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面容一僵,看着她那悲凉的背影,顿觉心下一抽……
当夜,云笙左手拿酒壶,右手拿一个绣着神香草的荷包,醉醺醺的走到了云傲的房门前,口中一直呢喃着:“师傅,师傅……”
房门开了,一袭胜雪的白衣呈现在眼前,他面若冰霜,冷冷的看着她:“谁准你喝酒的?”
云笙满面通红,双眼迷离的看着右手:“师傅,您看错了,我没喝酒,喝的是荷包。”云傲眉头一拧,云笙又道:“哦哦……酒在左手上呢。”说着一个踉跄,跌倒在云傲的身上,“师傅,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自从三百年前你去西天梵境听佛祖讲法,我便没再闻到你身上的味道,真的好好闻……”
云傲扶着她进了门,她却不安分,并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拿着酒壶边喝边在他的房间内乱转,最后“嘭”的一下,坐在了他床前的坐踏下:“师傅,笙儿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笙儿不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担心你知道了,会因为我的喜欢而感到羞耻。笙儿一直默默的,默默的喜欢着你。就让笙儿继续这么默默的喜欢你可好,不要赶我走,笙儿不要离开青丘……”
云傲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心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一下的刺痛着。养她到这般大,他何以忍心将她赶走?只是,她喜欢上了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他和南海水君不同,南海水君与他妻子是师徒关系,而他和云笙之间不仅仅是师徒关系,她还是他好友之女,还是他曾经恋慕过的女子的女儿……
四千多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夺去了她父母的生命。他们在临战之前便将幼小的她托付给他,如他们回不来,孩子就认他做爹,由他帮忙抚养长大。他一直将她当做女儿看待,他怎能容她有妄想之念?必是早早断了她的念头,扶她回归正途才是正确。
“笙儿。”他深深吸了口气,继而温柔的说:“为你在青丘找一个中意郎君嫁了,如何?”
云笙愣愣的咀嚼他这话的意思,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师、师傅……你还是要把笙儿嫁了吗?
“择青丘好人家。”
云笙“呵呵”的娇笑出声,笑声参杂着苦,参杂着冷意:“嫁了我便是赶我离开,你就是想要赶走我,这样你才好和花神双宿双飞。我在这狐狸窝里,就会碍着你们,我就是你们的绊脚石……”
云傲听她这话越来越难听,怒意喝止:“够了。”
云笙被这话生生吼住,连哽咽也没了,双眸也清明了些,见他神色不好,忙扔开手里的酒壶,跪了下来:“师傅,求您让我留在您身边,师傅您娶谁都可以,笙儿不多言,只要留在您身边,不要将我赶走,师傅不要……”
看着云笙不住的磕头,泪水一滴滴掉落在坐踏边缘,慢慢晕开,他却无动于衷,“为师一旦定了的事儿,必然是不会再改变主意。你不愿远嫁,就择青丘人家。近日,便会为你选婿。”说完拂袖而去。
云笙却一直磕头,一直喊着:“师傅不要,不要……”
她不知道自己磕了多久,声音沙哑,说话都疼,但她还是坚持喊着那几个字。
最终,他还是听不到她的呼喊,而她终再疲惫中昏厥了过去。
至此,青丘又多了一件大事儿,便是云傲帝君要为唯一的徒弟择婿。两件大事儿闹得整个青丘沸沸扬扬,热闹不凡。
而云笙,就在众人欢喜热闹之时消失在青丘。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其实我是恨你的
云傲瞧着好友药君的徒弟赤珩很合眼缘,便邀请药君及赤珩来狐狸窝饮酒,安排好了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要让云笙和赤珩见上一面。孰料,下人却迟迟请不出云笙来。
下人们禀报已然许久未见到小主子,他心头便是一跳。药君很欣赏云笙这孩子,担忧她出个什么事儿,便同云傲一起去云笙的院子看看。看到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幻境,而这个幻境只有在云傲的气息临近十尺之处才能显现出来。
在这之前,云傲半步没有走近过云笙的院子,故而这个幻境一直没有被打开过,下人们更看不见。
幻境中,白衣女子笑语嫣然,她周身全然是血红的曼珠沙华,她站立其中煞是扎眼。
“师傅,曾在忘川边儿上您说过‘花和叶的永不相见……只是不喜这种命中注定的错过,不喜欢这种永不相见却又永世相思的缘分’,当时笙儿不理解您话中含义,如今我却是明白了,明白了这花和叶永不相见的悲凉。”幻境中的女子双眼似是忘穿那些血红,透过血红看向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忽而她又清冷的笑了出来,淡然的口吻说:“花和叶,永不相见。他们却一次次的开放,一次次的败落,不就是希望终有一日能够花叶相见,一解相思吗?”
话音方落,她身形便随风在遍地血红中翩然舞动。足尖点花,纤手微展,长袖扬空,如莲一般临风而动,灵秀翩跹。长发如墨,半遮玉容,那眉眼间徒留殇绝……
一舞作罢,女子却无力的坐在了血红之中,伸手一朵朵摸过曼珠沙华,她嘴角噙着一抹怜惜的笑,话却是对他说的:“师傅,命中注定要错过已是不幸,但并不可悲,可悲的是那些不敢面对,选择逃避的人。”
“师傅,您逃避我是为何呢?只要您不将我嫁了,不将我赶出青丘,我便一直是您的徒儿,永生永世做您的徒儿,不离开您一步,更不会妨碍您和花神……我相信,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绊脚石的,徒儿从未想过要将喜欢您的话说出来……从未。”
幻境中的人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站在云傲身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云傲。
他们青丘的帝君,即将要和花神成亲的帝君。
多数人猜测,青丘帝君同花神结为连理大约是为了逃避徒儿的爱,那不能实现的爱……
云傲如傲立的松,一动未动,好似他是局外之人,徒儿的喜欢、徒儿的一切都通他无关一般。
“帝君……”药君忍不住开口,今儿来却是得了个比当年南海水君那八卦还要令人震惊的八卦。
云傲无视了药君的存在,自喃:“她,去了何处呢。”药君蹙眉一愣,瞳眸中闪过一抹惊疑,末了却化为了了然,失笑摇摇头,好似依然明白了什么。
“在忘川边儿上,才能看最美的曼珠沙华。”站在药君侧边的赤珩说。幻境中的女子,确然夺了他的心,她的一颦一笑,即便是苍凉却还是风华绝代,不亚于花神。
药君瞥了眼赤珩,示意他别乱说,他却朝药君笑笑,坦然说:“师傅,我猜云笙姑娘不是那种看不开尘世的神,她不会寻死。”
云傲听到“死”字,心下一凛,他的徒儿……会做那般的傻事儿吗?这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越发的离他远了,他已经猜不透她的想法。
“师傅,我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还是……我们再无相见的机会?”幻境中的女主弟弟呢喃,自言自语的模样,如孩子一般,十分的委屈瞧着令人心痛。
幻境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最终的画面停留在她慢慢的在忘川边儿行走,走至远处只剩下一个白点……
“在幻境消失前,你还能确定她的具体位置,帝君你……”药君的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云傲已经如一阵风一般,消失不见。
赤珩一手环胸,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思忖片刻说:“师傅,帝君找不到她。”
“何以见得?”药君挑眉,他这个徒弟别的本事没有,预言能力却是超强的。十件事儿,经他预言,十有八九都会预言中。然而,让他炼药的时候,却总是出错。
赤珩没多说,只是笑笑,打了个响指,不远处飞来一头鹿:“师傅,我们回府,坐等看好戏。”
“你这小子……”药君话没说完,赤珩就已经骑着鹿远去,他便也驾着祥云消失在云际。
确然如赤珩所料,云傲上天下地,跑遍四海八荒都没有找到云笙。她就如水汽一般,消失的没了踪影。
……
云傲与花神的婚期推迟了二百年,这二百年间,云傲一直在寻找云笙,一直。
可是,倒头来他却不再寻找了。而是开始着手与花神的婚事,将婚事重新宣告于四海八荒,邀各路神仙都来参加婚宴。
果不其然,众仙还在讨论云傲帝君和其徒弟暧昧情事的八卦,琢磨着什么时候才有下一步发展,便传来云傲帝君重操婚事的消息,皆是颇为惊讶。
从前众仙听说云傲帝君推迟婚事是为了那心爱的小徒儿,如今徒儿未找到却要成亲,便做了猜测,其实帝君欢喜的人还是花神。徒弟寻了两百年,实在找不着了,也没人说他这个做师傅的无情。
青丘帝君成亲,排场自然是非常隆重,四海八荒的仙友们也都无一缺席,来的还都挺早。不知是真来喝喜酒,还是过来看热闹的。
反正,药君一家子,来的都是看热闹的人才。赤珩同其他师兄弟打赌,他赌云笙会在帝君和花神交拜的时候出现。他的师兄弟们皆不信,也有人笃定云笙早就寻了死,今日不会来。这一局,他们下的赌本不小,皆是十分期待今日到底会发展到如何地步。
云傲从天界将花神迎娶到了青丘,今次为他们主婚的便是天帝。
天帝看着坐下站立的一对璧人,却丝毫没有喜色,面容淡然,一副和他没甚关系的,他也不是什么主婚人的样子。
“夫妻交拜……”前面的礼大行完,便是最后这一行完成,这对璧人便是夫妻了,谁知天帝却开口问:“云傲,你可是真心娶花神为妻?”
云傲一愣,抬眉敛去面容上勉强展出来的笑容,郑重道:“娶花神为妻,是为云傲真心。”可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胸口一阵的抽痛,无法言语的疼痛。
听这话,天帝眸色暗了暗,问那一身华服的角色女子:“花神,你可后悔嫁于云傲?”
这话问出,在场的宾客皆是讶然,天帝怎的问出这般话语来?莫不是……天帝同花神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八卦可以扒?
“我不悔。”花神那如清铃般的声音中带着娇羞,令在场的雄仙们小心肝儿都碎了一把。
天帝神色紧了一紧,复坐了下来,挥手示意司仪继续。
司仪再一次扯嗓子呼喊:“夫妻交拜……”
云傲和花神的动作都还没开始,便见一道紫光飞跃而来,生生将对立而站的花神和他分开来十来尺的距离,随后传来一女声:“师傅……你却无情至此。”
花神听到这个声音,神色大失,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眸子……
“笙儿……”云傲嘴角微微一扬,果如他所料,只有他成亲才能将她引出来。他心下一喜,飞身至大堂之外,站在宫殿最上方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而,这一眼他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 “你……”
云笙凄惨一笑:“怎么,师傅是不是觉得徒儿眉间有了这朵堕仙印,越发的美丽妖娆了?是不是比你的心上人花神更美了呢?”
“孽徒。”云傲怒然。
云笙耸肩轻笑,在他看来,她是因为一个情字而堕落成魔的,她不是十足的孽徒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她大笑,目光却放在他身后缓缓前行的女子,她走至云傲身侧,一手握住了云傲的胳膊。而云傲伸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慰。而这动作生生刺痛了云笙。“师傅,我今日只是来向花神讨债的,念在你我师徒一场,希望你不要插手我们之间的恩怨。”
云傲眸子一冷,心却是更冷,一手带大的孩子,却为一个情字,而堕落至此,丢了他青丘的脸面,丢了他们神界的脸面!“孽徒,你若现下废了自身修为,同为师回去受罚,师傅便还是你师傅,不与你追究旁的。”
云笙无力的笑着,那本该如黄莺鸣叫般的清脆声音,如今却是那般的刺耳:“……若非你的默允,怎会成就今日的我呢?如今我还唤您一声师傅,便是因你对我的养育、教导之恩,因为我对你的欢喜依然深厚。即便是你再亲手杀一次我,我也无怨无悔。”
说着,她环视了一圈站在云傲周边的大大小小的神仙,目光有欣羡,有眷恋,更多的便是不舍。曾经,她也是神女,同他们一样站在高处看苍生的神女。如今她却是什么了?魔,一个在魔界受尽苦头的堕仙。
“但今日,我只要她一个人的命。”她微微一叹,从也没想过,她在他眼里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还可随意杀掉的人。
云傲捏紧了拳头,他早就打算好找回了她,不罚她、不骂她、好好的教导她,可谁知,她已然入了魔。
“你若敢伤害高阶上的任何一位,我便亲手毁了你。”
云笙勾了勾唇角,笑容妖媚而又冰冷:“毁了一次,还怕毁第二次吗?”说罢,手中幻化成一柄长剑,身形一跃,剑也挥舞而起,直逼向高处的花神。
众神皆退了三丈远,将云傲和花神所站之地空出了一大片,花神见云笙剑势猛烈,身子一顿,微微一挪,躲在云傲的身后。
云傲亦是用自己身躯去保护花神,他不相信这个徒弟会有弑师的胆量。
果然,云笙见势立刻收了剑势,转而从右攻击花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