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璟眼睁睁看着跟着自己的士兵对自己举起武器,最终只能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里等死。
荀绍杀过来时他已经无法动弹,虎口酸麻拿不动兵器,腿不知道是不是断了,早没了知觉。她的脸探过来,挡住了视线里泛白的月亮,他勉强动了动嘴角,证明自己还活着。
后来他回都,三载奔波,千难万险,生死堆里走过无数遍,愈发觉得,在危急关头有人能伸出援手救你是多么的珍贵。
他不再只将荀绍看成妹妹或朋友,他觉得她是知己,就算对你不屑甚至厌恶,在大事面前她也永远正直,是个真正的军人。
一直到几年后他一步步爬上高位,西北巨变,荀家连丧两员大将,他又见到了荀绍,心思才有了变化。
周典意图吞并西北军,他感念荀老将军恩惠,也想替他保留最后一点血脉,毫不留情地断绝了她的机会。
那日直到百官退去,她才走出大殿,背对着他站在台阶上,冷冷道:“我不会认输的,总有一日我会证明我不比你们任何一个男人差!”
远处残阳孤照,她的身上是来不及换下的戎装,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背影逆光成一道剪影,应璟忽然觉得她像极了当初孤身行走大漠的自己。
她不需要人给她遮风挡雨,她需要的是一个同路人,迷路时替她指个方向就行。所以她爱慕周丰容,觉得他才是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
应璟并不心急,他经历过无数挫折,几次险些丧命,三年才谋来一个官位,只要有心,这世上没什么是办不到的。
周丰容不过是荀绍少女怀春时的一个美梦,等到发现梦里那个人和现实里根本是两回事,她就会彻底清醒。
唯一没让他计算到的是他自己,荀绍居然会为他吃味,这让他始料未及。他当然能感受到这段时间荀绍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但以为这天要到来还要等很久,没想到真的到来了,他竟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他猜想荀绍应该比他更加措手不及,她会排兵布阵,勇猛胜过千军万马,在男女情。事上却简直是不一窍不通。
“堂堂定远将军,喜欢个人都不敢承认么?”他的双手都扣住了她的腰,下巴挨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清晰可闻。
荀绍哼了一声,别过脸:“我可没说我喜欢你。”
“不喜欢也没办法,你我已有肌肤之亲,将军得对本侯负责才行。”
荀绍怒气冲冲地瞪他:“跟你有肌肤之亲的人多的是!”
趁她转过脸来,应璟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笑道:“但都没有这样过吧?”
荀绍脸霎时通红一片,一手推他一手捂唇。
应璟摸摸她的脸,神情认真起来:“你别多想,我并不是在说笑的。阿绍,以前种种都放下,以后的路让我和你一起走吧。”
荀绍明显是呆了,捂唇的手都放了下来。
远处隐隐有些动静,应璟这才放开荀绍。在这里已经耽搁了许久,是时候回去了,何况荀绍这脾气,逼着她追讨回应也是自讨没趣。
走出后院,一眼看到一身翠绿衣裳的竹秀,正躲在旁边几棵竹子后面。
应璟道:“你以为穿一身绿我就不知道你在偷听了?”
竹秀遂大大方方走了过来,行了个礼,脸上笑得风情万种,眼神却冷幽幽的:“国舅,丑话说在前头,人家说事不过三,我们家阿绍前面两桩婚事都没谈成,第三次再不成的话,我将来可无颜去见她哥哥。所以要是你这次是随便玩玩,我有可能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哟。”
应璟笑道:“有你监督最好不过,千万不要让你们家将军负了本侯才好。”
魏国使臣被杀一案算是尘埃落定,如今新使臣已经将事实通告魏国,要如何谈判还要看魏国的反应。
大将军和定远将军都回了都城,宁都侯解除了禁令,早朝上人也到齐了。
因为荀绍急于破案,掳走了鲜卑族内官员,这下事情一公布,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行径。
鲜卑虽然没有立场要人,却也要为颜面讨个说法。朝廷也有心处理他们,早朝上便围绕此事议论开了。
幼帝照本宣科,问道:“诸位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啊?”
老丞相道:“魏国此番得知真相,应当会交还首领。臣以为陛下可以现在就该追究段氏鲜卑的责任,控制其内部,这样待原首领回来,我们也已部署好,以后就能将鲜卑完全掌控在手了,也可防范他们一直不安分。”
中书监出列道:“臣附议。只是天下悠悠之口还需给个说法,定远将军此次处理不当,陛下还得处置。”
荀绍盯着鞋面悄悄翻白眼,等你们那速度,八百年也找不到凶手,居然还怪我处理不当?
太后今天意外地很安静,居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幼帝自不必说,因为对荀绍好感大增,还帮她说了话:“荀将军也是好意,不然现在案子还悬着呢。”
“陛下英明!”百官称是。
这时应璟忽然出列道:“臣认为中书监所言甚是,陛下是要给天下个说法,否则以后官员个个都用这种法子来做事,岂不乱了朝纲,损了天威?所以臣认为荀将军该罚。不过荀将军毕竟功大于过,还请陛下轻罚。”
幼帝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点头道:“那好,传朕旨意,罚定远将军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荀绍出列领旨,悄悄对着应璟的背影白了一眼。
太后自后面悄悄挑了珠帘看了看应璟,又看看荀绍,心里过了一遍,难道不是郎情妾意?
退了朝,荀绍生着闷气出了殿门,快到宫门口时,人被应璟叫住了。
“走这么快做什么,我还有话说呢。”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应璟叹气:“我故意叫陛下罚你是做给太后看的,不然她肯定会对你我的事多加阻挠。你放心,你被罚的俸禄我私下贴给你,决不让你府上的人饿着冻着。”
所幸范一统此时不在,否则知道自家公子又被剥一层皮,还不得心疼死。
此处没有宫女宦官,守卫也都离得很远,荀绍仍是神情尴尬,低喝道:“我还没答应你呢!你居然还安排起来了!”
应璟的手指抚了一下她的唇:“荀将军又想不负责任了吗?”
“……”
荀绍转头就脚步匆匆出了宫门,应璟紧跟在后。
御道上停着周丰容的马车,他就站在车边,见荀绍出来,走近几步道:“荀将军,有些军务上的事想要请你帮个忙,不知你可有闲暇跟我走一趟?”
荀绍道:“大将军有令,末将岂敢不遵。”
周丰容点点头,朝她身后的应璟拱手:“宁都侯见谅,先告辞了。”
应璟笑着回礼:“二位将军请便。”
竹秀原本是过来迎接荀绍的,此时趁二人登车,迅速跑过来问应璟:“国舅怎么也不阻拦一下?那可是大将军啊!”
应璟笑得云淡风轻:“你看阿绍对他说话的那神情和语气,和对朝中其他官员毫无分别,哪里还用得着我插手。”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君又傲娇了,真不关我的事呀……__
哼哼,都说了国舅没有恋童癖了,这下清楚了吧﹁_﹁
PS:感谢简爱和真的懒人的地雷
37、三七章
周丰意近恰好有些不舒服;荀绍跟着周丰容去了大将军府;先去探望过他后才进书房去谈事。
周丰容自案上取了一封信递给荀绍:“荀将军先看看这份密函吧。”
荀绍接过来拆阅;惊讶道:“晋兴、襄庸、淮南、武昌四郡守军里都出了瘟疫?怎么会这样?”
“我也是刚刚得知;四郡同时爆发疫情,又都是军中,传出去恐会引起骚动。”
按照经验来说,通常上一年是暖冬;这一年春夏才容易爆发瘟疫。此时天气虽然越来越炎热,但去年并非暖冬,怎么会忽然爆发瘟疫,还是四郡齐齐爆发?
荀绍想不通;对周丰容抱拳道:“大将军既然找末将来;必然是已有了计较;还请明示。”
周丰容转身指了一下架上地图:“这四郡位置正好可以一路北上,往东可入都,往西可入西北。如今情形还不严重,但为防止疫情扩散,必须要迁移这些病着士兵,可又不能入都,就只能去西北了。”
荀绍皱紧了眉头:“原来大将军是这样计划。”
“荀将军不要误会,西北秦城盛产医药,我是想将病患都迁去那里集中医治。”
荀绍走到地图前,用手指划了一道线:“那我只能请这四支军队到了晋兴郡内就绕道,避开雍城和西面梁州,从中间无人山脉穿入秦城。另外,我还需要至少半月时间来安顿秦城军民。大将军若同意,我才能接受。”
“顶多给你五天。”
“半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周丰容愣了愣,却见荀绍一脸严肃,半分容不得通融样子。如今了解加深,他也知道了荀绍是个说一不二人,沉默半天,终究点了点头:“好吧。”
出门时荀绍又去和周丰意道了别。周丰容送她出府,途中忽然说了句:“你与丰意认识多久了?”
荀绍道:“也就是去年摆擂结识。”
周丰容沉默不语,明明她是结识自己前,关系却还没有跟周丰意来亲密,难道真是他太冷漠了?
和魏国谈判还僵持,又出了这事,荀绍心情可见一斑。
从大将军府出来,竹秀牵着马,已门外等了很久。
“跟大将军说些什么了?怎么不太高兴样子?”
荀绍叹口气,“回头慢慢跟你说吧。”
此时不过刚过辰时,越来越烈日光叫人忍不住抬手遮挡。
跨着马到了朱雀大街上,有百姓认出了荀绍,涌过来一起围观。她四下转着头看了看,忽然瞥见一道人影很是眼熟,定睛一瞧,连忙打马奔了过去。
竹秀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急急忙忙追上来:“怎么了?”
“曹敦!”
“什么?”
“就是那个粟特人,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
竹秀左右看看:“没有啊,你看错了吧。”
荀绍手紧捏着缰绳,不可能,她看清清楚楚,确是他,但他怎么会出现洛阳呢?
秦城有顾司凌,荀绍还是很放心。回府后她写了封信叫竹秀派人送去西北,叫他一定要注意防范和隔离,不要让疫情扩散。
竹秀老大不高兴,觉得西北先是战事,又是谈判,已经够乱了,再来这么一件事,办好了未必有功,办不好却是自损,就不该答应周丰容。
但荀绍觉得此事已影响了中原腹地几支军队,西北人烟稀少,确适合安顿病患。西北军是朝廷兵马,出份力也是应该。
竹秀没好气道:“全天下拥兵一方还不自重就只有你了,若是换做他周家自己部队,早把事情推门外了,哪里管什么朝廷。”
荀绍道:“就算被称作荀家军,说到底也是朝廷兵,大家都一样,不分彼此。”
“你忘了当时不肯驰援刘曹二将了?周丰容瞧着是正直,可周家那些部下仗着他地位作威作福还少?哼,如果当初大将军被诬陷那事真成功了,他丢了官职,可能还不是件坏事呢。”
荀绍叹气:“你真是越说越远了,那些都不是我该管,我只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即可。”
虽然大大小小事情出了不少,洛阳城中却照旧一派和乐。
六月中有个很盛大庙会,会有四面八方商人汇集而来,卖艺杂耍是叫人眼花缭乱。荀绍听说后心里发痒,以前西北可没这些好玩场合,加上这段时间一直被乱七八糟事情缠得心烦,便很想去逛一逛。她事先跟竹秀说了一声,打算抽空将铃铛接出宫来一起去。
幼帝爱玩,吵了几次要微服出宫去参加庙会,被太后阻止,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当日早朝他直接闹脾气就没现身。
百官退朝,荀绍去接了铃铛。马车上将朝服换下,直接就去了市集。
果然热闹非凡。
宽阔大街上往来之人摩肩接踵,随处可见奇玩意儿。百姓们忙着游赏,荀绍换了襦裙后人也没那么显眼了,牵着铃铛,带着竹秀,这一路走来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落得个轻松自由。
铃铛西北长大,爱吃烈口味东西,可偏偏皇宫里跟了一个饮食受严格控制幼帝,已经压抑了许久了。今日出了宫,他自然要敞开肚皮,但凡看到香味四溢东西就带着荀绍往里面钻。
荀绍给他买了一堆吃,双手都给占了,还以为竹秀牵着他,就放心朝前走了。等过一会儿扭头一看,不见竹秀也不见铃铛,人群还川流不息,连找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
她心急要命,赶回去买吃食小贩那边询问,那小贩道:“方才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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