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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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剑惊鸿-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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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将他活生生地拉开,就好比婴儿断奶一样,那是多大的痛苦?我有这种经验……」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黑暗的天空,缓缓地说道:「在一个夜晚,突然地要我离开我生长的地方,离开我的亲人,我是多麽的苦痛!可是,我把眼泪向肚子里流,可是,我能不走吗?我……唉!」
  他又转过身来,走到老回回身边,手搭在老回回的肩上,沉重地说道:「老回回!没有人能强迫你走,可是,我站在朋友的立场,请求你走。你走了,我们喝不到二锅头,吃不到牛肉馍,也可能一段很长的时间看不到你,不过,那没关系,我知道我的朋友老回回仍然健在,饶是关山远隔,只要我们有那个心,我们终究有见面的一天,我们终究可以喝到你酿的二锅头,吃到你炖的牛肉汤泡馍。如果你不走呢?我们就可能永远见不到面。老回回!我实在不愿意你走,然而,我又不能不鼓励你走!我说,我此刻的心情比你还苦,你相信吗?老回回!」
  老回回突然嚎啕大哭,捧着朱火黄的手,涕泗交流地说道:「朱爷!我走!我听你的话,我走!」
  朱火黄轻轻拍着老回回的手背,转面向马原说道:「马原兄!……」
  马原立即说道:「朱爷!请你不要这样称呼,不论你代表什麽意思,我都不敢接受。我马原虽然不是什麽人物。但是,在你朱爷面前,我一诺千金,只要有马原一口气在,老回回夫妇不能伤损一根汗毛,除非……」
  朱火黄立即拦住他说道:「好兄弟!没有除非二字,你一定要将老回回送到猩猩峡。我们会在沿途等你,河间府也许就是我们再见面的地方,请记住,戈姑娘还要你护送到南湖的烟雨楼。如果我陪戈姑娘去了,岂不是让天婆婆她们吓了一大跳麽?」
  马原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笑话笑出来,他神情庄严地点着头,转身去备马。
  老回回站起身来,蹒跚地走过去,牵着马,将老婆扶上坐骑,自己也爬上马背,刚一说道:「朱爷!侄小姐……」
  下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转过头去,僵着那多肉的脖子,抖动缓绳,马儿就得得地迈开蹄,走出木屋。
  朱火黄走到马原的马旁,说道:「老回回是江湖上少见的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
  「朱爷!我会尽力,请你放心。」
  「我们河间见!」
  「河间见!」
  马原刚一催动坐骑,朱火黄道声:「慢着!」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倒出五六粒珠宝,送给马原,说道:「虽然你是天山大漠草原之鹰,路上也不能没有盘缠,带着吧!以作不时之需。」
  马原迟疑了一下,终於伸手接过,纳在腰间镖囊里说道:「朱爷!戈姑娘!请多珍重!」
  双膝一磕,马儿立刻奔出木屋,一阵蹄声之後,四周很快归於寂静。
  朱火黄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戈易灵擦乾自己的泪水,叫道:「朱伯伯!你难过了!」
  朱火黄没有回头,回答的声音是平静的,说道:「没有。我这辈子难过的事经历太多了,国恨家仇,如果要难过,我早就疯了!我所以没有疯,因为我知道光是难过是没有用的。」
  戈易灵忽然问道:「朱伯伯!你……」
  朱火黄淡淡地说道:「走吧!我们也不能再拖了,河间府不是个短路程。而且,从明天起,你要改扮男装,我要比现在还老些,咱们爷孙二人,平平安安地到河间,好办正事。」
  戈易灵赶紧准备马匹,一面问道:「朱伯伯!到了河间,我们能找到我爹吗?」
  朱火黄跃身上马,说道:「姑娘!我要告诉你一句话,成之於人的事,我们不要去想它,唯有成之於己的事,我们自己才有把握。你爹会不会在河间府出现?那是求之於人的事,我们想也没有用。我们认真地去访察,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决定在我们自己。懂我的意思吗?姑娘!」
  戈易灵心头一凛,她不但懂,而且深深领悟到朱火黄这一段话涵意之深远和隽永,她实在想不透朱火黄这样的人,到底是什麽样的人?令人莫测高深,尤其令她想不透的,像他这样的人,为什麽被称之为「笑面屠夫」!
  两匹马就这样在黑夜里,开始踏上征途。说是「征途」,那是一点也不过分的,遥远的路程,充满了不知如何的险恶,而去追求不可预测的结果,这正好比是出征的战士,挺胸迎向战场一样。
  戈易灵此刻的心情,真正是澄清如镜,她在嚼味着朱火黄的话:「成之於人的事,不要去想它,因为那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只有成之於自己的事,我们要全力以赴,因为成败是掌握在我们自己。」当一个人能想到这个道理,对於周围的一切,还有什麽怨尤?坦然迎向未来,凡事尽其在我,自然海阔天空!
  塞外的清晨,一样的给人以清新蓬勃的感觉。
  在晨曦中,朱火黄将马停在一处水潭之旁,从马背的小包裹里,取出几件衣服,交给戈易灵。
  「姑娘!到那边树丛中,改扮男装。」
  戈易灵从海慧寺出道,乍入江湖,真正是在危机四伏中成长,人在追求自保的情形之下,经验累积得特别快,尤其她和马原这一趟塞北之行,更使她日趋成熟,一个成熟的江湖客,是没有「意外」二字的,因为诡谲多变的江湖,处处时时都会有「意外」,那就不是意外了。
  她接过衣服,很快换过,随手将头发打散,挽成一个文士髻。她想:可惜没有菱花镜,要不然照照自己,一定是很有趣的事。
  走出树丛,戈易灵大人地吃了一惊,源潭之旁,朱火黄已经变成面色枯黄,皱纹满脸,头发灰白,颏下一丛乱草的老人,佝偻着腰,原本高大的身材,突然矮小了许多,如果不是戈易灵事先知道,她实在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位老态龙锺的人,和虎虎生威的朱火黄相提并论。
  戈易灵充满了敬服之意叫了一声:「朱伯伯!这……这真是神奇!」
  朱火黄呵呵笑道:「算不了什麽。这种临时易容的药,涂抹起来十分方便,再加上自己动作上的改变,就可骗骗一般人,真正的行家眼睛,是蒙骗不了的。」
  戈易灵笑道:「朱伯伯……」
  朱火黄拦住她,说道:「从现在起,就得练着改口,以你现在的年龄,应该叫我爷爷,咱们是祖孙二人,相依为命。记住!不要叫溜了嘴,尤其是人多的地方。那些清廷爪牙,都是久经磨练,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会引起他们的疑心。」
  「是的!爷爷!」
  「这就对了。小灵子!」
  「小灵子?」
  「对呀!你是爷爷的爱孙小灵子。」
  二人齐声大笑,扳鞍上马,迎着东方的朝阳,两匹马踏着碎步,走得很慢。
  戈易灵忽然问道:「爷爷!我们这趟河间之行,是个是愈早到,愈为恰当呢?」
  朱火黄当时答道:「当然。早一日到河间府,就多一日了解情况,这就如同挥军作战一样,多算胜,少算不胜。」
  戈易灵点点头。
  朱火黄忽然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立即又说道:「小灵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们这样慢慢地走,不像是兼程赶路的样子,是不是?」
  「爷爷当然是有计算的。」
  「倒也不是计算,虽说我们要早些时日到河间,却也不能疾驰狂奔,那样马受不了,人也受不了。当然,我们也不能像目前这样,不像是兼程赶路,倒像是游山玩水的样子,那样会误事的。」
  「可是爷爷……」
  「今天我们走得这麽慢,是为了等人。」
  「爷爷!在这塞北边陲,你原是很熟的,你是等朋友和我们一道前往河间吗?」
  朱火黄没有回答,他站在鞍镫上,扭回身子,朝着身後来路,看了一看。
  戈易灵警觉很高,也立即敛神倾听,她听到有马奔驰的蹄声。
  朱火黄笑着向戈易灵说道:「小灵子!你说的对,我是在等朋友,现在他们来了。」
  戈易灵从朱火黄那古怪的笑容里,似乎察觉到什麽不对的地方,她忍不住问道:「爷爷!来人是真的朋友吗?」
  朱火黄脸上笑容慢慢收敛起来,缓缓地说道:「小灵子!从现在起我要灌输你一个观念,那就是某些时期,要把正大光明和正人君子的『正』,暂时地收起来一下。」
  戈易灵没有说话,她在等待下文。
  朱火黄见她没有反应,便问道:「你个问为什麽吗?」
  戈易灵说道:「爷爷!我知道你一定有理由的。」
  朱火黄很高兴地说了一声「很好」。然後他说道:「小灵子!你能对我有信心,我们这一趟河间之行,会减少很多困难的。」
  「我一直相信爷爷的。」
  「好极了!不过话是这麽说,道理还是应该说明白。照我们祖先传统来说,不论是官宦仕途、士农工商、或者是武林人等,如果不能秉持一个『正』字,就是不能见容於我们大多数人。一个邪僻之徒,做官是奸臣、做买卖是奸商、在武林中是恶人,我怎麽能够鼓励你要在某些时候暂时收起『正』字呢?」
  「小灵子在恭聆爷爷的教诲。」
  「从现在起,我们要以两个人的力量,对付那些凶狠、阴毒、人多、势众,而且必得之而甘心的人,如果我们还是一本仁心和慈爱,动手之际,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最後我们必然要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个人的命事小,影响到另外的大事,那就不是我们用一个死,所能赎罪的。」
  戈易灵听得很用心,坐马上侧着头,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朱火黄依然是平静地说道:「流氓痞棍就是流氓痞棍,对付流氓痞棍如果用正人君子的办法,你如何能斗得过。我们要保持并维护武林传统正义之风,但是,在对付流氓恶棍的时候,就唯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灵子!那时候也许我们的方法手段是一样,但是,目的则完全不同。」
  戈易灵听得很感动,她恳切地说道:「爷爷!谢谢你的教诲,真的谢谢你。」
  朱火黄笑笑说道:「我这种想法,说不定有人会骂我离经叛道,不过我觉得,我们尊重传统、发扬传统,不要为传统所束缚而拘泥不化。记住!当我们和敌人拼命的时候,我们的目标就有一个,那就是胜利。这两个字是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取而代之的。」
  「爷爷!你这麽用心良苦地教诲我。小灵子紧紧记在心里,奉为圭臬。」
  朱火黄点点头,说道:「其实一个人的正与邪,善与恶,都是在於自己的心意,譬如说,杀人是一件坏事,上天有好生之德,怎麽可以轻易言杀?但是,又说除恶人即是行善事,如果被杀的是一个坏人,非但不是坏事,而且还是善事。这道理看起来是相冲突的,实际上却是相通的。」
  戈易灵此时心境大开,因为朱火黄说的都是极其浅显易懂的平凡道理,而话中却是涵意深远。
  朱火黄忽然说道:「小灵子!你说是朋友,实则是敌人,我们恐怕就要使用我刚才所说的那些道理。」
  此刻,蹄声大震,分从路的两侧,卷起黄尘,越过朱火黄他们二人,一阵马嘶,一字排开,六匹马,马上六个人,拦住朱火黄他们的去路。
  朱火黄此时的腰佝偻得厉害,几乎半伏在马鞍的判官头上。
  戈易灵用手挽住朱火黄的缰,停住坐骑,皱着眉头说道:「各位拦住我们的去路做什麽呢?我们祖孙二人迷失了路,已经两天没有找到宿头,又饿又渴,身上又没有多少银子……」
  对面的人其中一个说道:「你看我们像是马贼吗?」
  戈易灵倒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虽然服装各异,但是每个人肩头露出剑柄,飘动着黑色流苏,扣在双玉环上,她已经知道对方是什麽样的人,怪不得朱火黄告诉她不是朋友。
  戈易灵倒是认真地摇摇头说道:「各位是做什麽的我看不出,但是,我看各位不是马贼,大概是错不了的。」
  那人笑笑说道:「年轻人!你的眼力很好。如果我们是马贼,你们祖孙二人就糟了。」
  戈易灵拱拱手说道:「多谢得很!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差。」
  那人接着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三男一女,或者是三男二女,骑着马打哪儿去了。」
  戈易灵摇摇头说道:「没有。我们最近两天,各位是我们看到的第一批人。请问各位,那几个男女是坏人吗?」
  那人笑了一笑说道:「不是坏人我们会这样找他们吗?」
  戈易灵说道:「这麽说,各位是官府里的人了,那算是我们幸运,我们能不能跟着各位一起走,免得我们遇上那批人,那就真的糟了。」
  在那个人翻翻眼睛之後,说道:「我们不是官府的人,我们也没有时间保护你们。」
  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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