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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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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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时脸都红了:“我可没过过这种腐朽的生活!”

立青叹口气,仿佛回想起在醴陵老家那会,为了看给三省巡阅使唱堂会的小红杏,摔坏师傅的光学测量仪,被师傅逐出的情景。那时候的立青多么顽劣,弹指一挥间,他都成长为一名军人了!

谢雨时捣捣立青胳膊:“想什么哪?”

立青方才缓过神来,自嘲地笑了,两人轻轻跳下,默契地看了一眼,一脚踹倒楼门,交替掩护入内……

街对面,范希亮用枪管顶着那个被俘团长的脑袋:“喊话,叫你的部下,把机枪扔出来,投降!”

妓院里的机枪打出了四周一长串的弹着点。

团长大声吼道:“三营的弟兄!我是团长李惠贤!我命令你们停止射击,走出来,向革命军投降!听到没有,机枪给我丢弃!”

喊声响过,机枪声戛然而止。

立青、谢雨时持枪搜索上楼,楼梯处,有川军枪手开枪,被立青一枪撂倒,从楼梯上滚下来。两人敏捷地跃上楼层,藏在响着机枪声的房门外,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和楼外被俘团长的喊话声。

立青与谢雨时交换了眼神,同时上前,持枪踹倒了房门,大喊:“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房门倒了,一屋子的大哭小叫,刚才猥亵姑娘的士兵猛然端起机枪,调转身子,欲扫射,立青手上的枪先响了。那个人栽倒在地上,另一个士兵扑通跪下,一支枪高高举到头上。

静静的,特别的安静。

屋里的姑娘先一怔,又突然地扑上来,抱住立青、谢雨时又啃又亲:“赤党爷,亲亲的爷……嗯嗯嗯!”

其他姑娘也扑将上来,手足无措的立青、谢雨时呆掉了,任凭一堆女人在脸上乱啃乱亲……

北江战役胜利了,立青、范希亮、谢雨时身着革命军军服,腼腆地站在高台上,接受八把军号面对面地朝他三人吹响。

欢快的军中行进号音,表达四军先锋团对这三名黄埔生的敬意。

号音骤停,值星军官一步上前,大声发令:“先锋团全体注意,向三名优秀黄埔同学敬礼!”

在场的所有军人跟随值星军官,齐向台上的立青、范希亮、谢雨时行举手军礼。

军号再次向天吹起,三名黄埔生露出灿烂而自豪的笑容。

表彰大会后,革命先锋团举行会餐。先前的值星军官对范希亮、立青、雨时举杯:“来来来,我代表我们的叶挺团长敬三位一杯,他本来要亲自敬你们的,临时去军部开会,他嘱咐我代劳!”

范希亮说:“黄埔校规严禁学生酗酒,不过,既是叶挺团长的敬意,那一定得喝,希夷一向是我范希亮最为崇敬的战将,来,干!”范希亮一饮而尽,立青、雨时跟随。

值星军官问道:“如今仗打完了,广东也统一了,三位下面有什么打算吗?”

范希亮说:“回黄埔去,三期的课程还没完呢!”

值星军官转向立青和谢雨时:“你们二位呢?”

立青感慨道:“我真想就留在这儿,多好的部队,我头一天来,就觉得跟别的部队不一样,比第十二师棒多了。”立青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被范希亮踩了一下,他不解地看了看范希亮,范希亮瞪了他一眼。

值星军官似有所觉察,笑了笑。

会餐一结束,立青就迫不及待地问范希亮:“老范,我不明白,吃饭时,你干吗踩我一脚?”

范希亮说:“你可以说三十四团如何好,只是别和第十二师比较,犯忌的,知道吗?”

立青不懂了:“犯忌,犯什么忌?”

范希亮没好气:“你这毛娃子哪里知道此处的水有多深!你知道不知道,叶挺的这个三十四团从上到下完全是由共产党员领导的团?也是整个革命军中唯一的红色团队。第十二师师长张发奎正严重不满呢,你倒好,拿着他两家比开了,你不是找没趣吗!”

立青还是丈二和尚一个:“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范希亮打断立青:“不对,好有时候是好,有时候反成为不好。仗打得好,当然好,但最能打仗的部队也是最难驾驭的部队,那还好吗?不能俯首听命的部队,仗打得再好,那也是不好,甚至是坏。懂不懂?指挥官考虑问题能和咱一样?首先,你得效忠。”

“向谁效忠,向革命?还是向个人?”

“抬杠了,向革命,也就是向个人。校长不是个人?可他代表革命,向校长效忠,也就是向革命效忠!革命是谁?会吃饭会走路会喘气吗?”

立青想到先前董建昌的话,董说过,黄埔生就是枪里的一颗子弹,枪就是军校,枪的扳机由校长扣动,他决定打谁就打谁。今天,范希亮和董建昌的话有几分相像,立青总觉得这两人的话,好像很正确,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具体哪不对劲,他还说不上来。

立华连续好几天都在照顾瞿恩,这一天,她跟往常一样,给瞿恩送来热腾腾的饭菜。瞿恩很过意不去:“怎么又劳驾你了,该瞿霞送饭了呀!”

立华反问:“你不希望我来?”

瞿恩忙摆手:“不不不,我得起来,你帮我一把。”

立华上前:“这是干吗?”

瞿恩撑身下床:“你们都在进步,我也得每天进他一小步,行了!我得两脚沾地,坐着吃!”

立华关切地问道:“行吗?”

瞿恩说:“早晨坐了一回了,听到骨头嘎嘣响。”

“嘎嘣响?现在还响吗?”

“我一用力就响,不信,你贴我膝关节听听?”

立华蹲下来,耳朵贴在瞿恩膝盖上。瞿恩看着近在眼前的发浪,嗅得到头发上散发出的气息。两人距离那么近,有一短瞬,竟相互凝视,又赶紧把目光转移到别处。立华站起来,取饭送到瞿恩手上:“吃吧!你妈给你煨的骨头汤面。”

瞿恩说:“让你这么伺候着真不好意思!”

立华说:“你妈你妹妹伺候你就好意思了?”

瞿恩说:“不是。”

立华给瞿恩喂了一口汤:“别解释了,你妈说你在巴黎就这么的,从来都是你妈你妹妹伺候着你革命!”

瞿恩解释道:“我的事比她们的多。”

立华有点嘲笑瞿恩:“你们共产党人真有意思,为大众争取八小时工作制,自己却工作十六个小时;为妇女争取民主平等权利,家庭里却是个大男子主义。”

瞿恩诧异:“我像个大男子主义吗?”

立华说:“还不像呢,你妹妹说你,平时连袜子都不洗……”

瞿恩害羞地掩饰,有些语无伦次:“你看看……这个瞿霞……”

立华说:“别怨瞿霞,你就说‘是’,还是‘不是’吧!”

“是。可我并没让她们洗,每回都是她们命令我脱下来,主动帮我洗。每次脱下来,袜子硬得像鞋似的,放地上就站住了。”瞿恩没底气地回答,声音很小。

立华又笑了:“还好意思说。”

瞿恩拍拍脑袋:“完了,你对我了解得太多了。对你,我一点秘密也没有了。”

立华咯咯笑了:“你就当我是个护士。”

瞿恩叹气:“问题是,你不是呀。”

“你以为我愿意是啊?”说着,立华拿着饭盆往门外走去。

一名男子走到瞿恩床边,亲热地捶了瞿恩一拳。门口的立华不经意地看看两人,又离开。

男子俯向瞿恩:“……蒋介石突然向恩来同志索要我党在第一军中的党员名单,虽未如愿,但他要在军队中排斥共产党人的用意已经非常明显了。在黄埔,孙文学会对青年军人联合会的挑衅滋事不断,这些行动直接来自于国民党右派的授意……”

瞿恩感慨道:“亲者痛,仇者快,多好的局面呀,人家偏不珍惜,你有什么办法?”

男子说:“第四期黄埔招生已经开始,中央紧急通告各地,速速选拔动员左派青年来广州应试,防止右派分子垄断军事训练机关,造出一帮反动的军事人材。”

瞿恩说:“那就是说,不妥协,不让步。”

男子说:“态度坚决地维护两党合作,反对分裂。”

立华又站到病房门口。

男子告辞了:“大瞿呀,你得抓紧养伤,早日康复。”他朝立华笑笑,出门走了。

立华扶着瞿恩在走廊练步,瞿恩试探着挪动脚步,还是非常艰难。

立华说:“让你别动,你偏不信,你没听见骨头响啊?”

瞿恩故意说:“还真是,哦,喝了骨头汤了!”

立华没好气地摇摇头。

瞿恩突然严肃地看着立华:“立华,有一点我们至今没有说破。”

立华等待着:“说破什么?”

瞿恩说:“那就是我们彼此的政治观点。”

“政治观点?”立华有点意外。

瞿恩说:“你和我们一家非常亲近,像一家人。可我们这一家,是广东出名的共产党之家,我们可以不谈政治观点,而彼此亲近。不谈,并不是没有,你说呢?”

立华不太高兴:“干吗非得谈?”

瞿恩很固执:“现在可以不谈,可总有一天会谈。你可以不关心政治,可政治会关心你的。”

立华说:“我没觉得有那么严重。”

瞿恩微微笑着:“要了解一个人,你必须了解他的政治观点。你了解我吗?”

立华不知该如何回答,思忖地看着瞿恩。

一场血雨腥风,立仁又回到广州,坐在轿车里的他,再次看到广州的繁华,不禁感慨,真是恍若隔世,突然很不习惯眼前的繁华,满脑子还是战场的枪林弹雨。

坐在旁边的楚材嘲笑他:“你呀,骨子里还是书生,瞧你这一路感叹,好像在碱水里泡过三回,开水里煮过三回,血水里又涮过三回。”

立仁叹息:“难道不是吗?校长不也这么感慨,不是陈赓背着他脱险,恐怕……”

楚材严肃地说:“不要再提此事,不要再替共产党宣传了。”

立仁说:“不是,人家的确打得好,惠州要塞人家替你拿下来的,二十七名共产党的代表参加敢死队,二十一人阵亡,六人负伤……”

楚材疑惑地看着立仁:“连你都这么说,长此以往,不出一两年,共产党就可以替代国民党了。”

立仁不解:“怎么会呢?”

楚材说:“怎么不会呢?你我要能跟上校长的思想。”

立仁更不解了:“校长的思想,什么思想?难道国共不再握手了?”

楚材说:“握手当然还得要握,但得提防,如今,共产党的手已经足以捏碎我们的手腕了,知道不知道?”

立仁诧异。

楚材说:“校长让我们提前回广州,就是要我们掌控局面,黄埔的共产党一天天在做大。”

两人一阵沉默。

立仁说:“也是可惜了,陈赓、瞿恩、蒋先云那样的人材。”

楚材说:“又感叹了!我对你说,我已对黄埔的孙文学会做了布置,有好戏看。搞政治可不能光会感叹!”

轿车飞驰而去。

几天后,黄埔军校饭堂的确上演了一幕好戏。

偌大的饭堂,三期黄埔生们在开饭,一片调羹碗盏之声。六班所在的饭桌,范希亮、杨立青、谢雨时被同学包围着,一片打探恭维之声,大家好奇地问他们,战场上都吃什么,和军校的伙食比,哪个更好。

立青说:“那得看你吃谁了!吃自己的干粮没劲,吃陈炯明的,那就鸡鸭鱼肉样样有了。”

吴融说:“这可就应了孙子兵法了,让敌人替你办后勤。”

范希亮笑道:“别他妈的扯了,兵法都是事后诸葛亮,人家有鱼有肉,你得有牙口!”

穆震方说:“对,首先你得能打得下来,打好了,才有缴获,打不好,别的都白扯!”

“你倒成了诸葛亮了,好像你也在第四军风光了一回,嗤!”汤慕禹好像很嗤之以鼻的样子,“嗤”得格外响。

穆震方生气了:“我怎么了,没去过,就不能帮着总结总结了?也是咱三期的共同财富!”

汤慕禹说:“你总结?人家前方拼命,你倒总结上了。这是你们青联会的一贯做法,贪天功为己有,也不害臊!”

穆震方更怒了:“谁贪天之功?你就掰指头算算,整个参战部队,是你们孙文学会的人多,还是青联会的人多?”

汤慕禹说:“人多顶个蛋用,陈炯明倒是人多。得指挥英明,谁指挥呀,还不是咱国民党的统帅?”

“你就水煮鸭子一张嘴硬。我告诉你,汤慕禹,是骡子是马得拖出去遛遛,上阵才知道呢!”一听汤慕禹把国民党夸上天,穆震方就怒不可遏了。

“你他娘的才是骡子呢!”

“成成成,我们是骡子,低头拉套。你们是马,都是马,骟了蛋的马!”

“哗”的,汤慕禹手上的汤泼在了穆震方脸上。穆震方一怔,遂劈胸抓住了汤慕禹的衣领。邻桌上,有同学跳上桌子大喊:“青联会的穆震方侮辱我们孙文学会!”

立刻,像约好了的,整个饭堂炸了。

铁勺子在飞舞。

饭盆子丢过来砸过去。

被击中的同学,一脸饭花。

立青惊讶地看到,整个饭堂四处都在扭打。

冲突升级到抡椅子,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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