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谋划的过程中,突然冒出一个皇帝大boss搅局。要知道,在这皇命天授的年代,这皇帝要是一旦金口玉言了,贾琳还没有到嘴的媳妇可就扑哧扑哧地飞了,那他的全盘计划也就都没了下文了。
在大晋朝,男男之事虽然说起来是比男女之事要风雅一点,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点是没有变的,哪里会有寻常少年家开口闭口就说着自己亲事如何如何的?即使他们的亲事……缘于多方算计,算不上真心实意,但秦恕却是有真心的。他听得自己心仪之人如此这般说着,又是欢喜,又是别扭,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荷包塞在这里鼓鼓囊囊的,莫名的竟然觉得有些烫手,而他的心脏跳得很是无律。秦恕脑子里似乎转过了万千想法,但最后却总会落到贾琳的那一句“你且好好收着,若是弄丢了,或是弄坏了,我定饶不了你”上。即使是冷清如秦恕,也忽然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没关系,其实像这样一般能有个名分,就已经是先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秦恕在心里对自己说。
如此想着,秦恕也不再犹豫,他解开衣襟,从脖子里解下一块玉环来,这显然是贴身放的,以至于还带着体肤的温热。秦恕将玉环塞到贾琳手里,话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玉环的材质极好,晶莹通透,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说是环,其实也不是一个规则的圆,而是一只首尾相衔的凤凰的样式。贾琳立刻就明白了,这玉环其实是秦恕的生母闵柔公主的身份象征。大晋皇室,每个皇族子嗣出生的时候都会得到一块代表身份的玉石,皇子是刻着龙纹的玉佩,公主则是以凤为尊的玉环。贾琳只觉得自己手中的玉环沉甸甸的,他看向秦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十五章
回程时,贾琳在酒楼见到了贾琏,贾琏竟然瞪大了眼睛,瞧了贾琳好一会儿,才问:“琳哥儿,你告诉哥哥,今日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瞧你这眉目间都带了……”原本是想说,眉目间都带了春、情喜色的,等话都到了喉咙口,贾琏才觉得不对,立刻收了声。
贾琳深知贾琏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也不恼,只是笑笑,说:“是有喜事呢。如今先容弟弟卖个关子,日后告诉你时,你可要掏一份厚红包来!”他心中一乐,自己这门亲事,总要叫王夫人和镇南侯府狠狠地出一次血,叫他们日后咬牙切齿地后悔。
因为王夫人的限制,回了府之后,贾琳依旧出不了门,他索性就不出去了。听说隔壁院子里的贾珠又生病了以后,贾琳更是如隐形人似的又窝了两天。到了第三天,贾珠的病还没有好,听说还有严重起来的趋势,贾琳这才好好“打扮”了一番,径直去了贾政的书房。
贾政正和一帮清客谈天论地呢,就听见下人说贾琳求见,立刻就让人将贾琳领了进来。贾政心里对于贾琳那次不声不响考出的小三元名头,其实很有几分自得,但为要做出严父的姿态来,他在贾琳面前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贾政素来清高,他自己因为老国公临死前的上书被皇上破格点了工部侍郎一职,本身并没有参与过科考,但心里却觉得自己的学问是极好的,所以更觉得有几分遗憾,以为自己当初若是能下场一试的话,指不定也能踏马游街春风得意。如今见贾琳如此有才学,贾政便觉得贾琳果然是有几分像了自己的。当然,贾政其实也觉得其中还有一些不足,毕竟若是这小三元是珠儿这个嫡子考出的,那就更好了。他自认为人方正,是以不愿意叫人误以为自己嫡庶不分,心里便时常念叨,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给珠儿捐了贡生,合该让珠儿下场一试的,都说珠儿的天赋比琳儿好……如此种种,贾政倒也将对贾琳的欢喜按下了。
这次,王夫人和贾母打着将贾琳嫁镇南侯世子以讨好清灵郡主的主意,原本贾政是不知道的。他素来有几分大男子主义,不爱管这些内院俗事。一直到周姨娘跑来他面前哭诉,他才知道这件事情,原也有几分气愤,想要指责王夫人不慈。只是当王夫人点了贾母的名头,说这事儿,老祖宗也是答应了的,自认为是孝子的贾政便闭口不言了。
王夫人最是了解贾政,少不得又开口细细解释了一番。说元春如今如何举步维艰,而若是元春回了凤仪殿,讨了刘贵妃欢心,日后又会如何风光;又说,如今袭爵的可是荣国府的长房,若是元春有出息,有造化,他们二房的人日后还能如刘贵妃的娘家一样得个爵位;又说,她也知琳哥儿才情极好,但才情好未必前途就是好的,至少为人处事上都不如珠哥儿,如今能嫁去镇南侯府,也是琳哥儿的造化;又说,哪家没有庶子入清籍嫁人的规矩在?就是觉得对不住琳哥儿,日后多给些嫁妆,就是极好看的了。此番说下来,贾政也觉得,贾琳既然生为贾家人,是该为贾家做些贡献。就是元春这个嫡女入宫都没有觉得委屈,他这个庶子能嫁给世子,难道还要觉得委屈不曾?如此一想,贾政便觉得夫人果然还是好的,无论是贾珠,还是元春都教养得好,又想到前些日子,夫人提出要将赵姨娘生的丫头养在自己跟前,好抬高了那女孩儿的身份。贾政便觉得,夫人果然还是改过自新了,如今对庶子庶女也好了起来,于是就将贾琳的事儿定下了,还连将探春抱去王夫人院子里的事情也一并答应了。
王夫人前些日子做下的事情——比如那船上莫名其妙出现的贼人,比如说林府的事情——已经惹得贾政怒了一回,还有一个赵姨娘在一边煽风点火,弄得这几个月,贾政几乎就没有入过正院的房门,让王夫人脸上很不好看。这赵姨娘前些日子还是只生了一个丫头呢,若是生个儿子,指不定会有多猖狂。王夫人心里有气,便打着主意要把这个丫头养到自己跟前来。可因着赵姨娘在贾政面前哭了几回,贾政有心怜惜她,便有些犹豫。此番,见贾政终于应下了,王夫人抬了抬嘴角,笑着说:“老爷放心,探春在妾身院子里,亏不了她什么的。不过,这事儿还得缓缓和赵姨娘说,不如索性等开了春,再行此事。毕竟,当年元春养在母亲院子里时,我也是日日思念,如今自然也能理解她一腔思女之心。”
她这话原本就是以退为进,贾政一时想到,自己夫人为了尽孝,三个孩子都一直养在母亲身边,便觉得赵姨娘哭哭啼啼地着实恼人了,就安慰王夫人说:“你今日就遣人将探春抱来吧,省得被她生母养得小家子气了。”
王夫人勾了唇角掩了那一抹得意的笑。她这才算的上是从前面那一桩桩的事情里真正起复起来,一时在贾母那里虽然还需要赔着小心,可一旦回了自己的院子,赵姨娘可是一点都没有原先的猖狂了。
贾琳一入书房,贾政的脸就沉了下来,训斥道:“你这是有何事?需知,父母之命不可违,若是忤逆的话,便不要说出口了。”原来,贾政以为贾琳此刻过来,是为着那桩还没有定下来的婚事的。
贾琳适时在脸上显出一些茫然来,好似不明白贾政再说什么,反而恭恭敬敬地说:“谨遵父亲教诲。儿子此番前来,是想到了哥哥的身子,如今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哥哥还不见好,儿子心里担忧,便决定要去庄子上给哥哥祈福呢。还求父亲能够成全。”祈福是要茹素穿素的,这大过年的,要是在府内穿素,难免不吉利了些,所以需要去庄子上。贾珠作为嫡子,过年祭祖什么的都是要出席的,若是身子一直不好,到时候在仪式上出了什么差错,倒是对祖宗不敬了。而贾琳作为庶子,还没有这个入宗祠的资格,是以他去庄子上,对于府内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妨碍。
贾政见自己误会了贾琳,又见贾琳果然一副担忧的模样,连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了,脸色又白,忍不住稍微软了一些语气,道:“你既然有如此赤诚孝悌之心,便就依了你吧。你自己也顾着身子些,虽说是为珠儿诵经祈福,但也别累着你了。”依着贾政的为人,能让他说出最后这句话实在难得了些。贾琳虽然在面上显出一些激动来,但心里却不以为意。他从未将贾政当成过自己的父亲,所以一点都不会因为贾政的态度使得自己诚惶诚恐了。贾琳这个人骨子里就有些薄凉,这一点并没有说错,他给自己画的圈子很小,在这个圈子里的才是他所在乎的。
若贾琳是秦恕,摊上了镇南侯这样的父亲,别说什么父子伦常,也别说什么君子道义,贾琳一定会搅得镇南侯府天昏地暗,让镇南侯身败名裂。但是秦恕不是贾琳,所以他明明是镇南侯的嫡长子,却一退再退,只能被放养在清灵郡主的庄子上,像个杂役一般,自己养活自己。不幸中的万幸,那庄子上的人只是无视了秦恕,而不是暗藏黑手要置他于死地。否则,秦恕早就不在了。但就是这样,秦恕长到这么大也危机重重,毕竟在这个科技医学落后的年代,一场小感冒都能要了人的命,若不是秦恕坚强,他可能死于饥饿,也可能死于疾病。
所以,秦恕心里是恨的,于是在贾琳初见他的那一次,才会说自己没了父亲。
秦恕不会做的事情,贾琳会帮他做。想着那个时候瘦瘦弱弱的秦恕,贾琳心中冷笑,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伤害了秦恕的人都付出代价的。
待去庄子上的事儿定下来,贾琳出了屋子,并没有去王夫人那里。
等到王夫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贾琳已经坐上马车,出了城门了。那个来王夫人这里给贾琳传话的丫头正是福儿,她口齿好,清清灵灵地说道:“夫人,我们爷说了,给兄长祈福的事情,他不敢耽误了,因此一得了老爷的准许,便立时赶着去了。那会儿,正是夫人每日固定在小佛堂念经的时间,我们爷不敢扰了夫人,以免让夫人在菩萨面前显出不庄重来,所以便遣了奴婢在佛堂外面候着,等夫人出来了,再告诉夫人一声。”
福儿的卖身契已经到了贾琳的手里,但是王夫人不知道,她以为福儿等六个人名义上还是林府的丫鬟,就是气得牙痒痒,也不好惩罚太过了。毕竟,就是荷包啊麝香啊那件事情可以全部推到碧溪姨娘和她嫂子身上,说她们自作主张,但因着贾敏奶嬷嬷的那件事情,王夫人如今也得暂且避了林府的锋芒,万万不能叫把柄落在了林府的手上。王夫人只得眼睁睁看着福儿给自己福了福身子,轻轻巧巧地回贾琳的院子去了。
第二十六章
等贾琳到了庄子上时,五福已经候在那里了。贾琳因为没什么本钱,如今也只开了一间铺子,那铺子是记在陈安名下的,但其实具体的经营管理却是五福负责的。因着前几个月贾琳人并不在京都,五福这次还特意备好了账本,以便贾琳查账。
在贾琳翻看账本的时候,五福又说:“主子,前些日子,有个自称是唐门管事的中年人来过铺子里,说是有事要和主子商谈。”
此唐门非彼唐门,这不是武侠世界,可没有什么四川唐家堡,此唐门严格说起来应该算是一个家族性质的商会。唐家祖籍西北,听说最开始是靠一只骡子和两条腿运送皮毛走南北贩卖得其中差价而发家的。如今,唐家的铺子布满各地,也不拘于卖什么,走的依然是赚差价的路子。比如说,扬州的唐家铺子卖的是南方少见的皮毛,到了京都,唐家的铺子卖得又是扬州精美的刺绣。因着两地的唐家铺子之间有联系,运费什么的自然比别的商家少花费好些,所以,在交通极度不发达的现在,唐家这般经营,着实也积累了一些家财。只是,唐家到底少了一些底蕴,如今算起来,也只能算的商家中二等的,和“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皇商薛家是不能比的。如今,唐家也只有嫡系一支人在京城,其余的还住在祖籍老家。对了,这里要说一句,贾琳在国子监中的好友之一,唐泽,就是唐家留在京城这一脉的嫡次子。
听见五福如此说,贾琳合上账本,淡淡一笑,说:“古有姜太公钓鱼,我如今依样画葫芦,倒也钓上了一条大鱼。唐家不错。”贾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发展自己的商业帝国,因为他一没本金,二没人脉。再说,贾琳如今还没有把自己和贾府撕扯开来,他更不会去贸然行事。贾琳要的,是借一场东风。
五福听贾琳的意思,便知道他似乎很满意,又说:“我已经告诉那位管事,说我家主人近期不在京城。那位管事便说,年节太忙了些,待明面开春之后,会再来我们铺子的。”
明年开春?那会儿,该定下来的事情都已经定下来的,贾琳便点点头。其实,按照贾琳原本的打算,既然唐家找上门来了,听五福的意思,那唐家的管事态度还十分不错,那么他当初开铺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是,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