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就走到外面去。不一会儿,常福就回来了,脸上带了些许轻松之色,道:“皇上,忠顺王来了。他见外面下了雨,镇南侯世子又跪着,便招呼下人把世子扶起来。世子不依,忠顺王只好安排了人去熬姜茶,自己亲自帮世子打着伞。”勤政阁的人都是皇上的心腹,除了皇上,也只有忠顺王指挥得动了,忠顺王身上的盛宠由此可见一斑。
“就他多事!”宣正帝骂道。常福不做声,只毕恭毕敬地站着。果然,过不了多久,宣正帝便说:“去,叫他们两个都给朕滚进来。”
秦恕其实没有跪多久,像他这种习武之人,别说那雨不过是刚下起来,雾蒙蒙的,才沾湿了衣服,就真是暴雨如注,他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对身体也没有什么妨碍。所以,当他起身的时候,他站得还很稳当。不过,水忟借着宽大衣摆的遮拦,趁人不注意,踢了秦恕一脚。于是,等秦恕走进勤政阁的时候,他走路的样子就有些微微的不自然。看到他这个样子,宣正帝就是有气也气不起来了。对于这个外孙,如今他只能叹一句,怒其不争啊!
“皇爷爷,我先前还以为这是下面的奴才犯了错,才被罚跪的。但细瞧了一眼,觉得他眉目间和应昊有些像,这才多问了一句。没想到,他果然是应昊的哥哥呢。我之前怎么就没有听说应昊还有一个哥哥的?”水忟一派天真地问道。应昊就是清灵郡主的长子,秦恕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秦恕小了八个月。水忟这话说得有些戳心,仔细瞧瞧,秦恕的衣服虽然不破不烂,但那材质那做工的确不像是龙子凤孙们穿的。就是秦恕不住在镇南侯府上,那他还有闵柔公主的嫁妆,何至于落到这般地步?宣正帝心里不由地又火了起来。
因为宣正帝对长乐大长公主这一脉荣宠不衰,清灵郡主未嫁时,就养得比皇家公主更骄纵一些,行事总是恣意而张扬的,如今嫁了人,孩子都大了,也不见她收敛多少。当初,她身为一个未嫁女,竟然敢直接放出话来,说非当时的镇南侯世子如今的镇南侯不嫁。宣正帝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没有应许这门亲事,反而将闵柔公主下嫁了,他原本对这个表外侄女是有些愧疚的,毕竟清灵郡主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呢。但此后,清灵郡主将去给她宣读赐婚旨意的天使打了出去,这直接就将皇上的歉疚给磨没了。等着闵柔公主因难产去世,清灵郡主直接热孝过门还“早产”生下了孩子,皇上对清灵郡主的宠爱就淡了好些。再后来,皇上亲封了闵柔公主留下的孩子为世子,可堂堂镇南侯世子却叫清灵郡主这个做继母的养到了庄子上去,像个隐形人似的,这些年都不曾露过面。因着长乐大长公主这个做姑母的如今年纪大了,轻易受不得刺激,宣正帝也只管不知道这些事情,懒得去训斥清灵郡主。再说,在宣正帝看来,他已经将世子之位给了那个孩子了,这也算是补偿了。于是,这些年也相安无事。
只是,如今这事儿闹得太过了些!堂堂世子爷,清灵郡主竟然叫他去娶男妻,行的还是并娶之礼!镇南侯今日早朝的时候,甚至还特意递交了奏折请旨赐婚呢!说什么,老镇南侯在世时候定下的亲事,如今他老人家仙去了,但做儿子儿媳的不敢违背他的心意,只好委屈世子了。又说什么郡主身子不好,大师有批命,世子和他的婚约者八字最合,大吉大利,绝对能冲好这门喜。要不是当着众位臣子的面,宣正帝能直接把那奏折砸到镇南侯脑袋上去。而镇南侯都把去世的老镇南侯搬出来了,他这个做皇帝还能怎么样,难道要反对这门亲事逼着镇南侯不孝吗?
所以,散了朝,宣正帝直接把秦恕这个当事人给宣进宫来了,他想着,若是秦恕自己不答应的话,那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秦恕话里话外只有那么一句,那就是请皇上成全,竟是直接不声不响地把这事儿认下了。其实,秦恕也是没办法了,他毕竟是小辈,他只要说出一句反对的话来,那就是不孝,弃先祖留下的婚约于不顾,弃病重的继母于不顾,日后就算顺利袭爵了又怎么样,那些酸儒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这世间,能像清灵郡主那样仗着自己的身份不管不顾行事的人毕竟只是少数。秦恕从来都不是那个可以任性的人。
宣正帝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生气,所以秦恕就被迁怒了。
“这小表弟也老实呢,从来没见过罚跪还跪得那样一本正经的。”水忟笑嘻嘻地说,“皇爷爷,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表弟,只觉得他十分面善。要不这样,皇爷爷就看在我面子上,别管小表弟做错了什么,也别罚他跪了,只罚他抄书就好!哎,我就是瞧不上应昊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呢,都是镇南侯府上出来的,看来看去,果然还是我的小表弟人品更端方一些。”其实,真要论亲戚的话,别管镇南侯是否已经再娶了,因着闵柔公主下嫁的缘故,镇南侯家的孩子,水忟都能叫一声表弟表妹(就是从清灵郡主这边论起来,那也是表弟表妹,不过关系更远了一些而已),但是水忟却只管秦恕叫表弟,其中亲疏可见一斑。
宣正帝对这个水忟孙子是十分宠爱的,也就是水忟还敢在他面前提点小要求什么的了。两个月前,水忟和应昊在一家玉石铺子里为了一个玩意儿闹了起来。水忟素来低调,平日里除了进宫请安,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府里,甚少有外出交际的时候,因此少有人认识他的,结果就被应昊给仗势欺人了。为了这事儿,水忟还特意来宫里告了那应昊一状,委委屈屈地在宣正帝面前磨蹭了半天,最后把宣正帝一块心爱的砚台给顺走了。所以,水忟现在才会在话中踩着应昊,捧着秦恕。宣正帝明白他的小性子,又怜惜他早早没了长辈兄弟,身边的确冷清了些,若是秦恕果然合了他的眼缘……宣正帝故意皱了眉头,说道:“你问问他,朕可没有罚他,是他自个儿要跪的!”
若按照镇南侯府的族谱排下来,到了秦恕这一辈是日字辈,不管秦恕愿不愿意承认,他在族谱上的名字,也就是官方的名字,是应早。对了,秦恕的异母弟弟应昊,他身边有个很得力的小厮,那小厮的名字叫应晚。
第三十三章
水忟似乎很不解,不知道秦恕刚认识的小表弟为什么要跪,只好一脸好奇地瞧着秦恕?厮√壅饣埃苯佑峙九九镜乜牧巳鱿焱罚故悄蔷浠埃骸扒牖噬铣扇,彼纳艄啪薏a呕褂屑阜粥逞啤;恢牢裁矗剿饷此担酆鋈痪拖肫鹆艘患墒隆;改昵埃拇笈ψ糯蠖亲樱彩窃谡飧銮谡笾校e叛莱菸2毓蛳氯ィ油返轿惨仓凰盗苏饷匆痪浠埃敫富食扇,峁怀黾溉眨ㄣ扇峁鞯男∶┚鸵蛭巡チ恕;媛燮穑酆豌扇峁髡飧雠涞母概椋涫凳敲欢嗌俚摹;扇峁鞯纳覆还歉龉窍然屎蠊锏模缸畔然屎笊碜硬皇娣氖焙颍呕嵊惺糖薜幕帷,扇峁髯约旱男宰右彩羌簿驳模菜媪怂纳福荒芩闶乔逍恪,庋桓銎胀ㄓ职簿驳呐圩劬团自谀院罅恕;牵还茉趺囱且廊皇撬呐,裕阢扇峁魅ナ乐螅酆妥约罕斫慊秤癯す髦涞那橐暌蜃徘辶榭ぶ髡夂廖拚路u男惺戮偷艘恍,仓挥谢秤癯す髯约翰恢溃挂晕芗绦xㄋ哪盖祝褪腔屎笠惨芷浞婷1,br》
有那么一瞬间;宣正帝忽然觉得,自己当初给姑母长乐大长公主的荣宠果然还是太多了一些,所以表姐怀玉长公主想要效法大长公主,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放弃。而如今,表外侄女清灵郡主也是有野心的,也想要效法她的祖母大长公主吧?
好容易,水忟才将这里面的事情给弄清楚了。他瞧了一眼跪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秦恕,又瞧了一眼还在生气的宣正帝,道:“皇爷爷,我先前听说,镇南侯夫人病了要冲喜,还以为是应昊好事将近了,没想到这门亲事是要落在这个小表弟身上的?那可定了什么人家?”按理来说,水忟作为忠顺王也是要上朝参政的,但是水忟素来不爱这个,连大朝都不怎么去,所以还不知道早朝时发生的事情,宣正帝倒也纵着他。
作为一个优秀的内侍,常福又赶紧给众人普及了一下作为婚约另一方的荣国府的情况。老荣国公当年是救过驾的,宣正帝心里明白,他也知道都是战场上打下的交情,老荣国公和老镇南侯之间还的确有可能定下过儿女亲家。虽然说,荣国府自老荣国公去了之后,已经越来越不够看了,但因着宣正帝顾念老臣的缘故,他此刻便觉得,若是荣国府出来的是个女子,那这门亲事也结得了。可偏偏,偏偏那是个男的啊!
“皇爷爷,这般说来,这事儿还真不该怪到小表弟身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镇南侯都发了话,小表弟能不娶?”水忟很同情地看了秦恕一眼,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坏坏地一笑,“嘿嘿,不如这样,娶个男媳妇就娶个男媳妇吧,索性把家也给分了,小表弟可是原配嫡子呢……”即使,清灵郡主作为继室如今生了两儿一女,都算是嫡出,但原配嫡子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如果真按照律法来分家,秦恕能把半个侯府给搬走了。仿佛还没觉得够,水忟又忍不住添了一句:“皇爷爷,这个主意真真好!要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表弟大不了就是日后没了嫡子袭爵,但爵位本来就是我天家赏赐给有功之臣的,既然能给,自然能收,死都不能便宜了应昊!”
水忟就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孩子,说到应昊的时候,还很有些咬牙切齿。但说者无意(其实是有意的),听者有心,宣正帝眉间一动。
这世间哪有让袭爵的嫡子娶男妻的道理?皇上的耳目总是最灵通的,从清灵郡主生病开始,他多多少少就预知了整个事情的发展——虽然,这也的确是七皇子有意无意地漏给他知道的。并非说七皇子有多么厉害,甚至能算计到宣正帝身上去。主要是因为有了贾琳的存在。
若不是因为贾琳,只怕如今宣正帝手上的暗部还不曾曝光,而宣正帝也绝对不会猜到,已经有人获知了他手上的秘密。七皇子简直就是有心算无心,只要把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透露给疑似是暗部的成员知道,那么这些消息总会被宣正帝所知道。正因为宣正帝的自负,所以在整个事情中,反而把他也算计进去了。宣正帝第一反应就是生气,因为秦恕的世子身份是他亲封的,清灵郡主如此算计,而镇南侯不管不顾,那就是在打他的脸。
只是,秦恕仿佛已经认了命,这次宣他进宫来,他也只有一句,请皇上成全。宣正帝一方面怒其不争,另一方面却也明白,就算没有这次娶男妻的这回事儿,清灵郡主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得到世子之位,她总会弄出些花样来,而镇南侯心里压根就没有秦恕母子,所以他会纵然着清灵郡主。父为子纲,秦恕就是太过老实了啊……宣正帝的目光从秦恕身上划过,又落在那几本让他生气的奏折上,忽然觉得,还是如秦恕这般老实些好,瞧瞧现在下面的这些人,各个都想着拥立之功,也不想想,如今还是他还身体康泰地坐在这龙椅上呢!宣正帝忽然就看秦恕顺眼起来了。你瞧,就是镇南侯这事儿做得不对,但秦恕这个做儿子的都没有说他一句不好的话,宁可在勤政阁外面罚跪,却还是自己把这事儿认下了,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秦恕他真是大孝啊!有了这种心态,再听水忟在一边乱出主意,宣正帝越听越觉得靠谱,那一字一句简直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二月初的时候,水忟和应昊在一家玉石铺子里结下了梁子,这事儿人尽皆知。本来嘛,别管谁对谁错,只要让应昊给水忟道个歉,这个事儿就算是过去了,牵来扯去都有亲戚情分在,何必真要一争长短?只是,前脚水忟刚来宣正帝面前诉了委屈,后脚清灵郡主为了自己的儿子也递牌子进宫了,话里话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水忟身上——清灵郡主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说是皇上要大惩应昊呢。于是,最开始也许还只是意气之争,这么弄下来,水忟直接在明面上就表现得十分不待见应昊并整个镇南侯府了。也因此,水忟如今说这话,宣正帝一点都没有怀疑什么。
有些话,秦恕不能说,因为他是当事人,且镇南侯还是他的父亲。说得夸张点,如今清灵郡主病在那里,甭管她是不是装的,就是镇南侯叫秦恕割了心头肉救母——虽然清灵郡主并非是他生母——从礼法上而言,秦恕也只能照做的。更何况,镇南侯仅仅是叫秦恕去履行婚约,和一个男子成亲呢?既然如此,与其做些无用的反抗平白落得一个不孝的臭名声,还不如自己先认下了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