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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紫稀小儿,出生至今已半月有余,刚开始红彤彤邹巴巴赖皮猴儿一只,如今长的粉嫩水灵有了人样,那日也刚从老太太那抱过来,林霜自是欢喜又心酸,与着爹爹逗弄小儿,半刻也不放手。傍晚老太太派丫头过来抱孩子,说是该带回去让奶娘喂哺,林霜推说自己奶水充足不劳烦乳娘,硬是咬着牙不给孩子,如今她是铁了心,她就这么一个盼头,听从老太太,儿子是要被夺,不从老太太,也顶多儿子被夺,干脆抓着不放手,说不定有了转机,也少了母子分离的折磨。老太太倒也没派人来硬夺。林霜和着两个贴身丫头日日小心照看,生怕有个什么不妥,让老太太得了把柄来要人。还好有大太太想着法的支开她的注意力,也少了时间与林霜周旋。
转眼到了满月酒,蓝宅里面扎花结彩,不管各人心里如何,表面都是喜气洋洋,林霜早早梳洗一番,也为紫稀穿衣打扮,头一件是去给老太太请安。厅上满座,孩子是要抱给人看的,孩子转了一圈最后却没回自己手里。原来,抓着林霜给老太太,大太太们敬茶的当口,老太太的大丫鬟抱着孩子从侧门走了。眼看着孩子被抱走,林霜是动也动不得一步,等到出了厅,她是觉着没什么想头了,干脆一包耗子药,药死了老太太自己给她
抵命去,没走几步,见房里的丫头拉着她急急往回走。回了屋里,见着她的贴身丫鬟水袖正抱着孩子哄,林霜是一下扑过去抱着孩子嚎啕大哭。原来是这丫鬟水袖机灵,在厅外候着时,见这小少爷要被抱走,便带了个女娃子跟了那大丫鬟出去,到了后屋想法子泼了那大丫头一身水,然后让带着的女娃硬拉着去换衣服,她抱了孩子就往北院走。
大凡当丫头的,多是穷人家出身,进府分到谁房里就跟着谁,认谁是主子,哪个房得了宠,丫鬟们也跟着高了一等。就说着十五房,林霜生了儿子,就有了靠头,当丫头的,就有了可能长权的主,要这孩子被老太太夺了去,这十五房怕就没了出头之日,其他房里想着法编排她,也没了顾忌。林霜好歹生了儿子,不是那么容易被撵出去,要是被撵,丫头们就又要从新分房,运气好,分的那房对林霜没什么瓜葛,顶多受受老在丫头们的戏弄,运气不好,碰上忌着林霜的主,正好拿她们来出气。话说回来,要是林霜争气再生个儿子,那就另有了说法,可看这宅里的一个个奶奶们,估计这希望不大,因此,丫头们算来算去,把这少爷抓在手里才是正经,可这下水袖得罪了老太太跟前得宠的丫头,以后怕是不好应对,房里一片忧烦的景象,自此,林霜更是把孩子抓的紧了。
不过没多久,老太太的注意力就被转开,老爷蓝世宁又要纳第十六房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关键是蓝世宁对这未来的十六奶奶宠爱非常,偏房本来都是一台小轿抬进门就得,可这次蓝世宁硬是请了媒人下了礼,准备明媒正娶摆正房的排场,这下大太太不干了,老太太也来了火气,蓝世宁无法,只在外面置了宅院,办了喜酒拜天地,这下大太太天天到老太太面前哭诉,老太太忙了,林霜松了口气,其他各房等着看戏,宅里面整个阴阳怪气,老爷干脆不回蓝宅过夜了,这事还没告个段落,宅里又出了事,原是九太太和七太太一起偷·人,与府里送菜的野汉子搞上了,一个浇花的丫头帮着姐妹拿衣裳给撞上,一惊大叫一声引来人,铺盖一掀,三个人光·溜溜睡作一床,这丑事一出来,各房马上得了信儿,没过两天三人一起消失,也没报什么官。反正十六奶奶是正儿八经入了祖宅,大太太不乐意,被蓝世宁一句治家不言骂了回去。
老太太自此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对付十六奶奶身上,宅里规矩大,就是夫妻也不能有什么亲密举动,这蓝世宁一颗心都扑在十六奶奶身上,穿衣吃饭事事上心,恨不得抱在怀里路都不让走,老太太越发看她不入眼,说着女人狐狸精转世,专来迷惑他儿子,趁蓝世宁不在家请了道士来折腾,硬生生给折腾疯了关在后院。蓝世宁倒也痴心了一会,说就疯了也不碍,还要放出来亲自顾看,老太太骂了一顿说这女人施了妖法,过一段魔怔就消了,蓝世宁不听劝,照旧跟个疯子同吃同住,老太太花钱买个还没破身的青楼娘子给他收房,这女子年纪小小,长的温婉动人,性子也灵秀,过了不久也真是抓住了蓝世宁的心思,那疯太太又被关回了后院,这回老太太高兴了,对这十七奶奶很是喜欢,可又没欢喜多久。这蓝世宁关回十六奶奶后,对这十七奶奶又开始上心,眼看又有当日十六奶奶的势头,这一来又招了老太太的忌,说她青楼出身不干净,脏了门楣。最后安了个辱没门风的罪浸了猪笼。蓝世宁又愤又恨,跟老太太杠上,本就繁忙的他越发不着家,千方百计给老太太找不自在,今天要了她身边的大丫头汽陪侵,明天有吧二丫头要去端水,老太太不给也无法,丫头们自己愿意,老太太身边的人一发一发换,也没心情折腾媳妇们,如此一来,林霜的是算是被放下,蓝紫稀总算是跟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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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周岁,小孩要抓周,琴棋书画,算盘刀斧摆了满堂,小孩起得早了不怎么乐意,见满屋人眼巴巴望着自己不解其意,左看右看就是不伸手抓东西,人都把食物往他跟前推,他却楞也无动于衷,没见过这种孩子的,老太太乐了,说这二子天命不凡,定是看不上这些小物件,忙命人换了大把的金银契书,连亲戚的旧官袍都借了来,说来也不奇怪,但凡金银契书,人人都知是好东西,但一个一岁小儿却不见得知道,说那朝服,人道贵重,小孩只见那上面花花绿绿,上面绣着只母鸡扑腾着煞是好看,小儿好奇翻了翻,却乐坏了老爷老太太。省到那日高僧说他家小儿不会高官达贵,想是在贵人面前不便明说,如此更是觉得他家出了个文曲星,赶紧着焚香祭祖,一旁大奶奶拧着蓝稀林的耳朵告退了,林霜在蓝家算是扎稳了脚跟。
那日下了场好雪,院外一株冬梅也被冻出了冷香,崩开了花骨朵,小儿紫稀在炕上睡了,林霜就着炉火绣个腰带子,大管家进门领个孩子过来,说是二少爷眼看大了,给个小子来作伴。林霜放下活计打量带来的孩子,大约六七岁光景,长的是眉清目秀端正顺条,瞅着不像是穷人家拉来卖的,管家见十五奶奶疑问便道了原委。原这小儿姓齐名威,祖上也是有财的,谁想家道败落,父亲便读书考学,过了乡试来京赶考却落了第,如今一个人又要读书又要过活实是艰难,稚子幼小,唯恐照顾不周,便寄到府上来当书僮,签的契子说好的是过几年就来赎身,这齐威原本也跟着父亲学了些道理,又是有脸人家出身,老爷想,这么个人总比那些个糟糠小子强些,不会辱没了二少爷的教养,与学识也是有益的,便领了回来。既是老爷的意思,林霜也没什么可说的,何况这孩子看着也还顺她的眼,便谢了管家,让水袖腾个床铺出来。
彼时紫稀已三岁有余,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学堂拜先生,可他生性顽皮,成日跟着院里的伙计牙子们后头跑,要么就剪了丫头们的衣裙当柴火。林霜身上不好,不能时时管着他,这二少爷人小鬼不小,要干什么没人拿他有办法,何况他惯养娇生的,众人当祖宗供着都嫌来不及,那里还有人敢违了他的意,林霜也着急,好好个儿子,眼看就要被养成个泼皮无赖,当娘的怎能不心焦,如今就指着送了学堂让先生教化。
其实这点林霜实是多虑,紫稀随顽劣,但也不至于就成了那没脸的无赖,林霜出身单薄,本也是个知书明理的,虽对这块心肝肉宝贝,却也知道个度量,不由着旁人教他些无法无天的脾性。如今要让这么个不知根底的跟着,林霜实是不放心的,可也不好说什么,好在紫稀进学还有些时日,就看他日后表现,其他不消说,但看性子妥不妥帖,林霜千忧万虑,就怕儿子日后成个是非不分的败家子儿,宅里老爷疼着,老太太宠着,下人们巴结着,只有他这个娘日日思量巴望他长成个人。
所谓闲日易过,蓝紫稀到了进学的时候,这学堂是蓝紫稀的表叔代引的,进了塾里方要半月才可归家的,那日一早,林霜便收拾了衣用,抓着齐威千叮咛万嘱咐,这私塾不比别处,人是名门望族,官宦世家,,因蓝成轩与其同朝为官且关系匪浅,便把儿子放到一起读书学文章,正好表亲蓝世宁家幼子到了年纪,便也一同托了,有个照应,那日领完母亲的唠叨,又给祖母问了安拜了别,再到父亲那受了训话,终是被管家送到塾里,话说设这私塾的不是别家,正是工部员外郎李思成的家设私塾,李思成的祖父曾随先皇东征西讨成就帝业,实乃开国的功臣,先皇念其功劳,赐号成国公,子孙五代袭爵,李思成这俨然已是第三代,爵位被兄长袭了,李成思也极受重用,李府大门几乎占了大半条街,门庭若市来往不绝。
且说蓝紫稀到了学堂,已是黄昏将近,蓝成轩之子蓝琪想是得了信,早已将紫稀的住处收拾停当,这塾里分了两个院,上院学的是经史做文章,下院便教诗书琴画,大凡子弟都是四五岁到下院学习,十三四岁方可入上院,有那才智出众的,也可不拘时日,得了先生的认可便能去得上院,学生的住处也是两院分隔的,个人一间房舍,只一个书童陪侍,因蓝琪蓝紫稀是表兄弟,便求了管事的,将他们安排到一起以便照应。话说蓝琪八九岁,长的是黑黝黝一副泥鳅样,自小跳脱,不服管教,喜欢玩些个舞刀弄枪的把式,好在他聪明机警,学的文章也不输别人,蓝成轩想此子虽形状顽劣,于男子也不是甚大的不妥,虽不是文人雅致,爱弄拳脚,但与身体也是有益的,便请了位在军中供过事的教习先生,传他些腿功拳法,如此蓝琪更是入了武门,武教先生的话比他爹爹说的都管用,可蓝成轩毕竟文仕出身,还是希望儿子谈诗论经作学问,只应他不荒了学业,方可每月准驾时日回家习武,蓝琪只得乖乖呆在塾里,只听从了教习的教诲,每日早晚扎马搬石毫不懈怠。
当时与蓝琪见了礼互说了些闲话便了了,紫稀坐了一整日马车,路上虽有果饼压口,但不宜多食,如今已是腹饥难耐,本想与表兄一起用饭,但见他在院里跳来跳去,竟如兔子一般,顿时大为不解,毕竟小儿心性,便有心问个究竟,蓝琪跳够了次数,见紫稀好奇也来了兴致,与着蓝紫稀和齐威大谈这习武的妙处,从济贫救弱的江湖好汉到安国定邦的大将军,更是将小成王爷当成了榜样,说的是豪情万丈眼冒金光,男人都有英雄情结的,紫稀与齐威也听得热血沸腾,觉着男人果真要仗剑快意江湖或从军保家卫国才是正理,读书学文反倒成了消遣的玩意,当下决定弃文从武,跟着蓝琪拜师傅,且说蓝琪在这讲究斯文的塾里怪异的行为总是招人议论,先下终于有人慧眼识英,怎能让他不豪情顿发,真真觉得成为让人敬仰的大英雄指日可待,立时将习武的紧要说与他们,想要成为大丈夫,就要习武,要习武,就要能吃苦,英雄为什么那么受人敬仰?为什么芸芸众生,英雄就那么几人?就因为他们能人所不能,吃人所不能吃之苦,不能睡懒觉,不能嫌冷冻,蓝紫稀哪管他什么苦不苦,已然把拯救苍生视为己任,当即立誓,开始学武。
从那日起,果真跟着蓝琪摸黑早起,蓝琪练他的拳法,紫稀与齐威开始扎基跑步,用完早膳还要学文弄琴,晚上继续扎马练力气,紫稀软皮小儿,第三日就叫苦想放弃,可见齐威与他一样行动,平时还要伺候他吃饭穿衣,并不说苦喊累,想着他一个奴才都能当英雄,自己反到成了蹩脚虾,岂不让人笑话,应着这点意气,终也是咬牙坚持,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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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下院学生十几个,都是富家子弟,多少有些少爷脾气,一来二往,总有些惹事生非的,中有一人,姓芷名安,此人甚为乖觉,不知从哪学来的恶霸习性,成日里头撒混捣乱,墅里个个看他不顺眼,见着也远远躲开,芷安的祖父曾任太子太保,共有六子一女,芷安便是长子的第四子,其父奶朝廷大员,必定人人让他三分,他原在本家塾里读书,谁知因为顽劣,一把火烧了家塾,气得一顿鞭子发配到同僚墅里受管教,可话虽如此,谁敢真的管他,惹了祸事也值得帮着隐瞒,这芷安出了家里人的管制,更加无法无天,加上惹了祸事有人担着,更是把自己当了天王老子。
有那上院里的学生见他这般愚顽便有心捉弄于他,于是约了几个心眼不老实的哄了他做那等不入流的下作事,本该不识人事的小孩,被三个人连着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