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光华之晔,我的名字是日,你的名字是月,咱们儿子,不正好是日月生辉?”云旭解释道。
“云晔,云晔。”我的手抚上肚子,突然又被踢了一下,我笑了:“看来宝宝很喜欢呢!”
“不过若是女儿,又该如何?”
“谁说是女儿,一定是儿子。”皇帝不满地瞪了我一眼,缓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过女儿的名字我也想过,等你养好了,咱们再生个女儿,就叫云煜,封号含章公主。晔煜,声之盛也。国嗣诞生,普天同庆。而宝宝就在百姓们最盛大的欢呼声之中来到我们的身旁,你觉得如何?”按照碧落的惯例,只有嫡女才能既有名字又有封号,其他的公主,都是以名字为封号。
“含章,有光华内蕴之意,这个不错。”我点点头,他倒是想的远,这个宝宝还没生下,就想着那一个了。
“宝宝好像安静了。”皇帝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孩子的娘,咱们……”
一带不结心,两股方安髻。
“好了。”皇帝将同心结为我绑上,经过一个多月的操练,他的手艺愈发的纯熟了。
我对着镜中的他微微一笑,他在我的鬓边印下一个吻,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喜。
初秋的风吹进飞霜殿,让人感觉分外舒爽,只是这样的风,也代表着归期。夏日已经过去,所谓的避暑,自然也到了尽头。只是我们都不想首先提到那件事——回宫。
在行宫的我们,是夫妻,是爱侣。可是回到那宫城之内,那沉甸甸的责任,就压上了身,我不仅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皇后。
“怎么了,为什么皱眉?”皇帝笑着揉揉我的眉心,轻声问道。
我笑着摇摇头,这件事情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他不想说,那就由我来吧。我在他的搀扶下起身,说道:“已经是秋天了。”
皇帝眉头一皱,眼中涌上一丝怨怼,紧接着便是一种无力感。是啊,这一个月,是我和他一次彻彻底底的蜜月。
每天早上起来,我们为彼此结发,他批阅奏章,我则在他的身旁,或者默写幼学的教材,或者为宝宝裁衣,或者干脆坐在榻上,抚着肚子专心和宝宝说话。这些常惹得他愤愤不平,说我有了孩子,就忘了孩子的爹。
若他闲暇时候,便带着我偷偷跑出行宫,潜入临潼城中,就像天底下最普通的夫妻一样,携手漫步在烟火人间,感受人情的冷暖。茶楼饭馆,书斋店铺,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我就像回到了16岁那年,跟着他四处进行最新奇的探险。
晚上他便放下所有的工作,专心致志地陪在我身边。他曾在月下为我弹琴,曾抓着我陪他下棋,曾握着我的手陪我练字,也曾为我挥毫作画。他在琴棋书画一道上,造诣远在我之上。所以每每便笑我太笨,当我丢开手,他却又非要磨得我回心转意不可。
也许真的是如此,当放下心中的包袱,爱情就会成为最甜蜜,最让人难以抗拒的毒药。品味过爱情的人,都不想结束,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我与他,都不可能永远沉溺——
“旭,我们不能永远逃避。只要我们是在一起的,又有什么不可以?”我轻声说道,不知是为了他解套,还是为了自己。
“在一起吗?”他看着我,眼中暗潮汹涌,渐渐平息:“我们回宫!”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
第四十四章
秋雨初霁,晴空高远,满目红橙黄绿,扑鼻都是桂花清甜的味道。我站在窗边,看着一排大雁飞过,心情也为之舒展。
“娘娘,昭仪娘娘和充仪娘娘在前殿侯见。”新鲜出炉的凤仪女史锦绣轻声说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锦绣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凤仪宫的生活。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她会因为昔日的“姐妹”变为今日的“主子”而不自在,却不想她倒是很坦然,直接回绝了我让她暂时“回避”的做法,她的态度真是令人激赏——“娘娘的体恤之情,锦绣铭感五内。只是既选了这条路,我便应坦然受之。”至于各殿嫔妃则反应各有不同,而我最在意的林美人却是一派安之若素,至于内里的想法,我便不得而知了。
“快请她们过来吧。”我点点头,走到贵妃榻边坐下。锦绣片刻便带了王珞和赵芳菲进来,二人行礼完毕,便都依言坐了。我先开口道:
“中秋夜宴事宜,两位妹妹处置得很妥帖,辛苦了。皇上的万寿节就在十月,也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到了那时,本宫身子就更沉了,到时候不给你们添麻烦便是好的。所以本宫想着这件事还要多劳两位妹妹。你们二位都是跟着废淑妃经历过去年寿宴的,里面的事情想来很清楚。好在不是整寿日,就参酌着旧年的规矩一一办了。”
“是!”王珞和赵芳菲一起应了。
门帘挑开,三个宫人端着托盘儿走进来,将水果碟摆好。我看着那四碟水果与点心,在那玛瑙缠丝碟中,装着一串碧油油的葡萄,看那形状竟好似我在二十一世纪吃过的新疆的马□。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原理,孕妇多吃水果,生出来的孩子身体健康,皮肤也水灵。我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云旭见我喜食水果,自然心中欢喜,也让人每日都送。不过都是些当季当地的水果,每日换着样来。毕竟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劳民伤财的人。这种花样,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皱了皱眉,然后抬眼对两人微笑道:“我这凤仪宫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们也尝尝。”
事情都安排好了,气氛也轻松的多了。随便捡了个家常话题,大家聊将起来。正说着话,就听到殿外传来皇帝的急切的呼唤声,饱含着满满的喜悦:“弯弯,弯弯!”
我扶着暗香起身,还没走到门口,皇帝就像风一样卷了进来,将我一把抱起,转了二圈,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才将我放下来。
我闭上眼睛,让眩晕过去,还来不及说话,就听他大笑道:“岳清辉率部俘虏了在逃的高丽王,你那日的计策果然好,那使臣刚刚送到刑部大牢——”
皇帝所谓的我的计策,就是那日晏殊来报,说岳清辉尚未兵至,那新罗王族便弃城而逃,一路躲入了长白山,便不知所踪。那使臣已经乘船到了山东境内。我当时刚好在侧,便出了个不太光明正大的主意,由“咻地一声”侍卫去做一次妙手空空,将这位使臣的通关文牒偷走。在民众尚无迁徙自由的古代,失落了通关文牒,估计下场要比三无人员还惨。如果要补办的话,就让地方上拖。如果他不要补办急着赶路就更好了,让官府到他住宿的旅店去查,查到之后先送到牢里住上一段日子,反正查明情况也需要一段时间。
“皇上,阿珞和芳菲来看臣妾。”我急忙打断他的话。王珞和赵芳菲这才得过来向他行礼。皇帝改握着我的手,正了正脸色,一瞬间,那个笑容明朗的男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姿态高高在上的帝王,我的心也为之一颤。
“都平身吧。”他拉着我的手,走到榻前坐下,直接拿起我喝过一口的琉璃杯,抿了一口,然后说道:“这次的中秋夜宴,辛苦二位卿了。”
王珞身子微微颤抖,似是有些难以自持。而赵芳菲则抬起了头,淡然道:“这是臣妾等应尽职责。”
她脸上的表情如常,然而眼角眉梢的悸动,却藏也藏不住,倾泻而出。
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有沉默。皇帝则将话题扯到颐馨的教育上,赵芳菲一一答了,王珞仍旧是沉默。
皇帝握了一下我的手,突然换了话题:“皇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重,精力也不比往常。将来既要打理后宫,又要教育皇储,只怕更加照顾不来。所以朕想过了,颐馨还是指给他人教养,更加合适。芳菲,你如今管着上书□宜,颐馨就搬到蒹葭殿与你同住,也算两厢便宜,皇后的意思如何?”
我看了一眼芳菲,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眼中涌上无穷的希冀,殷殷地看着我。
皇帝的意思我懂,我既然已经占了他的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又何必占着别人的孩子。而且如果是芳菲,她一定会善待颐馨吧。
“臣妾附议,如此这般,颐馨也不用每日奔走。”我微笑着说。
王珞抬起了头,看向皇帝的眼神幽怨入骨。我心里叹了口气,对于后宫而言,孩子是最大的保障,即使失去了君王的恩宠,但是有了孩子,就同他有了割舍不断的联系。皇帝将颐馨给了赵芳菲,而不是位阶在她之上的王珞,王珞心里的怨愤可想而知。
摆平了颐馨的事情,皇帝转过头,神色转为严肃,问我道:“这半日宝宝闹过了吗?”
“和昨日差不多,太医说不妨。”我抚着肚子,有种欢喜自然升腾,充实了我的全部细胞。自回宫之后,太医每日来会诊一趟,每日都说还好,只是尚叫不准男脉还是女脉。虽说是怀胎十月,但是说起来真正怀孕的时间,不过九个多月,眼看生产的日子一天一天接近了,皇帝已经爆发了孕父症候群,每日都是又喜又忧,坐卧不宁,还要故意装出成竹在胸的样子开解我,每每让我无语。说实话,不仅仅是他,我的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在医疗条件相对简陋的古代,生育对女子来说也是一道生死门槛。但是想到宝宝,我的心里就会鼓起勇气。这种感觉,也许就是母性吧。
青青私下里却和我说过,据她看过的医书记载,我这样的脉象,综合肚子比旁人更大的症状,十成倒有九成是龙凤胎。儿女双全啊,只是他还不知道,他起的两个名字,居然一下子就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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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珞和赵芳菲又略坐了坐,见皇帝面上一直是淡淡的,便告辞而去。她们才出门,皇帝便换了一副脸孔,捡了一颗葡萄送进口中,笑着问道:“这是安西都护府今年的供奉。这味道我觉得不错,阿逍晏殊他们也都说好,我便让贾亮送了来给你,吃着可还惯?”
吐鲁番的马□葡萄在二十一世纪吃过不计其数,倒也不觉得新奇,但是看他兴致这么好,也只得随声附和。
他见我欢喜,就更开心了,说道:“还有这么大的甘瓜,其香碧落未有,我还未见这桌上有。暗香,你去切一个,给你们娘娘尝尝。”
暗香爽利的应了一声,轻快的出去了。我接着道:“若是多的话,不如每殿送点去,也给他们尝尝鲜。”
“也好。”皇帝笑容一敛,点点头说道:“李福海,你亲自去办,将今日安西送来的水果除龙泉、凤仪两宫,以及送到皇太后行在处之外,皆按照品秩分好,以朕和皇后娘娘的名义赐予后宫诸人以及京中二品以上之家。”
暗香端着一个水晶托盘走了进来,我看了看那所谓的甘瓜,竟就是哈密瓜。皇帝叉了一块喂到我口中,问道:“吃着还喜欢?”
我总不能告诉他,这东西我早吃过了,看着他有如小孩献宝的神情,只能随便夸两句。
这个年代的水果,虽然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但是毕竟没有火车飞机,吃着倒不如大学同学从新疆带来的好。从哈密到此,就算是星夜兼程,也不能等到瓜熟蒂落才送过来。所以这瓜倒是清香悠远,只是甜份差了些。对皇帝这个不爱吃甜食的人,想来是很对胃口。
在皇帝的帮助下,这点瓜果倒是都进了肚子。他又说起外面天气好,便兴致勃勃拉着我出了凤仪宫。李福海和陆锦绣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我们十丈开外,一起往御花园去。
白露滋园菊,秋风落槐南。秋日一到,一向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也难免要“红衰翠减”,好在尚有菊花以凌霜之姿,傲然绽放。皇帝牵着我的手,穿过花丛,一路来到御花园深处的鼎湖。沁凉的秋风吹过,满池莲子已成荷叶老,再无一一风荷举的美丽。
“记得你说过喜欢听雨打残荷之声,我便吩咐了李福海,让他们今年留下一半。”他揽着我臃肿不堪的腰,走上虹桥,来到湖边的白玉石坊。他亲自拉开临湖的月亮扇门,滟滟波光映上汉白玉的墙,我整个人倚在矮榻上,他则隔着矮几,在我对面的貂皮垫上席地而坐。,一起看寒山苍翠,听万叶秋声,让人心情分外开阔。
皇帝将红泥小炉上的紫砂壶拎起,倒了一杯热水给我,说道:“今日难得落雨,本来处理好政事,再约你来听,可惜这雨竟不长。准备好了,总不能浪费,这次只得委屈你,当这雨还没停吧。等下次再有雨,我再陪你来。”
不过是有天晚上随口一说,他倒是记得清楚。我心中泛起一丝甜,举起水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口,一下子暖到了心底。
“颐馨的事,我没和你商量便自行做主——”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放下水杯,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