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身形舞动,飞腾上半空,避过一道凌厉的剑气外加侯希白的摺扇急点,袍袖随着飞扬的清风铺展开来,就宛若是张开了一双翅膀,他的身形竟好似在空中凝固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降落,师妃暄与侯希白的攻击全然落空。
原随云朝着师妃暄看去,这才动容道:“师小姐果然不愧为慈航静斋百年来最为杰出的传人,竟在与原某人一战中尚能作出突破,此时怕隐然已臻至剑心通明之境。”
剑心乃天心,无垢无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师妃暄此时心灵通明圆润,不起丝毫杀伐之心。即使是与当世最强大的对手对峙,也不会牵动她的情绪,更绝不会影响她的剑法。当她的剑出鞘时,一切心障便会随之烟消云散,不留半点痕迹。
寇仲,徐子陵两人也感觉到了师妃暄的不同,以前对于他们来说,师妃暄就恍惚是九霄银河,日月星辰,但现在她就恍惚整个人变成了一块圆润通透的灵玉,任何人在她的面前就好像是在面对着照耀人心镜子,油然生出被看透的感觉。
两人虽不明白什么是剑心通明,但也知道师妃暄剑法再上一层楼。心神大定,抛弃一切心灵障碍,甚至连跋锋寒也不去想,瞬间晋入井中月明月映空的空灵境界,两人身形晃动,合身朝原随云扑去。无数道真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如蜘蛛撒网般罩住原随云,那些劲力腾挪飞旋,竟变成螺旋之状。
四人都是全力出手,没有半分保留,但身形却都保持在同一条线上。他们心中都明白,夜帝武功实在太高,而且最可怕的是出手速度快的令人难以想象,如电闪雷鸣,让人无法抵挡。一旦压制不住他的攻势,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世青年一代中最负盛名的四大高手联袂出击,声势何等惊人,便见刀山剑海,满天掌影,漩涡飞腾,倏然消散。
气流涌动,真气翻腾不已,竟连整条船身也似在不停的翻腾,以大船为中心。洛水湖面十丈内不断的荡漾起尺高的水花,好似一轮烈日当空映照,将洛水煮沸一般,蔚为奇观。七色的流虹宛若飞腾的游龙惊凤,犹若穿花蝴蝶般飞舞九霄。
然而原随云却是潇洒随意,身法如风吹柳絮,彩蝶飞舞。师妃暄的色空剑破空刺来,原随云左掌一翻,伸出两根手指紧贴在剑锋上,几乎是将整个面庞贴在冰冷的剑锋,那宛若星河的剑意便是连原随云也不禁心神一颤,双袖一展,飞袖若流云般卷动,迫开侯希白与寇仲。
衣衫翻飞若羽,身形飞腾如一只展翅的苍鹰般光芒闪烁,整个人忽然间与天上朝阳合为一体,凛然爆发的光芒教四人也不禁教四人眼角生疼。杀气骤然爆发,这杀气如怒涛般瞬息卷动浮云,沛然难御,揉身朝甲板上的徐子陵扑去,双袖飞扬。
星飞电灭,宛若天际霹雳一闪。
一点寒星,正在徐子陵眼前扩大。瞬息心头恍似闪电劈过,那些过往的悠悠岁月翻卷闪现,扬州破屋的艰难,长江初遇傅君倬,得传九玄大法,修炼长生诀,一路艰辛,杀戮相随,终于名动江湖。后来遇到了跋锋寒,师妃暄……最终交织成寇仲螺旋劲气狂发,悲恸欲绝的画面。
寇仲,寇仲,回去吧,江湖实在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仲少,我先行一步……
两人身形交错,时间凝结,乍合倏分。
寇仲狂喝扑来时,徐子陵宛若断线风筝般离地抛飞向洛水,寇仲飞身而起,悲痛欲绝,朝着他的身体扑去,却似越来越远,终于沉落湖底。真气用尽,寇仲飞身落到洛水中。
眼中哀伤悲恸,已然泪流满面。
第六卷 宗师战,问天下,谁与争锋
第十八章 绝代宗师,武者大道
一时之间,天地苍茫之间仿佛只剩下寇仲那凄切悲恸的余韵,别的任何声音,都不再听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叶轻舟从上游缓缓飘来,横在浪涛汹涌的大河离岸五丈许处,随着浪涛摇摆起伏,竟没被水流冲带往下游去,船上坐着一位峨冠博带的老人,面容古雅朴实,但最吸引人的,是老人的眸子。
这双眸子生得也并无特异之处,却宛如两泓深潭,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洞悉天地宇宙间的玄异奥妙。无论星辰变易,四时交替,万物衍生,阴阳反覆,一切的奥义都可以在这样的神光下得到解答。
这道人正凝神垂钓,听到寇仲悲戚的声音,悠悠叹了口气,钓丝就仿佛长了眼睛般朝寇仲飞起,任寇仲如何挣扎也被这细小的钓丝卷住,然后老者挥动鱼竿,那钓着寇仲的钓丝便向官船飘去,毫无重量般的落下,意态从容自若,一切都恍若浑然天成,不带半点烟火气息。
那老者随随便便的坐在船头,背后是初升的朝阳,他就沐浴在朝阳的光辉下,恍惚与天地融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与这条流淌在悠远岁月中的宁静河流水乳·交融,在这一霎那,天与人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看见他,就好象触摸到了天地宇宙间那玄奥莫测的轨迹。
师妃暄与侯希白脸上掠过一抹喜色,心中一宽。深施以礼,语声颇为尊敬:“参见宁散人。”被誉为中原第一人的“散人”宁道奇嘴角逸出一丝笑意,仍凝神注视手中垂丝,淡然笑道:“夜帝之名,当真是如雷贯耳,连老道也不得不放下一切,前来相阻。”
原随云眉头微皱,举袖扇飞扑来的寇仲,缓缓举步朝宁道奇所在的小船走去,仿佛是在自家的花园中闲庭散步,赏花饮酒,当师妃暄,侯希白却忽然觉得这遥遥相对的当世最强者之间,已不能存在任何东西,无论何人置身其间,都必将被那强大的压力,碾成粉碎,原随云就仿佛是风,飓风,狂舞。宁道奇却如同亘古存在的巨岩,仍苍天风云变幻俨然不动。
“散真人,宁道奇。”原随云忽然笑了笑,陡的跃起数丈高,穿云凌空,一掌朝官船上那面‘王’字大旗拍下。只听轰然一声暴响,那根硕大的旗杆,忽然从底一折两段,仿佛一柄巨大的利剑,凌空朝宁道奇刺下。这一击来势是如此的凶猛,那杆大旗相对于宁道奇所乘的轻舟来说尚要大上三分,仿佛天降闪电凌空下击。
宁道奇叹息一声,手中鱼竿忽然回荡,卷起千重水幕,鱼竿竟好似爆发出惊人的光芒疾点虚空。瞬息鱼竿与旗杆交击相撞,发出震天的轰鸣,宛如两道闪电交击,缠绕飞腾,木屑宛如飞雪般暴散而出,飘荡在洛水湖面。就在两道闪电相撞的瞬间,宁道奇坐下轻舟竟恍如不堪重负般猛然下沉三尺。
紧接着,轰然裂响中,那小船禁不起两股强大力量交击的威势,威力狂猛霸道的内劲透着鱼竿传到船身,船身赫然隐现多处裂痕,不一会儿,湖水透过裂痕进入小船中,小船渐渐开始缓慢下沉。
师妃暄等人骇然瞧着两人的首度交锋,浑身发麻,背脊直冒凉气。
世间竟有如此玄功。
但原随云固然已是神功盖世,宁道奇却仍是比他更胜半筹,因为他是坐在船上的,但他出手交锋后却仍是保持着从容自若,即使是那湖水即将浸湿青衫,脸色也没有半点变化,宗师风范一览无遗。
原随云脸色无悲无喜,淡淡道:“你的鱼竿没有了。”
宁道奇笑了笑,坐下小舟在浩荡的河面随波起伏,仍目注湖面奔流的水势,油然自若的道:“夜帝所击出的旗杆岂非也粉身碎骨了么?”
原随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温文尔雅的微微一笑,道:“两败俱伤,是为智者所不为,宁散人乃当世高人,何必执着?”
宁道奇脸上露出平静、从容的笑容,缓缓摇头,一如清风拂面,却是波澜不兴。
原随云淡然一笑,漠然道:“宁散人一定要战?”此语一出,师妃暄等人尽皆动容。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赛苍冥。”
宁道奇凝望着流逝在天际尽头的水流,悠然放声吟唱,歌声清远嘹亮,回荡在整个湖面,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他缓缓站起身来,满头的长发披散肩头,随着洛水的清风飞扬飘洒,衣袂飘飘,整个人似忽然间将要乘风而去。
师妃暄,侯希白,寇仲心神大震,随着这中原第一散人的缓缓吟出,心中陡然一亮,只觉得宁道奇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温柔的光彩,令人忍不住为之惊叹,为之折服,为之尊崇。
“这首正气歌,你自然听过。”
宁道奇淡然浅笑,闲适自若的道:“欧阳希夷,也曾是老道的好友,但老道却只是亲近他,闻得昨夜他挺身而出,这才令我大感尊敬。”宁道奇仍是那副与世无争,清净无为的仙姿逸态,声音却渐渐的冷了下去:“那时,夜帝曾问是否一定要战。现在老道的答案也是一样。”
“大义所钟,势在必为。”
洛水仍旧不眠不休的流淌着,宁道奇坐下轻舟却已沉下了一半。
第六卷 宗师战,问天下,谁与争锋
第十九章 一战动九幽
原随云沉默了一会儿,他无法理解宁道奇,欧阳希夷等人明知势必会付出沉重代价,仍要一战的执着,正如这天下苍生也无法理解他的孤傲与辉煌,两个孤交绝世的人,又怎么不惺惺相惜。两个惊艳当世的最强者,就像是两颗流星,若是相遇了,就一定要撞击出惊天动地的火花。
这火花虽然在一瞬间就将消失,却已光照千古!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战的辉煌与璀璨,现在也没有人能知道这一战的结局,但已足以教当世武者趋之若骛,这一战已势在必行。原随云漠然,风拂起,浓墨泼就的长发狂舞飞扬:“宁散人的散手八扑震撼当世,想必必是惊天动地的绝艺,无论此战结果如何,原某人都深感此生不虚。”
洛水清辉,天地烛明。轻舟随风摇摆,天上飞鸟掠空。
原随云突然身形跃起,一跃就已至少冲上了十丈高的空中。双手展开,袍袖飞扬,侯希白等人已然知道这场宗师级数的大战就此展开,都凝聚心神旁观,像这样层次的交锋,他们根本没有半点插手的资格,便见随着那夜帝凌空飞翔的身形,双手展开似在拥抱整个天地宇宙,洪荒星辰。
纵横激荡的明玉劲力激荡四野,气势狂博,一片璀璨若星汉明月的光幕随着袍袖的飞扬以整条大船为中心向四面扩散,师妃暄等人竟感到呼吸一窒,不由心下骇然,竟是动手聚气的威势,就已如此惊人,便可知若是这一击发出,必是惊艳当世,沛然难御。
大船不堪承受那股磅礴无边的劲力不断颤抖着,处处开始产生明显的龟裂,海面上也是暗劲交击,浪花迸溅。师妃暄等人目瞪口呆,就见原随云展动飞扬的袍袖挥舞,带起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巨大力量,竟将分散的明玉劲力全都吸了进去。
逐渐在身前形成了一个漩涡。那漩涡越旋越大,越旋越急,形成了一股深不可测的怒潮,侯希白等几人心中全是大骇,望着眼前这从未见过的奇景,不禁张口结舌,眼珠子差点儿爆出来,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约而同的向后飘去,运功抵挡。
原随云忽然冷喝一声,展开的手掌猛然合二为一。
举过头顶,两只合拢的肉掌竟似忽然间变成了一柄横亘在天地宇宙间,巨大无伦的刀芒,凌空猛然斩下,直劈轻舟。
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整个苍穹猛然一黯。
自数十年‘邪王’石之轩道心破碎,隐匿江湖。‘天刀’宋缺潜修无上刀道,不问世事。三大宗师高不可攀,不入红尘。
世间已有多少年没有如此辉煌的光芒,没有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击。
师妃暄等人只觉得恍惚是时空交错般,心神穿越时空障碍,回到了三十年强者如林,宗师交锋的时代。
面对原随云这震荡翻涌,宛若泰山压顶的攻势,宁道奇双臂陡然仰天展开,宛若巨大的鲲鹏展开了两翼,雄壮兮若垂天之云,仰天清越的一声长啸,啸声苍苍茫茫,震荡苍穹。那道包裹着明玉劲力的庞大光幕猛然压至,然而却被宁道奇大展的双臂挪移,光幕向六合八极四散。
师妃暄等人尚未从这鬼神动容的攻势中回过神来,陡听得以宁道奇坐下轻舟为中心,漩涡狂起,猛然发出了山崩海啸的一声巨响,继而滔天巨浪从那漩涡处猛然迸射而出,竟窜起十丈多高,宛若天河逆转,五岳倒倾,声势骇人。
几人骇然失色,只见那滔天巨浪转瞬间便象数面巨墙般向四周迸射坍塌,令人避无可避,以师妃暄等人的厉害,竟也来不及躲闪,当即被浪花当头浇下,全都淋成了落汤鸡。
但即便是最为护花的侯希白也管不得师妃暄此时的模样,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着水幕四起,迎着朝阳光辉发出熠熠光辉的浪涛。浪花中,人影舞动,上下翻飞。剑气,刀气,拳势,掌力……劲气狂涌,闪电雷霆如若在耳边轰鸣,瞬间已不知交击了几千几万下。侯希白,师妃暄等人看花眼睛,刺痛了眼膜,仍是不愿移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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