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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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剑惊鸿-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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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火黄不疾不徐地说道:「大人!我已经是你掌中之物,你又何必如此急躁?让我把话讲完,我自然会伸手就缚。可以吗?」
  那武将翻了翻眼睛,说了一句:「有话就快说。」
  朱火黄拱拱手说道:「好!方才大人说到满人汉人的问题,我以为那是没有什麽不同的。人与人的差别,是在於他对事情的看法,有没有良知,而不是在於是满是汉!」
  那名武将哈了一声说道:「既然你说不分满汉,咱们满人来做皇帝,有什麽不对?为什麽你还要苦苦地不舍,搞什麽复明?」
  朱火黄说道:「大人!你错了!我们反的不是满人而是反对暴政。我们复明也不尽然是复明,而是复我华夏的自尊……」
  那武将勃然大怒,喝道:「混帐东西!你竟敢绕着弯子骂人?你们给我轰!」
  就在他这个「轰」字还没有出口,老婆婆突然一昂头,一张嘴一股水宛如匹练,从她口中疾射而出,顷刻化作一蓬雨箭,洒湿了五十位火铳手的衣服,自然也洒熄了火铳上的火绳,洒潮了火铳上的引信。
  这个情况太过突然,是在场的任何人所没有想到的。
  就在大家一怔的瞬间,朱火黄腾身一跃,疾如鹰隼,越过火铳手的人墙,直扑那名武将。
  武将自是有几分身手,仓促之际,他还能一侧身,力图让开这样的凌空一扑,右手伸向腰际。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朱火黄竟然没有亮出兵刃,右手抓住对方左肩,左手刁住对方的右腕,就这样面对面的擒住了对方。
  戈易灵姑娘就在朱火黄扑出的同时,冲向前去,萤光碧血剑掠起一道寒光,掠到林虎山他们五个人的面前。原来那一阵箭雨如蝗,使站在四周,引弓待发的弓箭手们,都被这突发的情况怔住了。再加上眼见二品护卫已经落在别人手里,投鼠忌器,哪里还敢动。
  戈易灵的手快、剑利,就在这一刻,她挥动宝剑,很快地将林虎山五个人身上捆绑的绳索,一齐挑断。
  老婆婆一见已经掌握住整个局面,便朝着那武将点点头说道:「大人!你说过的,人要识时务。请你让他们放下这些火铳,撇下那些弓箭吧!」
  朱火黄的左手微微一使力,武将的额上冒出了汗珠,嘴唇也在发抖。
  老婆婆说道:「不必!放掉他。」
  朱火黄一松手,顺手从他的腰间取走短铳。
  那武将喘了一口气,揉搓着自己的手腕,又看看老婆婆,然後才缓缓地说道:「你们都放下吧!」
  他的话果然有效,五十支火铳,和七八十张弓,都丢在地上。
  他望着老婆婆说道:「都照你的话做了,你还要怎麽样?」
  老婆婆摇摇头说道:「不怎样。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这儿了。」
  那武将显然是不相信老婆婆的话,光着眼,半晌问道:「你是说,让我们走吗?」
  老婆婆笑道:「当然让你走,我们为什麽要留你呢?」
  那武将这回可真听清楚了,用手擦着头上的汗,嗫嚅地问道:「你们……你们……不杀我吗?」
  老婆婆笑笑摇摇头。
  朱火黄接着朗声说道:「这就是我们和你们不同的地方,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什麽动辄就要杀人呢?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杀,也没有办法服人心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你以为汉人的心就这样杀怕了吗?错了!」
  那武将若有所悟,又若有所疑地点点头,然後问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老婆婆伸手道声:「你请!」
  那名武将望了周围一眼,缓缓地说了一句:「这确是我们不同的地方!」
  他转过身来,走出门外。那些火铳手、弓箭手,始而一怔,不片刻,大家一哄而散。
  林虎山此刻走过来拱手说道:「要不是老婆婆出奇制胜,我们今天是完了。说来惭愧,我们竟被他骗住在先,被火铳压制在後,动也没有动一下,就这样束手被擒了。」
  老婆婆摆手说道:「我跟他们说过,君了可以欺其方,林老弟台一念归真之後,心地坦荡,自然容易受骗。」
  林虎山纵声大笑说道:「老婆婆!什麽话我都可以承当,唯有这君子二字,离我太远。今天的事,给我又有了新的体认,也给我对於未来有着新的信心。再度告辞!」
  老婆婆没有说话,只是微笑颔首。
  朱火黄倒是很感动地上前握住林虎山的手,认真地说道:「不论将来我们是否再相见,我们的心灵永远相通的。」
  林虎山说道:「我从来没有尊称你一声世子,真是有些失礼。……」
  朱火黄摇撼着他的手,认真说道:「我说过,我只是一个江湖客,我所努力的,也不是为了世子这个头衔。」
  烟雨黄莺在一旁说道:「这句话说得很动人!」
  玉面红孩儿说道:「走啊!此地仍然是不可久留。」
  林虎山拱着手说道:「但愿再见面时,不像今天这样的狼狈。」
  大家哈哈一笑,拱拱手走了。
  一场狂风暴雨,顷刻之间,又恢复了宁静。
  戈易灵姑娘靠近老婆婆,又将那柄木剑还到老婆婆的手里,乖巧地搀着老婆婆说道:「婆婆!我人还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吗?」
  老婆婆笑笑说道:「想听故事是不是。」
  戈易灵说道:「婆婆!我看你老人家对於这柄木剑特别重视,而这柄木剑又与我有重大的关系,婆婆!如果你说的故事是与这柄木剑有关,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朱火黄说道:「小灵子!索命别庄是不能久留的,老婆婆一时不会离开我们的,有话回头再说了。」
  戈易灵站着规规矩矩应了一声:「是!」
  老婆婆笑笑说道:「索命别庄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有人来骚扰。我们不妨整治一点吃的,喂饱了肚子,也借这个时间把你们所想知道的说给你们。」
  戈易灵姑娘立即跳起来去找厨房,朱火黄也帮着灶上灶下,虽然仓促之间,却也整治了热腾腾地几样菜肴,一大盘原有的馒头。而且,还找到了酒,道地的「莲花白」,想必是从京城里运来的。
  老婆婆抿了一口酒,又用手摩娑着那柄白杨木削制的木剑,感慨万下地说道:「人,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决定了自己的一生。说它是命运也好,说它是天意也好,可是在那一念之际,其上决定的还是自己。」
  老婆婆这一段有感而发的话,朱火黄和戈易灵都不敢随意地搭腔。
  老婆婆道:「时间过去几十年,可是这些往事却是历久弥新,在自己的印象里,一直是鲜明无比。有人说:人老了,对往事记得特别清楚,面对眼前的事,容易忘记。我不认为是这样。只要这件事深深融入了自己的感情,不论是过去的或者是现在的,不论是老人或者青壮,都是刻骨铭心,与自己的生命以俱存。」
  朱火黄想想自己近十几年的生涯,那些历历如绘的往事,不正是如此吗?连老回回那杯纯纯的二锅头香味,都记得那麽清楚,那不正是因为溶入了自己的一份真情感吗?自己怎麽会忘记呢!
  老婆婆叹喟了一番,接着说道:「几十年前,有一双年轻的剑侣……」
  戈易灵忍不住插嘴问道:「婆婆!什麽叫做剑侣呀!」
  老婆婆笑笑说道:「这个名词也算是我杜撰的了。一双年轻的男女,彼此对於击剑的功夫,都下得很深,也都很有心得。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彼此互较了剑技,彼此折服,而成为相互倾慕的情侣。因为他们是因剑而认识的,而且後来又双双仗剑江湖,所以,我称他们为剑侣。」
  朱火黄见老婆婆说得非常轻松,也就接口说道:「像这样葛鲍双修,连袂携手,那是神仙不羡的!」
  老婆婆说道:「是啊!这一对年轻的剑侣在江湖上行快仗义,确是使人称羡,但是,花不能常红,月也不能久圆,有一天……」
  戈易灵禁不住叫道:「啊!不!婆婆!你不要告诉我们有一天他们因为误会而分手了,那是最悲伤的老故事。」
  老婆婆脸上没有一点激情,只是淡淡地说道:「小丫头!人生有几个能脱离前人的轨迹?原都是一些不断上演的老戏啊!」
  戈易灵怯怯地问道:「婆婆!有一天怎麽样,他们终於分了手是吗?」
  老婆婆点点头说道:「好友的相处,贵在心灵的契合,如果彼此不能做到这一点,而是把感情建立在克制和容忍之上,那就不是叫剑侣了。」
  戈易灵轻轻地问道:「婆婆!你能告诉我,他们究竟是为了什麽吗?」
  朱火黄带有责意地说道:「小灵子!你怎麽可以……」
  老婆婆笑笑说道:「没有关系,我原本就要告诉你们的。这件事是发生在清兵入关之後,一连串的屠杀,叫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在扬州十日,真正是残暴惨绝。」
  她说到此处,忍不住摇着头,深深地叹息。
  「有一天,他们正在扬州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至今说来让人难抑心头之愤。三个清兵,将两百多扬州百姓男女老少赶到一个院子里,挨个排头杀过去……」
  戈易灵轻轻地惊呼。
  朱火黄的脸色变得苍白,牙根咬得紧紧的。
  老婆婆叹息地说道:「真叫人想不到的,两百多人就那麽乖乖地等着被杀,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拼命求生。当时那女的就忍不住了,她认为:就算是三个屠夫杀两百多头猪,猪也要跑一跑、跳一跳、叫一叫,何况是人?竟然是那样乖乖地挨砍。当时,女的拔剑杀了那三个疯狂的凶手。」
  戈易灵忍不住喝采:「杀得好!」
  老婆婆接着说道:「依照那女的意思,以牙还牙,她要仗着手中剑,在扬州将清兵杀个痛快。可是,她被男的阻止住了。」
  朱火黄叹息说道:「阻止也不能算错!」
  戈易灵问道:「那又为什麽呢?」
  老婆婆说道:「那男的劝阻正如他所说的,也不能算错。第一,大势所趋,就算他们两个人仗着一身本领,杀死千儿八百清兵,无补於大局,如果以杀不能止杀,这样的杀人,与清兵的残暴,又有什麽差别?」
  戈易灵显然没有同意这种说法,紧闭着嘴,没有吭声。
  老婆婆接着说道:「第二个理由,两个人这样杀下去,可能把扬州搞得天下大乱,因而触怒清兵,杀戮得更厉害。而且,数万清兵在扬州,到头来恐怕两个人的性命都要送在扬州。」
  戈易灵问道:「後来?」
  老婆婆说道:「後来女的随着男的悄悄离开了扬州……」
  「分手了吗?」
  「还没有,但是这是裂痕的开始。」
  「还有第二件冲突?」
  「与这件事有关连。我要提醒你一件事,这一对剑侣在江湖上双双游了几十年,绝不会为个人问题再有意气之争,他们争的是大的原则。」
  「什麽叫大的原则?」
  「算我为他们杜撰的好了。他们离开扬州之後,扬州凄惨的景象,深深印在那女的心里,日夜不能忘。她悟出一个道理,异族的统治是可哀的,暴虐的统治是可恨的。善良的百姓为什麽要受这种苦难?那些有大智慧的人、有大担当的人、有大志向的人,应该以天下为己任,拯救黎民,如果这些人不出来,苍生何辜?」
  「那位女前辈要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是吗?」
  「她并不以为自己具有大智慧、大担当,但是,她觉得任何一个人都应该有大志气,应该有舍我其谁的气魄,而且要勇敢地投人,不要置身事外。」
  「她要做什麽呢?」
  「那时候福王正在东南起事,有志之士,热烈参加。」
  「她要到福王殿下那里去投效?」
  「可是男的反对了。这是他们几十年来第一次有反对的意见,对这个女的来说,是够伤心的。」
  朱火黄这时候沉重地说道:「反对,想必有他的理由。」
  老婆婆看了朱火黄一眼,顿了一下,叹息地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说它做什麽呢?何况反对的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反对这个行为的本身。当时,女的没有再讲一句,断然离开了男的。」
  「啊!几十年的剑侣,就这样分了手?」
  「女的认为邦国受侵,百姓受害,如果都不动心,这种人仗剑江湖,所为何事?只是为了比翼双飞吗?如果是这样,她当然可以离开他!」
  戈易灵轻轻地叹息了。
  朱火黄轻轻问道:「老婆婆!那位女英雄到何处去了呢?」
  老婆婆说道:「其实也算不得是英雄,她只是以为这是做人的本分而已。至於她往何处,当然是到了福王殿下那边……」
  「啊!她是担任什麽职务?」
  「担任大世子的教习。」
  「那时候的我呢?」
  「你?你已经离开了。」
  朱火黄再也忍不住了,流泪跪在地上,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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