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你与其跟我耗,不如把刚才的话拿去跟他说一遍,让他明白你的决心,说不定他对你就死心塌地了。”
兴颜怔怔地,好像完全没听懂。
她忽然就哭了出来,慌忙抓住殷复颜的手,隔着桌子,紧紧抓着。
“姐——我、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话伤你的。可是……我没办法了。明明订了婚,可他根本不愿见我,一面都不愿!我该怎么办?他都不愿意见我,不愿意跟我说话……姐……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殷复颜沉默,任由自己的手被她握着,甚至抓得紧了,骨头都疼。
只在这一刻,这一秒,她有点怀疑。
自己的决定,自作主张无论如何和梁洛展都要分手,到底是错是对?
“傻丫头,你对他的心,时间久了,他总会看到。等他明白过来,自然会对你好的。”
“洛展哥是那种会放弃、会改变的人吗?”她还是哭,哭得更厉害,“姐,你呢?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忘掉的?”
她一怔,全身像触电般忽然颤抖。幸好兴颜忙着哭,完全没感觉到。
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她真的回答不了。
?
离开国内
眼皮被拽着,惨白的灯光打进来,她忍不住这刺激,又开始流眼泪。幸而医生很快放了手,他推了推眼镜,坐回位子去开药方。那笔尖在纸上飞快行驶,忽然停滞,韩医生想了想,又划掉重写。
“韩医生,药方很难开吗?”殷复颜掏出药棉擦掉眼泪,医生已经禁止她用纸巾了。
韩医生抬头,眼睛越过镜框看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你的病情恶化得很快,颈部的淋巴结肿大情况虽然有所改善,但是视力下降非常快,再发展下去,很有可能失明。”
她全身一震,不敢相信。
“一、一定会失明吗?其他病人也有这种情况吗?”
“具体症状根据个人情况不同而异,但是依你目前的情况,极大的可能很快就会失明。”
她怔怔地闭上眼,又睁开,眼前好像忽然又清晰起来。
她想多看几遍,想多看几天。她什么都无所谓了,可是这双眼睛,她真的还用得着,起码现在不能失去。
“韩医生,有什么治疗方法没有?副作用大也没关系,我真的很需要这双眼睛,目前我不能失明。”
他放下了笔,低不可闻地叹气:“我没办法,这种病叫巨细胞病毒性视网膜炎,很多这样的病人会患,而且很快就会失明。依目前的医疗状况看,我们真的束手无策。”
“不仅是眼睛,你很快就会出现其它并发症,体重直线下降,持续几个月的周期性发热。肺、口腔、消化系统、内分泌系统、心脏、肾脏、眼、皮肤甚至神经系统都有可能发生病变,还有很多罕见的疾病,发生的几率取决于你的体质。”
“那——如果我配合治疗、认真吃药,发病的机会是不是会小一点?”
“理论上是这样,健康的饮食、合理的治疗甚至愉悦的心情都会影响你的病情。但是殷小姐……”他忍不住推眼镜,语气中隐含一丝怒气,“你是我见过的对自己最不负责的病人,病情明明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你不仅不听我的劝告去工作,甚至连按时复诊都做不到。殷小姐,你再这样下去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并发症越来越多而已!”
“我以后会按时复诊——”
“还有辞掉工作!”他不容分说地打断她的话,语气严厉,“勉强工作只会拖垮你的身体,而且我也是为你好,你很快就会发生持续高烧,那种状况之下根本没办法工作,辞掉它对你只有好处绝没有坏处!”
她垂着头盯着手中的药棉,脸色平淡。韩医生见状,以为她动了心,连忙趁热打铁。
“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你的设计,但是‘真曼尔’基本建成,可你如果不照顾好自己,撑不到它开业的时候,不是更划不来?”
他一番话,全是发自肺腑。
说起“真曼尔”,南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是东梁集团旗下的产业,三年前平地而起。除了两艘巨型游艇上了江面开始营业外,陆地部分近期也基本完工,大约快营业了。
两个月前接待了这个病人,韩医生之前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越看越觉得眼熟。某日无聊翻起了杂志才忽然想起,那个病人竟是“真曼尔”的首席设计师!
她坚决不肯辞掉工作,说是离不开“真曼尔”,他怎么都说不通。他确实不懂那些艺术家的思想,难道生命就不如那一座冷冰冰的巨型游乐场?
她笑笑,答道:“‘真曼尔’对我来说,就如行医对您一样。”
他顿时噎住,竟无话反驳。
他其实并不清楚,若是换了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是不是还能坚持到底。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真正让他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勇气,让他钦佩却恼怒的勇气。
“那我休息一段时间去治病。”
韩医生一愣,难道自己重听?
她竟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居然肯放下工作去休息。
“我要去日本一阵,可以在那边治病。”
“去日本治病?”他放下笔,扶正眼镜,眼里流露出不悦。
自己的病人要去国外治病,这是对他的不信任,**裸的。
“韩医生您别误会,我这副样子已经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只能去日本、顺便治病。”她轻描淡写,忽地猛地吸气,声音低不可闻,“韩医生,您说实话吧。最坏的情况我还能撑多久?”
他正色,有些粗暴地撕了刚才那张纸重新写了张处方。
殷复颜抬手接过,也许天气太冷被冻伤,她的手背青紫一片。
她低头看那处方,韩医生的字龙飞凤舞,像所有医生写的一样难以辨认。
“我只能根据你目前的情况暂时开这些药。记住,除了复诊,一旦发烧或者有其它情况,都要立刻回医院。”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真正的艾滋病人,他能活多久?”
她语气再淡不过,仿佛问的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九个月左右。”
蓝羽妮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殷复颜正对着钥匙发呆,她犹豫不决,到底哪把才是家门那把。
“喂?”她随口应了一声,却阵阵发愁——难道只剩下一把一把试这个最蠢的方法?
“Michelle下午逛街去?”
“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我最近忙得很,哪儿像您呀贤妻良母一个。忙着享受生活,我天生劳碌命!”她随手试了一把,不是。
“这跟贤妻良母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们女人自己的休闲时间,当男人无视我们的时候我们就狠心地花他们的钱!”她恨恨地说,咬牙切齿。
殷复颜笑笑,第二把还是不对,只能再换一把。
“准是你们家那口子惹你生气,你没处撒又找我寻开心来了。”
“切!”蓝羽妮闷闷开口,她那点小心思全被看穿了。
她家“那口子”正是廖习枫,惊为天人呀!蓝羽妮足足倒追十几年,才算追到他。
“我还有事呢,就不陪你了。谁惹你生气找谁撒气去!”她试了第三把,门锁“咔嚓”的一声,总算是找对了。
“我就没搞明白你到底忙什么呀?‘真曼尔’基本都建成了还有什么可操心的!我看你们企划部不是挺闲的吗?昨天Lynn不是去相亲了?你看她把自己打扮那样,跟去拍琼瑶剧似的。谁会像你一样没事就爱蹉跎自己寻开心的!”
“我真有事,收拾行李准备去日本呢。”
蓝羽妮一愣,问道:“日本?你要去找内山先生?”
殷复颜嗯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水。除了去找老师,她真不知道还能投靠谁。
内山也丰,东方的建筑学大师,外头很少有人知道这事儿,殷复颜正是他的关门弟子。
三年前江北那块前景那么好的地被实力一般的东梁集团竞标成功,也算是爆了个小冷门。不过东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绝对是匹黑马,它的首席设计师丝毫没让世人失望,“真曼尔”的设计蓝图把大师都招来了。两人关门聊了很久,内山也丰非常赞赏她,夸她是“难得的建筑天才”。
但他也指出了殷复颜一个致命的缺陷——因为生计关系,她不得不一毕业就去找工作,没能继续生造,设计理念杂而无章。内山也丰连连叹息,说是这简直是在扼杀天才!
殷复颜笑笑,她倒是不介意所谓的天赋被扼杀。后来两人就经常联系讨论自己最近的构思和想法,再后来,内山也丰一高兴,收了她当关门弟子。
“我自己有这想法,最近脑子里乱得很,想去日本进修,顺便散个心,想想以后的设计蓝图。”
“就是就是!最近公司里事情是多了点,去一趟也好。人资部那边我跟习枫说,你放心,他一定放行!”
殷复颜笑笑,能不能去成日本还真不是廖习枫这个经理说了算的。
“那先谢谢你了啊,我先挂了啊。”
“行,你慢慢收拾,回头再联系。”
?
他不要她
蓝羽妮挂了电话,刚把座机放好,耳边好像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她朝玄关看去,果然是他回来了。
她扭过脸不看他,白天的事情又浮现在眼前,她一肚子气。
廖习枫倒是根本不记得那档子事了,自顾自地进了厨房,刚打开锅盖,好心情立刻掉进了万丈深渊。
“小妮,怎么还没做饭?我快饿死了。”他推开空空如也的锅,伸长了脖子向外喊道。
此刻蓝羽妮完全忘了替殷复颜说请假的事,只顾着站在原地生闷气。忽然一股委屈涌上来,她只想发火。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干嘛要替你煮饭?”
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翻动声嘎然而止,她拿眼角偷瞟一眼,廖习枫出了厨房,正向她走来,她匆忙扭头,不肯看他。
“怎么啦我的蓝姐姐?好好的,我又怎么惹你生气了?”他靠过去,紧抓着她的胳膊拉她入怀,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他身量不高,幸好她也不是很高,只要他稍稍踮起脚、扬起头,正好能够到她的发顶。
她抬手想挣脱开他的怀抱,他却越抓越紧。
“你放开我,我没生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他坏坏地笑,单手抓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不就是拍婚纱照吗?至于为了那点小事跟我生气?万一把你老公饿坏了不怕将来守寡呀!”
“你才不是我老公,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凭什么要替你做饭!”
廖习枫一愣,缓缓松开手,这才感觉她是真的在生气。
“怎么了这是?不就是个破照片嘛,至于跟我发火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理取闹!”
“现在发现也不晚,我就是这么无理取闹!反正你也没打算跟我在一起,大不了好聚好散!”
“哎!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啊?谁没打算跟你在一起,我没打算跟你在一起还跟你住一块我脑子有病啊!”
她推开他的手,扬起脸看他,芭比娃娃的大眼睛闪亮闪亮的:“跟我在一起?!你把我当成什么?我说结婚,可你怎么说?你连婚纱照都不肯拍,这些年你根本把我当成暖床的工具!”
暖床的工具?!
廖习枫顿时来了气,一阵无名火窜起,一把推开她的肩膀。他正在气头上,用力没有分寸,蓝羽妮又毫无准备,他这一推不要紧,蓝羽妮直接坐到了地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傻傻地坐着,傻傻地看他。廖习枫居高临下,眼神冰冷。
“暖床的工具?!蓝羽妮我告诉你,你还真别把自己当回事!就因为你老这样我才不想结婚,跟你这样的结婚我以后还要不要活了?暖床?我要找暖床的女人想要多少有多少,我现在就出去找一个!”
说完,他喘着粗气,一挥袖子摔了门就走。
他摔的时候力气很大,门颤颤作响,一声一声,全打在她心里。
脸上忽然痒痒的,她一抬手,原来自己真的哭了出来。
廖习枫疯狂地飚车,心里一肚子火却无处撒。路边的霓虹蔓延开来,车开了好久他才发现,自己开得漫无目的,竟无处可去。他冥思苦想,竟真的无处可去。
他不信这个邪,把车靠边翻开手机,通讯录被翻了个遍,终于勉勉强强地找到一个人。
这时他感慨万千,女人绝对不如兄弟靠得住。
他到梁家的时候,梁洛展刚洗完澡,他不紧不慢地下楼,手里抓着一条毛巾擦头发。
廖习枫坐上沙发,身子完全陷了进去。梁洛展下来的时候,他正喝着酒,两眼无神,直直盯着面前的茶几。
“大晚上的怎么想到来我家串门?Elaine呢?”梁洛展坐到他对面,随手扯下了脖子上的毛巾搁在了沙发上。
“别提了,又为了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跟我吵上了。想想以前,蓝姐姐是多么善解人意啊!有句老话真是没说错,女人真的不经宠,稍微给点甜头就蹬鼻子上脸的。”
“跟你那位吵架就知道往外跑。你赶紧给我走,万一Elaine跑这儿来我可抗不住。”
“这大半夜的你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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