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传来卫凌隐约的咬牙切齿声,而这边秦嫣却是柔情似水,让人无法拒绝,楚江一时无措。
秦嫣低声叫了句:“教主。”
他转眼看她,不料她倾身,忽然倒在他怀里,玉臂轻勾上他的脖颈,纤纤十指轻按于他的脊背,她媚眼如丝,面若桃花,丹唇微启,欲说还休。
碧眸中倏地燃起跳动的火苗,他只觉心魂都被勾了去,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向那潋滟丹唇。
辗转轻吻,待他正欲深入之时,她却从他怀中倏然退出,像是条美人鱼甫一露出水面,还未等人看清那绝世美貌,她又立刻游开去。
她掩口格格地笑:“下道点心要出炉了,我端来给你尝尝。”语毕,一阵风般跑开去,十足勾魂摄魄的小女人模样。
楚江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这小妖精是故意的吗?
秦嫣刚一离开,彭古意三人立刻聚集来。
卫凌第一个冲至,目光如箭恨不得当场把楚江扎成刺猬,嗷嗷地嚷:“吾靠,我就说这小子捷足先登了,你们还不信。本公子受不了了,这小子整个一呆傻卡,凭什么掳走美人芳心,定是他对夫人做了什么手脚。”铿地拔剑出鞘,直指楚江,怒目相视,“决斗,老子要跟你决斗,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楚江:“……”
欧若吟脸色也有点不好,眼底温柔之色退却,眉眼沉沉,静待事情发展,完全没有制止之意。
彭古意咳了一声,调整好略显僵硬的面部表情,劝道:“不过是夫人伺候他吃了块点心,楚公子手上正忙不方便嘛,可以……理解。”他藏于床榻之下,对整个过程看得并不清晰。
卫凌义愤填膺:“嗷嗷,哪里只是点心的事,这小子还非礼夫人,竟然众目睽睽下亲了上去。”
沉默一瞬,彭古意豁然反应过来:“什么?亲了夫人?!我擦,还有什么好说的,务必要往死里揍。”话没说完,捋袖子第一个上阵。
卫凌持剑跟上,欧若吟袖手旁观。
不过,这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殴打行为并没有继续下去,当然,并不是因为彭古意等人良心发现,而是他们冲上去之时,房门忽然打开,秦嫣两指拈着锦帕,斜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当然这个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秦嫣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银色面具遮掩小半边形容,墨眸轻眯,眼底醉意尚未褪尽,只往那里无声一站,霸道气势尽显。
彭古意第一个反应过来,“唰”地举起双手,泪目:“二哥,我错了,我马上抟圆了自个滚出去。”
欧若吟脸色愈发不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曹公子,这只是个误会,真的。”
卫凌犹自强撑,正欲不畏武力奋起反抗,这时,曹胄双手缓缓握起,指节立刻发出一连串爆竹似的声音。卫凌一滞,当场跪了:“二哥,我立刻滚出去,求你别揍我。”
初次浏览十夫信息时,楚江曾这般下结论:第四类是二官人曹胄和五侍夏漠迟。这两人渣在性格与武力方面。前者鬼畜喜虐,后者抽风变态,目前还未想到有效改造办法,待议。
之所以说曹胄鬼畜喜虐,是因为十夫中,除幽难求、宁微和一般不出别院不说话的夏漠迟外,其余人等皆被曹胄狠狠揍过。
曹胄曾一拳打断卫凌三根肋骨,曾揍得彭古意鬼哭狼嚎,曾打得欧若吟五天不敢说一个字,曾一掌把米辞颜戈送进彭古意的疗养所,让两人三个月没下得床……
或许是军营呆惯了,曹胄崇尚武力解决纷争,不会跟你啰哩啰嗦,看不顺眼时就提拳上阵,直揍得对方满地打滚,跪求放过。
思及此,楚江缓缓站起来,垂了眼睛,慢吞吞道:“不劳曹公子费心,我也滚出去。”
秦嫣武功之高少有人及,房里藏了三个人又怎么会不晓得?她先佯作不知放松三人警惕,其次对楚江作出暧昧举动吸引三人注意,让他们不能马上离开,最后及时找来曹胄狠狠教训之。
这时,楚江还很疑惑,她为什么没有惩罚自己?他明明对她撒了谎。
后来,当卫凌等人拎着剑一路狂追他算账之时,楚江终于明白顾先生教导过的另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能避且避,能忍且忍,千万莫惹。
“嗷——”
“噢——”
“啊——”
曹胄转了转手腕,好一顿毒打,尔后冷眼看他们哭天抢地,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秦嫣甩下锦帕,冷哼一声:“主意打到我房中来,本夫人打残你们。”
一人拎着酒壶走来,一边仰头灌着酒一边笑道:“让曹公子下手轻点,万一真的打残还不是夫人你来养着?”
未等秦嫣说话,曹胄轻笑一下,搭上程浮的肩:“下手有分寸,残不了他们。程公子,走,我们继续喝两杯。”语毕,不由分说地拖着程浮离开。
兜兜转转回至程浮院落,两人青石桌各坐一边,一人一壶酒。程浮醉眼迷离,语气不明地笑道:“曹公子果然大度有风范,竟能把自己女人拱手让人。”
曹胄笑道:“她与楚江彼此有情意,我们何必横插一脚。而且她并不是谁的女人,程公子不要忘记是我们嫁她,所以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那个。”
程浮笑了笑,饮酒如故:“曹公子倒是体谅夫人。”
曹胄摇头轻叹:“做女人难,做她这样的女人更难。男人要有男人的气度,我们又何必为难她?”
程浮盯了他良久,忽然笑道:“那曹公子为何不直接离开未东,离开她呢?”
抚上银色幽冷面具,曹胄沉默片刻,道:“我觉得这样还不错,我不在时能有人陪着她,征战沙场,我也就心无挂碍。当年娶叶梅我还后悔很久,大概误了人家姑娘终身吧。”
程浮长叹一口气:“曹公子一席话让程某汗颜。”
曹胄笑笑:“程公子谦虚。曹某不过是看惯了生死,所以想得开些,并无过人之处。”
程浮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注视着他道:“曹公子,你怜惜她,你喜欢她?”
曹胄同样仰头灌下一大口酒,笑道:“程公子,你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呆卡的教主竟然扛住了十渣,作者表示,果然是一分劳动一分收获,教主你之前的辛苦,值了~~~~~
☆、第47章 刹那花开
北风凛冽,冷如刀割。一阵冷风吹过,树木亦如被刀割过一般,无数枯叶纷纷零落于地,铺了厚厚的一层,唯余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直立着,等待着来年的重生或者毁灭。
大雪纷飞,洋洋洒洒。鹅毛般的大雪落在大地上,不多时便积了一层,盖住了厚厚的枯叶。雪越下越紧,雪越下越大,仅小半天时间,整个未东便变成了冰雪的天地,极目所及皆是茫茫银白。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此情此景,若在他处必定是阒寂无声,渺无人烟,唯有雪花自天空静静地洒落。然而,这里是未东,所以此时反而是最热闹的时刻。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啦……”
“屋子长高了,小路变胖了……”
“大树变白了,宝宝鼻子变红了。”
“下雪下雪啦……啦……啦……”
外面传来孩子们阵阵欢歌笑语,这满是兴奋与快乐的笑声似乎将冰冷的雪也能融化,更何况平凡人的一颗心。
所以,秦嫣伫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听着墙外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唇畔一点点扬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当今江湖最神秘的门派莫过于未东。未东之人颇有几分异术,能融合万物,能与自然变化相抗衡。
比如,昨日还是枝叶繁茂生机盎然之春,不过一夜时间,这里竟能转变为三九寒天,树木凋零,风雪环绕。
未东四季如春。
但在每年的除夕之夜,历任未东门主皆会启动阵法,生生将盛春转化为隆冬,这一日,未东会下雪,下一场沸沸扬扬的大雪,似乎要将积攒整个冬天的雪花一次性落尽。
楚江缓步行来,自背后揽了她的腰,轻轻拥住她,握住她的手暖着,柔声笑道:“站了这么久,别冻着了。”
她转眼看他,笑了一下,低声叹道:“只是想看看外面的雪,听听孩子们的笑声。这时,我会觉得所有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笑了笑,抬手为她理好微微散落的鬓发,轻声道:“没想到未东门主还是性情中人。”
她翻眼看他,神态立刻转变,哼道:“别逼我揍趴下你。”
他戏谑地笑:“嗳,真面目立刻露出来了。”
她不悦,挣开他的拥抱,转过身,握起拳头就欲对他动手。
不料他早有准备,握了她的手腕顺势一带,当即让她扑了个满怀。双臂一伸,他再次抱住她,埋头在她发间嗅了嗅,闷声笑道:“果然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她当即红了脸,轻声啐道:“好的没学到坏的学全了。曹胄的不正经你倒学了十成十。”
他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松了开。
秦嫣自知说错话,局促不知所措,讷讷道:“对、对不起。”
楚江扯唇笑了笑,只是眼底笑意不甚分明,淡淡道:“走吧,不然他们该等急了。”说着,取了件浅紫色的风氅为她轻轻披上,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在了前面。
她扯住他的衣袖,急得眼圈都红了:“我真的不是故意。”
他停下脚步,转眼看她,笑容有点冷:“我明白,夫人与曹公子情深意长,于是脱口而出,是这样吗?”
美目滚落泪水,她怔怔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这就是你心中所想的?”一把抹去眼泪,她甩手大步向前走开。
他忙拦住她,捉了她的手腕带入怀中,轻声哄着:“我不好,我说错了话。秦门主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呆傻卡计较。”
待听至最后一句,她“噗”地笑出声,不过随即又板起脸:“有这么说话噎人的吗?”
楚江点头附和:“我错了,我把那话吞回去,噎我自己行了么?”
她佯作生气,继续冷哼道:“教主,你还敢再不靠谱点吗?”
睫毛缓眨,看她半晌,他慢吞吞道:“你需要我敢还是不敢?”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啐道:“你魔教教主的尊严呢?”
他目光含情凝视她,悠然一笑:“尊严哪有美人欢心重要?千金难买美人一笑,本教主自认为这脸面还值不了千金。”
秦嫣踮脚捏了捏他的脸,斜睨他:“你这么无耻无颜无节操,你表弟他知道吗?”
楚江摆摆手,满不在乎:“我跟苏沐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秦嫣沉思片刻,重重点头:“很对。”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行至梅林外。抬头望去,只见一座飞檐翘角、红柱擎托的两层小亭高耸立于梅林之上,上书三个大字“观梅亭”。
依字面意思,应该是赏梅之处。登上那亭子最高处,抚栏望远,不说整个梅林就连整个未东府都尽收眼底,当真是难得的观景佳处。
只是梅林中种植的都是冬梅,四季如春只有几日之冬的未东,会有梅花可赏吗?
雪落之日,亦是未东新年之时,按照以往习惯,这一天秦嫣与众夫侍齐聚梅林中的观梅亭,摆宴赏梅贺新年。
步入梅林,两人心照不宣地止了谈话,态度亦疏离些许,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渐渐拉开,秦嫣在前,楚江在后,相继行向小亭。
其他夫侍果然已先至,这时见秦嫣行来,除夏漠迟外,其余人等纷纷起身,作礼:“夫人。”无论心里怎么想,这表面上的功夫还要做的,何况有宁微在,没有人敢太过放肆。
秦嫣轻颔首,笑道:“大家坐吧,自家人不用那么多客套。”接着转向苍白如冰雪的夏漠迟,关切道,“漠迟,腿还疼得厉害吗?这几日天气会冷,我已着人做了新的貂绒护膝毯子,回头让书羽送过去。”
夏漠迟垂眼望着自己的双手,尔后执笔,缓缓写下一个字:“谢。”
秦嫣冲他笑笑,露出细细密密的贝齿,尔后又相继对众夫侍点头笑得灿烂。楚江自她身后跟上,为她解下风氅,展平放好。
秦嫣转身面东坐下,楚江落座于她右侧。左边依次是幽难求、曹胄、宁微、程浮,由大官人至四官人。右边则是顺序倒过来,由七侍至大侍,依次是楚江、夏漠迟、卫凌、欧若吟、彭古意、米辞与颜戈,颜戈每次必要挨着米辞坐,秦嫣也就随他。
程浮戏言,这就是正房须得按照规矩来,所以由大到小。而偏房则是凭姿色以及夫人新鲜感,所以后来者居上。
天气寒冷,大家先饮酒暖身。秦嫣举杯,众夫侍随上,随后又说了几句玩笑话,活跃一下气氛。只是今年的气氛有点压抑,无论怎么活跃有那么几个人始终沉默,不言不语,不动不笑。比如夏漠迟、幽难求、米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