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凉无奈,将此话与前几日的情话做了比对,也只好硬着头皮带上林若惜上路。
道理上,他是绝对不想林若惜跟随,毕竟怀有身孕,需一路护持。
当然,他也知道,若今日不带林若惜,恐怕亦是会被纠缠到底,所以闷不吭气的,他也就应许了林若惜的跟随。
只是天狼崖位于逍遥峰的后山山谷腹地处,要避开耳目必不能从青阳镇上穿行,而是换个方向绕道,路途较远,又不可能再用上那辆舒适的马车,萧子凉为了让林若惜知难而退,在头一个时辰里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林若惜也毫不示软,紧紧跟随,以表达自己的决心。
若是见不到墨师傅,她会更觉愧对玉卿衣。若是让萧子凉这木头去与墨师傅话事,只会将事情朝着一个方向而行,那便是墨昔尘为爱殉葬,绝不回头。
就这么走了一段路程后,萧子凉亦是发现了她的坚决,只好又转过身来,等她追上之后放缓了脚步,开始边走边歇。
160 再度离别
在这新年前夕,夜夜笙歌,歌舞升平,唯独此处,暗香盈动,岁月静好。
林若惜也觉只是这般静静的走着,都能感觉到十分的幸福。
虽然心中也觉哪里不对,却又无法明说。但日下的感觉,她也不想出言破坏。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只要能与身边的人一起,怎样都不会害怕。
这是她曾经的梦。那时候,每夜的噩梦之中,唯有那一树樱华,唯有那玄衣黑发,是她幻想中的美好。
而今,终成现实。
从晨起一直走到暮色微光,才渐渐看见了那熟悉的天狼崖谷地的影子。林若惜想起当初自己跟在萧子凉后头,他理都不理自己,摔跤也好,跑的很急也好,都不肯施舍一个眼神给她。
林若惜忽然笑了,便停在某块大石之上。当是时谷中堆雪成片,似乎与外界隔绝,万籁俱静,唯有此时此刻,哪里风光,都不及身前一人。
萧子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有些莫名。
林若惜跳了几下,在那块大石头上落脚,不意却滑了下,是萧子凉伸手将她拉住,扯到了怀中。
“笑什么?”
林若惜伸出葱指,在他的肩头戳了戳,“没有,只是觉着很开心。没由来的开心。恐怕是因为快过年了吧。”
萧子凉知道她定是在说谎,就那双清亮的眸子已然是出卖了她所有的心思,萧子凉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牵住她的手,走的愈加缓慢了些。
若经年未久,愿此生偕老。
前方就看见墨昔尘独坐在树下,同样的黑衣,同样的沉默。只是在林若惜的温情之下,萧子凉已经日益柔化,而墨昔尘没有,在暮色苍茫下,显得有几分寂寥。
林若惜忽然抓住萧子凉的袖子,二人站在远处观望。
她有些紧张的道:“我怎么感觉他……已经知道了。”
萧子凉也有一样的感觉,虽然说往日的墨昔尘是冷,冷到极点,但今日的他,却感觉是那一潭死水,仿若没有了生机。
他是如何得知的?
林若惜有些战战兢兢,与萧子凉走到墨昔尘面前,那人只微微抬首,将手中的一个包袱丢在地上,便起身准备离去,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萧子凉俯身去取那包袱,内中定是玉卿衣要求二人分头取来的残图。
林若惜却上前几步,喊道:“墨师傅留步。”
墨昔尘停住,没有回头,林若惜只能迎上去,硬着头皮道:“你……都晓得了?”
那人身子微微一震,“长天坊没有了。”
林若惜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凤以林真的对长天坊开刀,毫不留情。在偏远地方无人告诉自己,但是墨昔尘回去后看到此等景象,必然能了解到发生了何事。
她嗫嚅了下唇,顿时想起了玉卿衣的种种,顿时陷入了苦痛当中。萧子凉上前揽住她的肩,低声道:“伤心伤身。振作一点。”
墨昔尘倏然转身,那双摸不透的眸子隐含怒意,几乎是咬着牙说着那人的名字,痛苦如斯。
林若惜一把拦住他,蹙紧眉头说道:“浮云世事,总归不过是白驹过隙,瞬息而过。能得以携手数年,已是万幸,切莫伤怀,对玉卿衣而言,能得今日好便是百年足。”
“能得今日好……便是百年足……”墨昔尘重复了一遍。
林若惜见墨昔尘的眸中终于有了神采,慌忙接续,“如今林若惜早无斗志,却咬牙来到这里,便是求墨师傅,能继续做小锦儿的师傅。”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小……锦儿?”
林若惜与萧子凉对望一眼,眸现温柔,“对,我腹中之子,无论男女,都唤萧锦。”
“萧锦。”墨昔尘又重复了一遍,良久没有再有动静,直到树上的冬虫忽然“吱呀”一声,唤醒了凝聚在这静谧时光中的三人。
他终是微微颔首,还回那清明而又冷峻的神色,“去朝龙岭。”
萧子凉蹲下,将包袱皮铺在地上,其中七张残图按照八卦的图样拼好之后,再依次翻转过来,背面赫然就是一幅地势图,而显然指示了某个地方藏有玄机。
林若惜的手放在空缺的一角,喃喃着:“这里便是秦竹他们的那张图,若拼在一起……”
“这就是朝龙岭。”墨昔尘指着地势走向,“我亲自去了一趟朝龙岭,结果发现这里与朝龙岭的地势一样……”
“也就是秦竹他们原本就知道,我们搜集完图也是会去朝龙岭。”林若惜忽然捂住嘴巴,看向墨昔尘与萧子凉,“我知道了!”
“什么?”
“父皇是在骗我。这套图以及埋藏地点,根本就是当年他身后的三大谋士所做。”林若惜蹙眉,“他与我说是前朝相士所言,只不过是危言耸听。这原本就是他所设立的一条退路。秦竹等人,定是在完成任务后,自选退隐。难怪一夜之间,三人尽皆消失。”
萧子凉颔首,收了八卦图塞入怀中,看向墨昔尘,“你与我一起去么?”
林若惜抓住他的手,“你……们一定要去么?”
“不去看看,如何知道这其中奥妙。”萧子凉起身,“何况若是不去,你也会有遗憾。”
林若惜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亦是对方十分了解自己的心情。她因为有孕在身,自是明白不能肆意跟随连累二人。
这些日子也是软硬兼施,如何都改变不了萧子凉的想法。她自然也不会在这一刻多加阻挠。颓唐的松了手,只见墨昔尘缓缓移到她的面前,认真的说:“我去,我会保护好他。”
林若惜心中一阵感动。
墨昔尘往常并不多话,他肯如是说,并不会让人发笑。他是笃定了当初玉卿衣让自己保护好林若惜,而他选择同往,这桩承诺就一直在延续。
“过了新年再走吧。”林若惜挽留。
墨昔尘摇头,与萧子凉道:“正是新年最为合适。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
压抑的感觉似乎顿时从林若惜身上散发而出,而她亦是不能自已的愁容满面,早该心满意足,却依旧惆怅无比,分别就在现下,原来如此迅速。
“好吧。”她展露出一丝笑容,“一路小心。”
目光从墨昔尘面上,移到萧子凉,再点了点头,“等你们回来。”
愁情离绪自是不愿在此刻表达出来,勉强撑起精神,三人朝着谷外去了。将林若惜送回小宅,才是真正的离别。
161 新年到来
自萧子凉墨昔尘离开青阳镇,两日之后便是新年夜。
红儿青儿与杨眉儿三人聚在院中燃放着烟花爆竹,一盏盏漂亮的烟火绽放在天际,点燃了半片夜空。
林若惜倚在窗边,托腮看着童心未泯的三人。
风茗轩与楚明澜也应萧子凉的意思,没有回逍遥峰,守在这处,算作护卫。
他们两个离的远远的,看着三个女子围成一团,笑语嫣然,楚明澜却碰了碰风茗轩,轻声问:“你说……萧子凉回得来么?”
风茗轩看了眼明显沉默了许多的林若惜,叹了口气摇头道:“前日里门主离开,将……”
“什么?”见其欲言又止,楚明澜好奇的紧。
风茗轩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他说,若一直未归,我便要替他执掌地狱门,万不能误。”
“什么!”楚明澜大声叫了出来,引来众人侧目。
他连番摆着手,让几人继续。
漫天花雨的烟火射上天空,璀璨绚烂。
楚明澜很是不解的道:“他……他这是交代后事啊?”
“绸缪于未然。”风茗轩慨然,目光瞥到落落寡欢的林若惜身上,“只是有些苦了她。”
楚明澜拽着风茗轩朝林若惜走去,她却没有看他们两人,只是抬头看着那天边一朵朵升起的烟花,烟火迷离,绚烂一瞬,风光照人。
二人停住了脚,颇为惆怅的看着林若惜。
这样不开心下去,恐怕连生孩子都十分危险。
杨眉儿凑了过来,“我觉着有一人可能能帮到她。”
“谁?”
“就在青阳镇里,有个叫沈娘的。前些日子惜儿带我去见过她,我看惜儿与她在一起时候是极为开心的,就像母女一样。”
“眼下只能这样。”风茗轩斩钉截铁,着杨眉儿与楚明澜去接沈娘。
沈娘被接下马车,解开白裘,朝坐在屋内的林若惜走去。
林若惜兀自出神,忽然感觉鼻息之间一阵熟悉的桃花香,喃喃了几句景寒大哥便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朝着来处看去,却见沈娘依依临于檐下,不觉惊讶道:“娘,你这是何时来的。”
沈娘推门进屋,蹙眉道:“你这孩子,若非她们与我说,你这两日来不吃不喝,我又如何能心急如焚的赶来。”
林若惜只觉十分抱歉,鼻息一酸,险些潸然泪下。
沈娘待她的真心真意她何尝不知,这等胜似母女之情,教她反倒愧疚,隐瞒她的越多,反倒显出自己的不真。
沈娘坐到她身边,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说:“不管心情再如何不好,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身子,你需要明白,如今你是有孩子的人。”
林若惜颔首,再如何坚强的人,若一直强撑坚强,自然十分辛苦。她正是因为想宣泄自己的情感,才会选择这等方式。结果反倒引得别人的担心。
所以做一个肆意妄为的人,倒的确不是林若惜的性子,被沈娘提醒后,也自知理亏,却始终无法释怀,反倒愈加苦闷。
见林若惜愁眉不展,沈娘起身,对外面的人温柔的示意了下,着红儿去取饭食,自己则关上门,回到她的面前,平静的说。
“当年清辉离我而去,家破人亡,只我一人,被掳到相府。与你相比,更是凄凉。”
林若惜忽然呆住,显然她从没想过这等事情,便是原来沈娘与自己,当真相似。
沈娘将她那胡乱斜插的珊瑚簪子轻轻扶正,直视着那双水眸,“那时,我便是为了南宫锦,才一直咬牙坚持。如今二十余年过去,就连清辉的模样,都有些忘记。”
“不,娘你不能忘。”林若惜想起自己与萧子凉的一番话,诚挚的说:“说不定,他还在下面等你。”
沈娘的身子微微一颤,忽然落下泪来,捂着脸说:“不,我宁肯他不要等我。”
“为何?”
“为了孩子,我忍辱偷生嫁给那害了清辉的恶人,虽然明知清辉能够理解,但亦是无脸见他。”
林若惜撑着腰起身,走到沈娘的面前,“我懂了。娘……”
沈娘抬脸,林若惜轻轻替她拭去眼泪,“娘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与他亦是无憾,因为你留下了云家的血脉,他应感谢你才是。”
沈娘呆滞了片刻,终于缓缓舒了口气,莞尔一笑,“原本以为是我来劝慰你,不料最后还是被你安慰了。”
林若惜直起身子,安了心的回答:“不需劝慰,我自是明白,只是有时候过不去那个坎。”
“什么坎?”沈娘其实不明白个中因由,也不过是猜到她郁郁寡欢的来源,自是因为其夫君不在身畔。
眸中微闪,林若惜低喃了句:“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而我却要因为孩子留在这里。天各一方,何处埋骨,皆都不知。明知结局是什么,他亦要去,而我无法留。”
沈娘莫名的蹙眉,“是有仇家么?”
林若惜哽咽了下,点头道:“不但如此,还是这世上根本无法敌过的仇家。他根本是在用自己一命,予我半生安宁。”
“这便是爱,你不懂么?傻孩子?”
只是沈娘愈加不解,她发现,林若惜根本不愿意说的那般详细,但是以她与林若惜如今的干系,是有什么事对方不肯说明的。
脑子里灵光一现,她惊诧的站起,难道此事,竟与自己的儿子有关?
这问题让她不敢再想,甚至有些战栗,联想到林若惜前些日子的行径,以及之后的反应,她愈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瞬间一盆凉水兜头而下,让她顿时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娘,你这是怎么了?”林若惜见沈娘的面色突然苍白了起来,上前扶住她,轻声问:“要不要歇息一下?”
沈娘摆了摆手,“无妨,我坐一刻便好。”
她压抑住要脱口而出的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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