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
“怎么?”李润野扭过头问。
“师父,”顾之泽傻乎乎地抬起头,喃喃地说:“我回家了。”
李润野松开八戒的手,转而去搂他的腰,一边去拧门锁一边把嘴唇凑近顾之泽的耳廓:“要我抱你进去吗?”
顾之泽看一眼李润野,在昏暗的楼道里,李润野的眼睛里幽深似岁月流过,嘴角的弧线牵着自己的心。顾之泽笑一笑,伸出手说:“要!”
在这一刻,只要你想,只要我有,什么都给你,什么都依你。如果你害怕我离开,那么我就整天整天黏着你,我要让你知道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顺着你、依着你,让你高兴,让你能安稳地睡过每一个夜晚。
李润野把门推开,弯腰去抄顾之泽的膝盖,微微用力一抱……他的动作僵了一下。
“师父?”顾之泽腾的红了脸,有点儿结舌地说“我是不是胖了?”
李润野直起腰,看着怀里的人淡定地说:“瘦成这样了还说胖?”
他抱着顾之泽一步步跨进大门,稳稳走向客厅的沙发,但是顾之泽能清晰地感到师父的手臂在微微颤动——他抱不动自己了。以前,每次做完后师父都会抱着自己去浴室清洗,从未见他如此辛苦。可现在,自己在战场上滚了一圈,瘦了足足有十斤,可师父竟然抱不动了。
顾之泽坐在沙发上,圈住李润野的脖子不肯放手,心里满是悔恨和自责。
“八戒,”李润野拍拍顾之泽的肩背,“我得关门啊。”
顾之泽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李润野走去玄关换鞋关门,顾之泽脱了鞋子光着脚在久违的家里转圈。房间里干净整齐,到处都一尘不染,好像售楼处的精品样板间一样。
顾之泽不喜欢这样的房间,冷冰冰的,所有的东西都有刻板地放在固定的位置,甚至能按照高低排出顺序来——这里缺乏生气。顾之泽拉开卧室的门,床罩拉得平平整整连个褶皱都没有,床头柜上只有一个闹钟和一个镜框,里面是自己和师父的合影。可是顾之泽知道,这房间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李润野习惯在床头柜上放杯水,随时可以拿起来喝;李润野还习惯把手机充电器插在床前的接线板上不拔下来,晚上睡觉时直接把手机插上去就行;李润野还习惯在床上放一条薄毯,因为自己在周末时习惯躺在床上看书,看困了倒下就睡个午觉,师父会用薄毯把自己卷起来……
顾之泽转身去厨房:冰箱里有整整齐齐的一摞外卖保鲜盒,保鲜格里只有几个苹果,而李润野最讨厌吃苹果;茶叶罐里的茶已经不多了,柜子里放着一包未拆封的袋装茶,包装上印着“西湖龙井”,可李润野从来都只喝铁观音……
顾之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看着心里就酸成一片。李润野从来不会做家务,收拾房间这种事一定是请小时工做的,可是,又有哪个小时工能像自己一样了解李润野的习惯呢?在自己不在的这五个月里,李润野天天都生活在熟悉却陌生的房间,他懒得去纠正小时工的做法,对冰箱里放苹果还是放橙子毫不在意,因为那个人不在,所以一切也都变得百无聊赖……
“八戒,”李润野从身后圈住顾之泽的腰,轻轻问,“你检查什么呢?”
“检查家里有没有陌生人的痕迹,”顾之泽板着脸在李润野的怀里转过身来,作出严肃的样子,“在我不在家的日子里,你有没有带野男人回来?”
李润野忍不住笑:“我得跟我爸说说,就说他儿媳妇管他叫‘野男人’。”
顾之泽懊恼地发现自己又被调戏了,跟李润野斗嘴皮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二的事,可自己居然总是不长记性!
“师父,”顾之泽攥着李润野的衣襟说,“我事先没跟你商量就把兰兰带回来……”
“这挺好的,”李润野飞快地打断顾之泽的话,“你看爸爸妈妈多高兴,我姐都37了,他们一直觉得这辈子没有抱孙子的机会了,你把兰兰接过来那是准准地戳中了他们的心窝子。”
“那以后,我们俩要好好养她。”
“哈,”李润野轻笑一声,“还是交给妈妈来吧,我可没把握能养好她。”
“所以我们一起养啊,”顾之泽眨眨眼,再补充一句,“我们一起,送她去幼儿园,送她去念小学,然后轮流去开家长会……”
“你什么意思?”李润野皱皱眉,把顾之泽轻轻推开,严肃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又不跟我商量就做了什么决定了?”
“师父,我想申请调组,我不想在国际部了。”
“为什么?”李润野变了脸色,言语里有几分严厉,“你现在是最佳时期,有稿子有知名度,在国际上都叫得响,最多再过两年,你就可以稳稳地跻身国际一流记者的行列。再说,你应该很清楚做国际新闻几乎可以说是最有发展前途的方向了,现在退出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顾之泽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李润野抓紧了他的肩头,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明明就很喜欢做国际新闻,尤其喜欢做战地记者,为什么要放弃?”
“师父,你觉得我能不能成为国际一流的记者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李润野斩钉截铁地说,“一点儿也不重要,但是你快不快乐就很重要,我认为你做国际新闻就很快乐。”
“哦,那你觉得我最快乐的事儿是什么呢?”顾之泽贴上李润野,双手搂住他的腰,把火热的气息喷在对方的脖颈处,他故意在“最”字上放了重音,他知道师父能听懂。
“之泽。”李润野想要把人推开,想要把这个小子骂醒,可是顾之泽的手已经灵活地钻进了他的衣襟,并且毫不犹豫地一路向下。李润野喘口气,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得紧紧地把人箍进怀里,唇舌纠缠着一路跌跌撞撞地倒在卧室的大床上。此时此刻,无论未来如何,怀里的人都是最重要的。
那一夜,李润野又是天快亮时才睡着,只是这一夜,他很快乐;那一夜,顾之泽也快乐,当然,他又在叫唤“腰酸背痛腿抽筋儿”了。
第二中午,当李润野睁开眼睛时,顾之泽已经做好了饭。清蒸罗非鱼、鸡蛋丝瓜、素色清炒,外带一碗海带排骨汤,一屋子都漫着“家”的味道。
“起来吃饭!”顾之泽在门口笑着说,明亮的笑容让李润野一时之间有种时空移位的感觉,拿不住自己是不是醒着。直到坐在餐桌边,拿着热乎乎的杯子,李润野才找回点儿真实感。
但是,李润野依然没有忘记昨夜那场没有完结的对话:“之泽,你真的申请转组了?”
顾之泽挠挠头,师父哪儿都好,就是“记性太好”这个坏毛病需要改改,他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觉得还是先把“生米做成熟饭”最明智,等把所有手续办完了再跟师父摊牌。于是他拼命转移话题说:“我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没下决心……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师父我有三个月的假,你应该赶紧去办签证!”
“签证?”
“你说要带我去肯尼亚的,怎么,现在想赖账?”顾之泽作势眯起眼睛,磨磨牙,“当心我涨利息啊!”
李润野慢慢挑起嘴角。
“师父,”顾之泽再接再厉地撺掇,“昨天诺瓦尔打电话给我显摆,说他已经在办中国的签证了,大师兄邀他去凤凰古镇玩,你听了难道不觉得有压力吗?”
李润野笑着摇摇头,他把顾之泽的手握在掌心里说:“有人说,以后要找个‘能摆平他老子,有房有车有闲钱供他周游世界吃香喝辣,家务全包无怨言’的帅哥过一辈子……”
顾之泽慢慢瞪大眼睛,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好像还是在自己刚刚踏进《安宁晨报》时,那天自己跟师父去金鼎轩吃饭,吃的什么忘记了,但两个人一起慢慢走回报社时的快乐和满足感却熟悉得似乎每天都在温习。
“之泽,”李润野笑着说,“有些事我做不到,比如‘家务’,但有些事我会一件件完成,比如周游世界。”
顾之泽拼命眨眼睛,把满眼的泪眨回去,他板着脸说:“胡说!我当时明明还说了要‘躺平撅好任□□’!”
“你可以试试,”李润野的话音消失在顾之泽的嘴角。
在满室阳光中,在浓郁的饭香中,两个人坐在桌边静静接吻,他们十指交握,掌心里攥着对方的一颗心。静谧又美好,平淡又永恒。
唇分时,李润野温柔地用拇指蹭去顾之泽唇角的水渍,他柔声问:“之泽,咱们来说说你申请转组是怎么回事?”
顾之泽……
***
顾之泽趁李润野去电视台上班时溜去了新华社,直接找到了国际部的主任老陈。老陈耐着性子听顾之泽东拉西扯了四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调职。”
“调什么职?”老陈说,“你下个任期我们都排好了,先去土耳其呆一个月,然后去叙利亚,最近叙利亚还算平静,你趁机过去先适应适应。”
“我说的调职不是换个外派地,而是离开国际部。”
“啊?”老陈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子是要撂挑子不干了,他的嗓门一下子就拔高了,“顾之泽,好好的你这是闹的哪一出?”
“我不想再上战场了。”顾之泽说,“也不想外派去任何国家,瑞士、挪威、丹麦都不想去。”
“为什么?”老陈震惊得合不上嘴,“瑞士那种养老圣地都不去?”
“不去,因为我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顾之泽答得行云流水。
“你屁个d!”老陈啐了他一口,“你看你之前那个亢奋的样子,你要ptsd我就是did(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即多重人格障碍)了。”
顾之泽梗着脖子犟嘴:“我真的ptsd,我有职业心理医生的证明您要不要看?”
“我不看,”老陈轻蔑地说,“你小子别跟我这儿玩花活儿,有什么要求就提,有什么想法就说,别干那个欲擒故纵的勾当。”
“主任,”顾之泽站直腰,把嬉笑收敛起来换上严肃的表情说,“我不是欲擒故纵,我是真的不想再去一线了。”
“理由?”
“我p……”
“闭嘴!”老陈一拍桌子,“换一个!”
“我是单亲家庭,我母亲早逝,父亲就我一个孩子,我没有叔叔、姑姑,爷爷奶奶也早就过世了,我要出了什么事儿你让我爸爸怎么办?”
老陈不说话了,这个理由无论如何拒绝不得。他咂咂嘴叹息一声:“唉,那你的‘肩上道义,笔下千秋’呢?”
“我做社会版记者一样可以做到,道义在心不在物。”顾之泽淡淡地说,话音里满是坚定。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恕我提醒,现任新华社社长慎海雄先生社会新闻出身。”
“你小子野心不小啊。”
“我就那么一说,陈主任你可别害我,这话传出去我没活路了。”顾之泽回复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说。
老陈叹口气:“我还是觉得太可惜了,你现在的势头那么好……你在这个领域有天赋,我们一直觉得你能成为新华社国际部的一面大旗。”
“我努力成为新华社社会新闻部的一面大旗!”顾之泽拍拍胸脯,“我保证不给您丢脸!”
从新华社出来,顾之泽转弯去了菜市场,今天是周末,他要好好做顿饭。师父吃了四个月的外卖,估计那副难伺候的肠胃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从今天开始他要用三个月的时间把师父喂胖回原来的样子。
当李润野下班回来时,满室飘香,他一边站在玄关愣了一会儿,屋子里很暖,有新蒸米饭的清香,还有浓郁的鸡汤味,那是大煮干丝的味道,是自己最喜欢吃的菜。李润野把手里的钥匙放在玄关的小桌上,换了拖鞋走进客厅。
电视开着,是自己喜欢的纪录片频道;桌子上有杯茶水,温度刚刚好可以入口;卧室里,自己的最喜欢的一身家居服放在床上,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厨房里,传来乒呤乓啷的声音,顾之泽的声音伴着香味飘来:
“洗手准备吃饭!”
李润野在卧室拎着那套睡衣有点儿怔忪,他的心忽然揪了起来。顾之泽从安宁回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好几次他想跟之泽谈谈以后,可是总被他叉过去。李润野觉得依照顾之泽的性格,他不会愿意离开一线,李润野能看出来八戒有多喜欢战地记者这个职业,他希望顾之泽能自由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于是李润野坐在桌边,非常认真地说:“之泽,我们来谈谈以后。”
顾之泽解下围裙,擦干手,一边盛饭一边问:“以后怎么了?以后还不是我做饭,你做的饭连楼下的流浪狗都不吃。”
“你下一个任期在哪里?”李润野直截了当地问。
“估计在8楼吧,”顾之泽夹了一筷子干丝尝了尝味道,顺手又给李润野夹了一筷子,“社会版在8楼,时政版在9楼,我觉得就这两个楼层吧,总不至于跑去7楼内参。”
“你什么意思?”李润野有点儿难以置信。
“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