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扩大了好多人。
一位白凤兰武装的战士急匆匆地跑来,将缴获的敌军文件交给立青。立青仔细看着,不由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白凤兰走了过来,问:“情报上说了什么?”
“这是一份缴获的敌军通报,通报上说,上个月,南昌起义出来的朱德部与秋收起义的毛泽东在井冈山会师,组成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
“中国工农红军?”白凤兰第一次听说这个名称。
“司令,你有没有想过,把咱们的队伍也拉过去?”
“去井冈山?入伙朱毛?”
“是的,青花寨没了,丹坪镇也不能久留,一支队伍没有后方是不能生存的。叫花子打狗还要找堵墙根护在身后,这个后方,就叫根据地。依我看来井冈山是最好的根据地。”
让白凤兰武装离开青花寨投奔井冈山,显然他们不乐意,首先反对的便是张师爷。
张师爷说:“党代表,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乡下人,野惯了,再说也是穷家难舍,熟地难离呢!你让我们抛乡别土,到那不相干的深山野林,不要说我这老骨头拖累不起,我也说服不了大伙儿。”
正僵持着,镇外传来阵阵军号声。
立青倾听后,对白凤兰说:“了望哨报告,敌军第三营及各路团防,正往丹坪镇赶来。”
白凤兰:“让他们来,姑奶奶已经完事了。”
张师爷:“传令各队队长,抓紧装载,全体往鸡公山转移。”
立青阻止:“我仔细地研究过了,鸡公山的环境不足以我们长期进行游击战。”
白凤兰突然问道:“你不是不想和我们一块撤吧?”
立青反问:“我当初的第一个条件,你记得吗?”
白凤兰回答:“当然,所有的军事行动,党代表有最后的决定权。”
立青逼问:“那你们还认我这个党代表吗?”
白凤兰与师爷交换了眼神。
白凤兰又一次问道:“你真的不想和我们一块儿走?”
立青倔强地一甩头:“空头虚衔的党代表,我做不了。”
“你想走,我还舍不得放!”白凤兰和立青铆上了,她大声喝道,“来呀,把党代表给我捆起来!”
手下一怔,都愣着。
白凤兰刷的拔枪:“执行命令!捆起来,送我那匹马上!”
众人们把哭笑不得的立青捆成了一只粽子,搬到了那匹白马的马鞍上。立青不住地大叫:“凤兰!凤兰!你听我话!不能蛮干!……你会后悔的!”
白凤兰:“把他那张嘴堵上!”
属下听命,拿来一团布,堵上立青的嘴巴,立青的声音沉闷了,以至消失。
白凤兰跃上马车,大叫一声:“往鸡公山,撤!”
一声鞭响,马车满载而去,驮了杨立青的白马随车而去,武装男女有序的队伍也随之撤去。
上了当的敌军第三营在青花寨扑了个空,转又恶狠狠地杀回丹坪镇。到了丹坪镇,又是扑了个空,气得梁营长嗷嗷叫。
“这个杨立青果然历害,不愧是黄埔的高才生!”高伯龄无奈地说。
“写报告,快写报告!直接给董长官写报告,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还给董长官!看他做姐夫的怎么处理?!”梁营长气急败坏。
高伯龄遵命。
再说上海那边,得知立青受处理被开除出党,作为立青的入党介绍人,瞿恩感到这样的处理是草率和不恰当的,将极大地挫伤那些与立青同志有着相同经历的一批骨干的革命热情,并认为,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大批人,对党的认识是也逐步走向成熟,年轻的中国共产党正是伴随着其成员思想和理论认识的不断成熟,而走向坚强和正确,因此,他奋笔疾书给中央写信。
瞿霞推门而入:“哥,我要去伍豪那里,你有什么要带给他吗?”
“你稍等一会儿,就好。”
瞿恩又书写了一会儿,交给了瞿霞:“交给交通科,请他们尽早发往井冈山。”
门外间有巡捕车鸣笛驶过。
瞿母不放心地叮咛:“路上要当心,近来风声很紧。咱家这一个月都搬了三次了,我得收拾收拾,没准又有通知来让搬。”
化装停当的瞿霞,对母亲招招手,昂然挎手袋出门而去。对立青的事,瞿霞比哥哥瞿恩还要上心。
为了对付共产党在上海的频繁活动,国民党南京的中统特务机关将立仁派往上海。楚材将一份名单交到立仁手上:“这是我从中央军校新挑出的三十名毕业生名单,你可以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随即又取一清单:“这是六部刚从美国进口的短波电台,比较目前军中使用的长波电台,灵敏度和发射距离超出了整整一个时代。你拿去,首先是沟通上海和南京之间的短波联系,其后再推广到全国各大城市,以使我中统的情报交流效能更快更高。”
“这倒是不错的东西!”电台虽然还没有拿到,仅清单已足以使得立仁爱不释手。
“我还给你备下一批专家,帮你建立短波无线网,并专门编制通信密码。”楚材继续交代。
“太好了。”立仁更是喜出望外,他正愁自己不会使用那些洋玩意儿。
临分手的时候,楚材还向立仁交代一件事,要他提醒妹妹立华不要同国母宋庆龄走得太近,蒋介石已经开始不高兴了。
立仁找到立华,正巧立华也到上海,以监察委员的身份参加一个慈善募捐活动。
立仁告诉立华,听董建昌说,立青在湖南同一名女土匪搅在一起,立华对此有点不大相信。
“他那人打小就流里流气,做绿林流氓就对了,一点也不奇怪。”立仁大不以为然。
“如果真是这样,那瞿恩就太让我失望了,我把弟弟交给他,弄成这样,和他瞿恩往昔的崇高理想,真是相去太远!”立华心情很复杂。
立仁趁机说:“就个人品质,瞿恩是个完人,可惜被那几块洋面包撑着了,那马克思列宁就根本不适合中国文化道统。所以他共产党成了草莽流寇,连董建昌都不如,这不能不是遗憾。瞿恩和董建昌这两个人,实际是目前中国思想界的两个极端。一个是实用主义,一个是理想主义。找情人,你可以选瞿恩,浪漫,刺激;嫁丈夫,你得挑董建昌,什么时候也断不了车子、票子和房子!”
“你胡扯什么呀你!”立华不高兴了。
“妹妹,我能不懂你吗?别对瞿恩抱希望了,如果天气不错,时机也正好,你很可能再见到他,不过,那一定是在监狱!”立仁垂下目光。
立华“刷”的看向立仁……
第十三章
…13…
瞿恩在房内,瞿霞推门,身后领了一名女青年,她朝哥哥示意了一下,自己留在门外。女孩略有些腼腆,瞿恩针锋般的眼光投向她。女孩单纯的两眼并不躲闪,照直迎来。
瞿恩和颜悦色了:“坐,林娥同学。”
林娥坐下,上身挺直。
瞿恩:“你进门,我还纳闷,交通科看上的数字天才,怎么这么单薄?饭吃不饱?”
“我喜欢自己有点骨感。”
这个女孩说话很有个性,也很自信,瞿恩笑着又把林娥打量一番:“骨感?到底银行家的女儿,当四分之三的中国人还填不饱肚子的时候,你却在减肥。”瞿恩突然注意到林娥脖子上有道疤痕,他指了指那里,问道:“你那颈项上怎么有一个疤痕?也是骨感?”
林娥连忙把取下的纱巾又围上:“我十四岁那年在老家时出了场事故。”
瞿恩皱皱眉:“事故?”
林娥:“是的,一个男孩子出了意外,枪走火。”
瞿恩:“枪伤?匪夷所思。”
林娥说的男孩正是当年偷父亲手枪在魏大保面前显摆的杨立青,后来,她的父亲请圣约翰医院的教授做了整形手术,伤口愈合算好,已经不太能看出来。“也就跟蚊子咬的差不了许多!”如花的大姑娘,能不破相还是不破相的好,但已经这样了,能怎么办呢,林娥只能豁达地接受,并自我安慰,说着,她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
瞿恩也笑了:“那得是一只多大的蚊子呀!不是我太挑剔,做我们这一行,外貌越普通越好,最好不要有任何外貌标记。”
林娥昂起头:“我有二十一条纱巾!”
瞿恩又笑:“你可真够阔的。”
林娥话锋一转,问瞿恩是不是广州的那个瞿恩?瞿恩对这个女孩的问法觉得有意思:“广州的,你怎么知道我是广州的?”
林娥说:“我堂姐是你的崇拜者,她是广东女子师范的,听过你的演讲,讲过你的许多传说。”
瞿恩:“是吗,你还对我做过什么调查研究呢?”
林娥:“我很高兴,能和您一块儿工作。”
瞿恩:“不,我们暂时还不会让你工作。”
林娥吃惊:“那……”
瞿恩的意思是,先送林娥去中统上海无线电学校学习无线电,林娥很有点失望,她本以为会和瞿恩一起工作的,她也是瞿恩的崇拜者,还听过他的演讲。可组织需要你去哪,就得无条件服从,林娥还是欣然接受这个任务。
瞿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在中统无线电学校,立仁微笑地逡巡着报名前来学习的青年们。据校长介绍,这些人多半是来自上海的名门大家子女,觉得无线电神秘时髦,故而争先恐后地报名入学。立仁感到很满意。忽然,他发现学员中一个人很眼熟,这个人便是林娥。
“您是怡和银行的?”没等立仁问话,林娥抢先问对方,并下意识地拉了下脖子上的纱巾,她很机警。
“傻丫头,这位先生是你的老板,学校的老板。”校长说。
接着,校长又对立仁说:“她父亲是怡和银行的上海董事。”
立仁笑了:“没错,咱这也是银行,可储备的不是钞票,而是新科学的技术人才,懂了吗,同学?”
林娥很害羞地抿嘴一笑,腼腆而去。
这时候,一名便衣中统急匆匆地从外赶来,上前对立仁一阵耳语。
立仁一惊:“哦,可以肯定他是共党中央与朱毛红军的联络人吗?”
便衣点点头。
立仁自言自语:“今天是什么日子,想什么来什么?看看去,看看共党江西都带了些什么消息过来。”
国民党的四师三营在丹坪镇失利后,调来了中央军的范希亮团。刚到的中央军团长范希亮凭窗远眺,原先四师的高伯龄陪在一旁。高伯龄谄媚地说:“范团长,你们中央军到底是军中老大,你的团一到,地方抚定,商业又发达了。”
范希亮笑笑:“高老弟也学会应酬了,我记得我们在东征实习时,老弟还是董长官的一名马弁,朴实得很。别学这一套,没什么意思。”
高伯龄尴尬:“别当真,范团长,我也就是奉命向你们中央军介绍情况。”
范希亮问:“听说你与杨立青有过一次不那么愉快的见面?”
这可是问到高伯龄的痛处了,他叹息道:“是呀,东征时我借了他三支驳壳枪,他还了我六支。这一次他借走一百余支枪,恐怕只有范团长才能帮我要回来。”
范希亮又笑笑:“你也真够大方的。”
高伯龄转念一想:“你范团长不会因为对手是同窗老友,就手下留情吧?”
范团长觉得高小觑自己:“这你放心,我和立青毕业的那天就有言在先:谁有一天就是做匪了,咱同学归同学,钢刀归钢刀!”
高伯龄信任地点点头。
范希亮很快进入角色,这一天,他召集部下开会。范希亮的身后挂着一幅地图,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军官们:“对于这支土生土长的小股土著武装,大规模的进剿毫无意义。山地丛林作战,应以小股对小股,游击对游击,也就是说要比他共产党还要共产党!”
原来,范希亮在进驻丹坪镇前,就已经编了特务连。特务连的人都是擅长爬山的湘籍川籍班排长,一色的花机关枪和连发驳壳枪。并从上海带来德国的压缩饼干和轻便睡袋,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减轻单兵的负荷,提高在山林内的持久生活能力。
范希亮问特务连长:“这几天的山林适应训练搞得怎么样?”
“按照长官的要求,我们已经掌握了鸡公山所有地标地形,以及进山的每一条可以攀登的小道。每一个班都配发了指北针,每人均可以按方位角隐蔽行军。只是,配发的瓜式手榴弹太少,木柄手榴弹又太沉。”
范希亮对军需官说:“告诉各营,将现存的所有瓜型手榴弹都集中到特务连去。”
军需官回答:“是!”
范希亮:“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全团在外围配合你们特务连中心开花,捣毁白凤兰的老巢,让他们群龙无首,四处逃窜。外围部队守株待兔,结果他们!明白了吗?”
军官们齐答:“明白!”
白凤兰这边,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立青在辅导游击队员们战术动作。游击队员利用树干,交替掩护射击。有人喊道:“党代表,司令让你去一下!”
立青临走前交代:“就这么练,三人为一火力小组,每班三三编制,要学会战术协同!”说完跑步离开。
溶洞内,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