猛地捶了下自己的脑门:“差点儿把这茬给忘了。是这样的,我想让你去义庄打听件事儿。”
裕肃愣了一下,听到义庄这个词儿的时候脸色微变,道:“不知道小公子让属下打听什么事儿?”
“打听关于宋薇尸体的事情。”玉娇收起了嬉皮笑脸,脸色凝重道。
仿佛被感染了玉娇的颜色,裕肃的脸显得更加紧绷,低下头道:“是,属下遵命。”
“你记住了,凡事有关于宋薇的一点一滴,你都要打听到,并一一向我回复。”玉娇慎重叮嘱,不想错过一切能分析宋宽之惑的任何蛛丝马迹。既然宋宽的人她是找不到了,那么从宋薇身上下手,应该错不了。
裕肃领命,郑重退下办事去了。
浅眉也将大块的瓷片捡得差不多了,起身要去拿扫帚扫一遍。玉娇头一抬,立刻叫住了她:“浅眉你等一等。”
浅眉的身子一抖,立刻回转身福礼:“小公子有何吩咐?”
“裕肃在我屋门口等了多久?”
“呃……从小公子进屋不多久就开始等了。”听到玉娇只是问这个,浅眉不禁悄悄松了口气。
玉娇眉一挑,知道这儿的人都心知肚明她是个女儿身,所以所有的侍卫都不会很靠近她。即使有急事,也会在门外就直接禀报,并不会擅作主张敲门或者进屋。让裕肃等了多时,她心中有些愧疚。但是看着浅眉时,就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禁笑了一声:“你怎么了?回来时还见你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做事这般慌慌张张的?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儿?”
浅眉吓得赶紧跪下:“小公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隐瞒,是……是孟岩大人下令不让奴婢说的。“果然有事
玉娇深觉蹊跷,孟岩无缘无故要瞒她什么事儿?他傍晚的时候还死乞白赖地要领罚呢,这会儿这么快就皮痒犯事儿了?身子往前一探,向浅眉招手:“你别怕,再大的事儿还有我给你扛着。你跟我说说看,究竟是何天大的事儿孟岩大人要瞒着我?”
浅眉反而退了一步,摇头闭嘴,干脆吱都不敢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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