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之听到禁不住笑了出来,陈璟顿时觉得眼皮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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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四劫、和局
年三十这天,从一大早开始就有邻居来送一些自家做的吃的,像酱肘子,炸带鱼。
胡同里的人家挂上了红灯笼,棋社门前的石狮子也挂上了红绸,街上比平常人少了很多,都回家去过年了。
陈璟头一次感觉到这么浓的过年气息。倒不是南方的年味儿没有北京浓厚,只不过陈璟一直陪祖父住在南京,家里虽然大,但是只有他们俩人,其余都是打扫或者收拾的佣人。
陈老年纪大了,难免就喜静,过年的时候五次有三次父亲和叔父是不回来的,只有陈老和陈璟。
自然也会弄一大桌子山珍海味,酱肘子炸带鱼这些都上不了台面,吃的喝的考究的不得了,只不过吃得多了,再好的东西也会觉得腻。
年初一的时候本该是拜年的日子,来陈老家里拜年的人自然不会少,陈家是个大家族,还有很多旁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来拜年,红包厚的可以,只不过没什么感情。
陈璟把干果放在新买来的果盘里,刚放在大厅的桌上,李阵就冲了过来,坐在椅子上翘起腿来,一个一个的剥着开心果,往嘴里扔,一边吃一边说:“啊,还挺甜的,个儿也大,下次多买点……你也吃啊。”
陈璟看着他耍宝,无奈的叹口气,反正让李阵干活,整个四合院都能塌了,没准还要殃及整个胡同,得不偿失……
如果让李奕之干活,没准又要磕了碰了,到时候还是陈璟自己忙,所以就习惯了两个活宝,走出正厅去。
陈璟把晚上过年要吃的菜洗好,瞥见随手放在炉灶旁边的塑料小包。
那是去买年货的时候老板送的,一包彩色气球,小小的那种。反正眼下也没事做,陈璟就想着把这些气球充起来,摆着也挺好看。
包里附送了一个迷你的打气筒,陈璟拿着气筒子和气球准备回屋去充起来,刚出厨房门就看到了李奕之。
李奕之道:“你在干什么,需要我帮忙么?”
显然李奕之没有李阵磨练的脸皮厚,不过别看他态度这么良好,如果真让他帮忙了,肯定是自找苦吃。
陈璟道:“我要把上次带回来的气球吹起来。”
“我帮你系扣吧。”
李奕之想也没想的回答,看起来很是兴致勃勃,陈璟想了想,似乎系气球不会出什么岔子,也没什么危险系数,俩人就去主屋坐下来,陈璟打气儿,李奕之系扣。
俩人配合的还算默契,李奕之系扣也很熟练,除了偶尔没拿稳让气球漏了气儿,其他也没什么。
忙和了一下午,等陈璟炒完了菜出来,大厅桌上的干果已经被消灭大半了,陈璟略带“鄙夷”的看了李阵一眼。
李阵还拍了拍肚子,“你放心,晚饭我还是能吃下的。”
陈璟眼皮跳了好几下,心说你吃不下那就太好了……
虽然才三个人吃年夜饭,不过有李阵这个专业活宝和李奕之这个业余活宝,年夜饭吃的相当热闹。
饭吃到一半,李阵才想起来要给小辈们红包,赶紧去自己房间找了半天。
李奕之就趁他进去的功夫,把虾仁全挑了。
李阵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李奕之和陈璟的碗里满满的都是虾仁,而盘子里已经空了,不禁气的跳脚。
…。文。…;
…。人。…;
…。书。…;
…。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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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长辈们给晚辈红包已经是一种习俗了,也讨个吉利,李阵把两个一样的红包分别给李奕之和陈璟,又拿出一个大红包,里面鼓鼓的送给陈璟。
“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我想着你们小孩都该喜欢的。”
陈璟听着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儿,接过大红包,里面的东西还软软的,打开一看,竟然是李阵前几天从棋社一个小孩子手里赢回来的小丑娃。
陈璟低头看着手上的丑娃,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声,“谢谢李九段。”
李阵笑道:“喜欢吧!我就知道你喜欢,不要叫我李九段,怪生分的,叫我李叔叔就行。”
李奕之打岔道:“小璟是我徒弟,怎么能叫您叔叔呢,该叫李爷爷。”
李阵:“……”
陈璟看着手上的丑娃,说实话他第一次收到玩具,还是布艺的玩具。或许是家里认为他是男孩子,就不该玩什么玩具,从小开始陈璟几乎没什么童年回忆。
吃过了饭李阵破天荒的要求去刷碗,捧着碗去厨房一边刷还一边说:“一年刷一次碗。”
陈璟把桌子擦干净,又摆上果盘,李奕之在旁边没事干,就拿起红包拆开来。
和李阵一起生活这么久,哪一年春节李阵都会忘记红包,这还是李奕之接到的李阵给的第一个红包。
陈璟只是擦完桌子抬头瞥了一眼,立时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连红包都能彰显李阵的风格。
李奕之把红包打开,往外抖了抖,赫然从里面掉出……十五块钱。
北京春节放烟火限了禁禁了限,不过在这年头还是没有禁止的,晚饭过后外面就有人在放烟火了,小孩子喜欢窜天猴之类的,也有人从房山顺义这样的京郊带来回来烟火,这些烟火比较“豪放”,动静非常大。
自然少不了几千响的鞭炮。
三人在门前放了一挂一千响的鞭炮,外面冷得厉害,放完之后就窜回屋里取暖去了。
饭后本身该是下棋的时间,只不过过年太热闹,鞭炮声此起彼伏,这种环境下,很难让人静下心来思考。
李阵笑道:“下不了棋,咱们聊聊天吧,尤其是陈璟,平时说话太少。”
只不过三人之间还是李阵最能说,到底还是变成了李阵来讲他的围棋生涯。
八岁学棋,十岁定段,一路高升到职业九段,在李阵的那种年代,还没有人重视围棋,毕竟围棋没有出路,所以很多人都不曾听说过李阵的名头。
九段之后李阵就渐渐的淡出了围棋界,因为这种日复一日的比赛模式,让李阵觉得很无聊,很枯燥,他不知道自己学棋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我在棋坛的口碑不好,大家提起九段,都不会有人想起我,偶尔想起来,就会说是个怪癖很多的人。不过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
李阵后来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连业余段位都没有的人。
那人是天生的笑面虎,找到李阵,只希望李阵可以再次出山,李阵自然不肯,那人就和李阵打了一个赌,如果他赢了,李阵就要复出。
李阵当时非常不屑,有不少自视甚高的人都会来向他挑衅,毕竟九段没有几个,李阵一口就答应下来,还笑着和那人说,如果是和棋,也算是他赢。
只不过李阵没能想到是这样一场结局。
“我做梦都没想过,会和一个连业余棋手都不算的人,打成了和局,还是四劫循环的和局。”
四劫循环是围棋对弈中很少见的和棋,局面的某个局部或全局上同时出现了四个劫,对局双方在四个劫上互相提来提去,构成了一种循环,只要双方不肯认输不打破僵局,就是一种无止境的循环。
这种局面一般会被判为和局。
“我当时有点发傻,从来都没有这么反思过自己,怪不得棋坛里很多人都说我有怪癖,果然是我太自大了,下棋本身就是无止境的,并没有什么人可以常胜,输赢并不可怕,最残酷的是,你们根本不站在一个平面,他却把你赢得轻而易举。”
陈璟第一次听说这种和局,其实以前翻阅棋谱也有见过,只不过他从来没听被人说过,这样一被提起,似乎那个挑战李阵的人非常厉害似的。
李阵讲完了故事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如果住在大钟寺附近,都能听到新年的钟声。
外面的鞭炮声烟花声,随着钟响骤然变大了,仨人把吹好的气球全都拨了在地上,一个个踩爆。
气球爆掉的声音很大,陈璟第一次这么玩,噼噼啪啪的声音让人忍不住眉毛直跳,却要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一包一百个气球很快就被三人踩没了。
十二点之后大家都要去睡觉了,李阵打着哈嗤往回走,陈璟忽然道:“我能问一句,和你打成和局的人是谁么?”
李阵驻了足,却没有回头,稍微扬起头似乎是在冥想,最后轻轻的吐了三个字……
“陈松睿。”
陈璟顿时愣了,陈松睿是他的叔叔,陈璟虽然知道那人也懂下棋,但是从来没想过他能和李阵旗鼓相当。
李奕之走到门口都没听见后面陈璟的动作,禁不住道:“睡觉了,难道被炮仗吓呆了?”
陈璟摇了摇头,刚要表示自己不害怕放炮,就听李奕之说道:“外面要一直放到天亮呢,你要害怕就跟我一起睡。”
“……”
陈璟顿时觉得“不害怕”三个字就像梗在喉头了一样,非常不熟,最后咳了一声,转而说道:“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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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外卡、亲人
外面炮仗声冲天,过了十二点也不消停,好多养来看家护院的大黑背都会被吓得哆嗦起来。
陈璟和李奕之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李奕之干脆转过脸,面朝着对方,笑道:“要不要我帮你捂着耳朵?”
因为李奕之看不到,就不会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陈璟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呼吸轻轻喷洒在自己脸上,不禁往后错了错,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陈璟到底是有“底线”的,虽然“害怕”,但是不会让对方给自己捂耳朵。
俩人都睡不着,自然要找个话题聊天,就禁不住说起刚才李阵提到的四劫循环。
这样的棋局虽然罕见,但是在李奕之上辈子几十年的围棋生涯中,确实遇到过,而且非常凑巧的是,和他一起对弈的,正是眼前这个陈璟。
当然了,这些李奕之不可能告诉他。
陈璟那时候还很年轻,职业三段,是拿了外卡才晋级陈氏杯的。
体育竞赛中,外卡一般保留给在正规比赛中未达原定资格的队伍或个人。在陈璟一举夺得棋王这个称号之前,陈璟在棋坛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三段,没有任何报道,没有任何风声,甚至没人听过他的名字,仅凭着一张外卡。
这一场比赛中李奕之误算了三次,上次李阵讲的黑子屠龙的复盘,白子只误算了一次,就已经不可避免的走向失败,更何况那时候李奕之心神不稳,连连误算。
但是让李奕之没想到的是,作为对手的陈璟,竟然有意相让,并没有趁火打劫,也没有半路杀出来捡漏,只是走着自己的部署。
陈璟夺得冠军之后,铺天盖地都是年轻棋王的新闻,有人说陈璟是君子,下的棋也充斥着君子风格,厚而正,序而稳。
陈璟听着李奕之断断续续的回忆,对这盘棋非常感兴趣,反正也睡不着觉,李奕也架不住他的执着,就起来给他复盘。
复盘也叫复局,就是把原先下过的棋局重现出来,各大围棋道场在训练棋手的时候,并不是用大量的时间让棋手们厮杀,而是复盘。
复盘可以重现下棋时候的双方心理,能找出攻受漏洞,从而提高棋手的水平,再加上做大量的死活题,练习自身对死活的棋感。
虽然上辈子陈璟和李奕之的交集并不大,但是李奕之的记忆很深刻,尤其是在他立于常年不败的基础上,被一个年轻的棋手打败了,这就更是记忆深刻。
李奕之一点一点的在棋盘上摆上棋子,先前摆的很流畅,毕竟只是开局,记忆还很清晰,后来渐渐下子变慢,经常是下一个子也二三十分钟。
或许复盘真的是一件牵扯到心理活动的事情,他复出来的不只是棋局,还有当时的自己。
李奕之每下一个子,仿佛都能想到当时混乱的心理,他想冷静下来思考棋局,却不自主的被那些重伤的话牵引。
陈璟看着也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刚开始黑白棋子走势相当,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是高手,棋走的很厚,似乎无懈可击。
只不过后来黑子渐渐吃力,开始离散凌乱,棋盘上一度出现了四个劫,黑白双方就在四劫之上提来提去,从而形成了死循环。
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打破这种循环,一旦打破,反而对自身不利,可能被殃及的失掉全局,所以最终裁判判为和局。
比赛都是要有结果的,做和局处理是不可能有冠军这一说,所以和局之后必须是加赛,加的就是一场快棋。
有人把下快棋说成罚点球,快棋更适合电视直播,几乎半个小时就能完成一盘,快棋争夺冠军可以吸引观众注目,结果可以预见,李奕之输的很彻底。
说李奕之心理脆弱也好,不坚强也好,这场比赛可以说输的一塌糊涂。
或许没有什么人能禁得住,诽谤、重伤,夹杂着嘲讽,由媒体承载着,席卷一般,各个棋坛杂志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棋王输棋,棋王的异常性取向的问题。
李奕之叹了口气,把棋子抛进棋罐里,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捂住脸,深深的吸了口气。
陈璟不知道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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