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立敬的铁甲列车,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一片天听到张孝武带着特务在101师的检查哨前闹事的消息后并不感到震惊,而是平静地问道:“邹立敬和他的铁甲车怎么样了?”
赫敏慈不无炫耀地大声说道:“您放心吧,有我在还能让邹司令吃亏?他们已经出城了。”
一片天得知邹立敬的铁甲列车已经平安地驶出了检查哨,那批被军统列入了死亡名单的民主人士终于安全了,这才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此时,一片天已经完全接受了共产党和平起义的主张,答应了保护北平城里的文物古迹、保证爱国人士安全的要求,当然不能再听任张孝武他们随意践踏即将到来的和平了。
在电话里,一片天直截了当地告诉赫敏慈:“赫敏慈,我给你个任务,你可必须得给我完成了,听见没有?”
赫敏慈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老总您就吩咐吧!上刀山下火海,我老赫眨一下眼睛就不是汉子!”
一片天沉声说道:“记住,等邹立敬一回来,你马上派兵把他保护起来,并由你赫敏慈亲自护送到剿总司令部来,不许任何人碰他一根汗毛!明白吗?”
赫敏慈听了立即大声回答说:“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了电话,一片天双手扶着桌子,头也不回地对身后正在看地图的李世杰说道:“北屏,你马上跟南苑机场联系一下,通知空军准备随时起航!”
李世杰听了一惊,不明就里地问道:“你这是……”
一片天慢慢地站直了身体,回答说:“南苑那边除了蒋先生派来接我飞回南京的那架专机之外,不是还有几架运输机吗?你让他们腾出一架来,把军统站的那些人送回南京去吧。”
李世杰摇了摇头,坚决地对一片天说道:“这样不妥,咱们的起义文告一天不宣布,就一天要保密。你这样一来,不是等于告诉南京,我们……”
一片天莫测高深地回答说:“你还不知道吧?两个月前被老A召回到南京去秘密接受调查的徐宗尧,已经被重新调回来接替张孝武了。”
李世杰听了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惊讶而又庆幸地说道:“真的吗?太好了,这一下我们就不用再操军统那边的心了。”
原来,徐宗尧是个识时务、懂时局的人,前些时候他看到国民党政治腐败,料到它气数已尽,就已经通过著名的抗日将领池峰城的关系找到了中共地下党,主动要求起义。经过一番研究,地下党的负责人王延同他谈了活,转达了上级党对他提出的要求。他接到信息后,执行了保护档案、保护政治犯等任务,并把北平站及军统内部的情况向共产党及时作了详细交代。就在一切就绪的紧要关头,徐宗尧却遭到了南京方面的怀疑。老A紧急召他回南京接受调查,并改派资深的军统指挥官张孝武临时代理了站长职务。
老A不怀疑张孝武的信念与勇气,他深知张孝武是个狂热的国民革命信仰主义者,但时局动荡,他个人的力量已无法力挽狂澜了。张孝武带给老A的是一连串的打击和失败的消息。
张孝武的频频失误,让阴险的老A对他的能力彻底失望了。老A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反而假装器重地给了他一个听起来十分重要的任务。其实,在这个明升暗降的虚职里,他张孝武只是一个连退路都没有的过河卒子。
而经过审查、甄别,徐宗尧没有被查出任何破绽。因此,徐宗尧又被派回了至关重要的北平站,取代费尽心机却劳而无功的张孝武。
1949年1月22凌晨5∶05
天边已经露出了一抹儿鱼肚白,铁甲列车终于把北平城甩在身后,轻快地穿行在两军阵地缓冲的无人地带里。
远远地感受到了自己队伍的气息,董建新激动得流下了眼泪,他紧紧地握住了邹立敬的双手说道:“印版安全了,咱们到家了!”
邹立敬笑着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一旁站着的戴二小姐已经笑着插了嘴道:“那些军统再凶也不敢到这儿来放肆,还是回家的感觉踏实!”
听戴二小姐这么一说,车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到处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在铁路的转弯处,铁甲列车慢慢地停了下来。邹立敬望着天空中正在渐渐显现出来的朝霞,深深地吸了口气,对崔志云说道:“发信号!”
崔志云听到命令之后,答应着转身走到了车厢门口,拔出了腰间的驳壳枪,按照约定向天连开了三枪。清脆的枪声响彻了云霄,惊起了一大群沉睡的宿鸟。随着枪声,两辆卡车在微微发亮的晨光中缓缓地开出了附近的小树林,朝着铁甲列车开来。
工夫不大,在晨光的微曦中已经可以看清楚卡车上的解放军官兵了。车上的民主人士都激动地互相握手拥抱,还有人激动地喊起了口号,引起了极大的共鸣。
紧随卡车到来的一辆吉普车也开到了铁甲车前,孙科长精神抖索地从车里下来,大步走到了邹立敬的面前,笑着对他说道:“赤色黎明同志,你辛苦了,老C部长让我向你问好呢!”
邹立敬紧紧地握着孙科长的手说道:“我真高兴,终于又见到家里人了!”说完这句话,两人紧紧地拥抱到了一起。
吉普车前,人民银行的政治部主任和发行科长也正在跟董建新热情地拥抱,庆祝他的胜利归来。董建新把那个装着印版的皮包郑重地交给了政治部主任,眼圈儿发红地说道:“主任,任务终于完成了,但严烈同志,还有北平地下党的几个同志却已经看不到了。”董建新哽咽着实在说不下去了,眼里流出了滚烫的眼泪。
柳南堂和他的夫人薛云影直到这时才真正地放下了心来,与那些虎口余生的民主人士登上了卡车。
董建新见邹立敬站在车厢前向大家招手送行,没有登车的意思,忍不住跑过去望着他焦急地问道:“邹司令,你是不是带着夫人也一起回解放区?抓紧时间登车吧。”
邹立敬微微一笑,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说:“我眼下还没有这个福气,仍有任务没有完成呢。你就先回去吧,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董建新回想着这三天来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往事,不无担忧地望着邹立敬和戴二小姐说道:“敌人已经发现了你们,你们回去可要多保重啊。”
邹立敬从容不迫地望着董建新,微笑着安慰他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蛮干的。咱们两人相约,北平解放的时候再见面,我请你吃饭!”
戴二小姐也跟着凑趣道:“就是,除了吃饭,我还张罗着要给你介绍个媳妇呢。到时候来个双喜临门!”
北平军统站里,张孝武放下了老A的电话,一直焦躁不安地望着窗外漫天的朝霞发着愣。
张孝武仔细地思索着老A给他下达的那个命令,最后终于打定了主意——请驻扎在附近的蒋系部队来帮忙。可当他走到电话前,他又想起了183师的孙浓那种阳奉阴违的做法,不禁大失所望,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却突然间响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张孝武心事重重地接起电话,用不耐烦的语调儿问道:“谁呀?”
没听几秒,张孝武的态度马上变得恭谨了起来。原来,电话正是一片天打来的。在电话里,这位华北剿总的司令长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他说道:“张站长,请你马上放下手里的事情,到我这儿来一趟!”
张孝武不敢怠慢,立即乘车来到了中南海的剿总司令部。值班的副官已经接到了一片天的命令,知道他要来,一见张孝武的面二话没说,就把他放行,请进了一片天的办公室里。
一片天穿着他那身灰色的棉军服,站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像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着张孝武看了好一阵。张孝武不知道一片天是否知道了自己将被调离的消息,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见一片天告诉他说:“我叫你来是为了向你透漏一个重要的信息,刚刚接到可靠情报:共产党明天中午就要攻城了!”
张孝武没想到一片天居然会把这样绝密的信息告诉自己,马上带着感激的表情回答说:“感谢一片天长官的信任,不知您告诉卑职这个是为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卑职?”
一片天微笑着摇了摇头,望着他说道:“你们军统是南京保密局直接管辖的,不属于我华北剿总的战斗序列,我怎么能给你下达什么命令?”
说完这句话,一片天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冷冷地盯着张孝武的眼睛说道:“张站长,我请你来是要告诉你,你在北平期间,我不许你再干扰一线城防,不许你再调查任何一个带兵的将领,也不许你再搞什么暗杀、爆炸一类的活动!你听到了吗?”
要是换做旁人,面对一片天的命令绝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能立即表示服从,但张孝武却毫不畏惧,他迎着一片天的目光望去,“啪”的一个立正,用毕恭毕敬的口吻说道:“长官,你应该知道,我们军统的任务就是铲除叛逆,为此卑职不敢稍有怠慢。”
一片天刚听到这里,忽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张孝武的话:“你知道装备精良的数百万国军为什么连连败北,许多昔日抗日战场上的名将,怎么会在共军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了吗?”
张孝武不知道一片天为什么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话题,一时间回答不出来,他只得望着一片天低声说道:“请恕卑职愚钝,还请长官开导。”
一片天略显激动地说道:“这个问题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因为我们已经丧失了人心!尤其是你们,先是暗杀了许多知名的人士,闹得重围之中的北平人心惶惶;现在又怀疑起了那些在前沿阵地上带着队伍对抗共军的将领,临阵扰乱军心,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张孝武虽然表面上不敢吱声了,但心里却对一片天的话很不同意,犹豫着合适的言辞。一片天好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冷笑了一声对张孝武说道:“好在你现在已经另有高就,省得我再操这份闲心了!”说到这里,一片天突然开口向门外叫道:“徐站长,你进来吧!”
随着一片天的话音,一个身穿美式军装、带着少将军衔的军官走了进来。张孝武抬头一看,此人正是被老A临时召回到南京军统总部的原军统北平站少将站长徐宗尧。
张孝武先是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徐宗尧都到了北平了,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看来南京是已经不再信任自己了。
张孝武苦笑着望着徐宗尧说道:“徐站长回来得正好,北平的水太深了,孝武我已经是江郎才尽、无法施展了,理当让贤呐。”
徐宗尧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张孝武的话,说道:“孝武多心了,老A局长一直称赞你忠勇过人,知道你最近殚精竭虑、功勋卓著,已经任命你为北平站、冀热辽边区站的督导员。你现在可是我的顶头上司,以后可要多多提携兄弟啊。”
张孝武也不是个傻子,知道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得敷衍着笑笑,没有说话。
回到军统站,徐宗尧立刻接过了张孝武的指挥权,重新坐上一把手的位子。他顺便把跟着张孝武一条道儿走到黑的马奎也升了职,任命他为军统通州站副站长,把这个投机的家伙远远地打发走了。
对此,张孝武虽然恨得牙根儿痒痒,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想着老A交代给他的任务,也就打落牙齿肚里吞,暂时隐忍了下来。
“野猫”终于现身了,她把张孝武约到了一个僻静的茶馆里,媚笑着对他说道:“张站长,哦,不!张督导!我们总算是正式见面了……”
很不适应这个有职无权的新官衔儿的张孝武干笑了两声,掩饰住心里的尴尬。他看到代号“野猫”的隋曼丽那张熟悉的面孔,并没有表示惊奇,而是淡淡地说道:“听说你也失手了?”
隋曼丽一改往日矫揉造作的样子,盯着张孝武的眼睛回答说:“不错,我的确是失手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共产党的金融秩序就可以得以保全!”
张孝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教训的口吻说:“败了就是败了,要坦然面对、痛定思痛。说这些自我安慰有什么用?”
隋曼丽毫不在意对方的语言,继续对他说道:“老A局长说了,要是共产党真的进了城,发行了那些匪钞,我们才算是真的败了!但他们要是进不了城呢?光留着那些废纸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废纸?”
张孝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答道:“他们要进不了城,当然就没法建立什么所谓的金融秩序了,这些人民币就是废纸一堆。只是……”
隋曼丽的笑声打断了张孝武后面的话,她笑着对他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只要咱们按照老A局长亲自制定的‘利剑行动’办,就没什么但是了!”说到这里,她把嘴巴凑到了张孝武的耳朵边上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已经得到可靠情报,一片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