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个连长嘛。”秋英说,“谁见过一个堂堂的守备区司令员亲自带操的,你自个儿痛快了,也不知道人家背后怎么笑话你!”
高大山说:“我不跟你理论。连长也罢,司令也罢,这部队不像个部队,我就不能不管!”
秋英说:“那我们家里的事你管不管?”
高大山说:“啥事儿?”
秋英说:“咱那亲家要来了!”
高大山说:“亲家?啥亲家?谁的亲家?”
秋英生气地说:“你是不是这个家的人?孩子的事儿你还管不管?只管把他们生下来扔给我,小时候看都懒得看一眼,现在他们大了,婚姻大事你也不管?”
高大山不明白了,说:“你说谁大了?哪个要结婚了?”
秋英说:“不是结婚。我说的是高敏和建国!他们都大了,又都提了干,他们的事儿也该跟咱那亲家咬个牙印儿啦。哎,前两天我又跟咱那亲家婆子通了个电话,俺俩在电话里说好了,这两天桔梗就到东辽来,瞅个星期天把俩孩子叫到一起,当着大人的面帮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以后他们接触起来就方便了是不是?”
高大山的脸忽然黑了下来:“这事你跟敏说过吗?”
秋英没好气地说:“她一个孩子懂得啥?你想想,你和陈参谋长是老战友,我和桔梗是结拜的干姊妹,高敏和建国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前几天我让建国到家里来吃饺子,看他那意思对高敏也不讨厌。闺女大了总要出嫁,我看就是月下老人来拴线,也找不到比这俩孩子更合适的了!老高,你眼看着就老了,过几年也风风火火不起来了,就等着抱外孙子吧!”
高大山却不乐意:“谁老了?什么老了?你看我老了吗?我哪儿老了!我老了?要是上头这会儿下命令,让我高大山带部队上战场,我保证能像当年打锦州、过长江那会儿一个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像当年抗美援朝时一个样……”
秋英打断他的话:“你看看你,把话岔到哪去了!我是说高敏跟建国的婚事!”
高大山不想管这些事,说:“这些事你觉得合适就看着办吧,我也听不明白。好了,我上班去了!”
秋英一把拉住他:“你别走!你也算是个爹?这儿女婚姻大事,你想当甩手掌柜子?我正经话还没说呢,你是高敏的爹,陈刚是建国的爹,你们都快成亲家了,两个人还不得在电话里通个气儿,唠嗑唠嗑?”
高大山说:“你是让我给陈刚打电话,唠嗑唠嗑?”
中午,秋英就把建国喊到屋里来了。
建国一进门就左顾右盼的,没有看到高敏,问道:“阿姨,今儿到底啥事儿?”
“没事阿姨就不能让你来了?”秋英说,“我刚才还跟高敏打了个电话,她说过会儿就回来,也就快到家了……哎对了,你妈给你打过电话没有?过两天她要来。她说离开东辽好几年了,特想见见你和高敏……好啦,你先坐,我再打个电话,高敏也该回来了!”
建国坐下没有多久,高敏果然回来了。
“妈,家里出啥事了?”
“这孩子,家里好好的,能出啥事!今儿不是星期天嘛,你看建国来了,你们一块儿到楼上唠嗑去,你们可是从小在一块长大的。建国,等会儿下来吃阿姨包的酸菜馅饺子啊!”
她对高敏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往厨房走了。
高敏看了一眼建国,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了,她给建国点点头:“建国,好久不见。”
建国也点点头,说:“是啊,你也不常回来。还好吧?”
“我挺好的,”但她灵机一动,马上对建国说,“啊,那你坐着吧,我医院里还有点事,得回去!”
建国脸上现出一丝失望,他说:“高敏,你连跟我一起吃顿饭都不愿意吗?”
高敏说:“不是,医院真有事。一个护士孩子病了,我要去顶她的班。”
高权这时从楼上下来,高敏乘机说道:“权,我要回医院值班,妈等会儿问你就跟她说一声,我走了!”
高敏一走,高权就笑起建国来了。
他说:“建国哥,看来你还缺少吸引力呀。”
建国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说:“你懂得个屁。有句话你知道不知道,叫不同道而不同谋。”
高权说:“哎你没有事,帮我解两道数学题怎么样?我有好烟给你抽!”
建国说:“你能有啥好烟,我不信!”
建国便跟着高权上楼去了。
秋英煮好了饺子出来时,发现高敏不在,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建国一走,只好找高权帮忙。不想屋里的高权果然正在偷偷吸烟,看见母亲进来,便藏到了身后。他说:“妈,你待我最好了,可别告我爸。他知道了,非打我一顿不行!”
秋英说:“就你这无法无天的样儿,还怕个人?你是男孩子,想抽就抽一点,哪个男人不抽烟,值得吓成这样!”
这让高权感到意外,他说:“妈,你同意我抽烟了?”
秋英说:“我啥时候同意了?我说你是个男孩子,想抽了就抽一点,我没说让你抽!”
高权说:“那你把我爸的好烟拿点儿给我抽!”
秋英说:“美死你!哎,你姐今儿在医院值班,没吃上饺子,你上医院给她送一点去!”
高权说:“我不去。你叫高岭去。”
秋英说:“我使不动你了是不是?你就不怕我把你学吸烟的事儿告诉你爸?”
高权一听慌了,怏怏地说:“我去行了吧!妈,你是真让我去送饺子,还是去侦察我姐?”
“叫你去你就去。你姐要是不在护士值班室,你就别吭声,到她宿舍去看她干啥呢!”
高权说:“妈,你的意思我大大地明白。可你得给点报酬。”
说着已经伸出了两个指头,秋英知道他那说的是给他烟,她对他有点无可奈何,说了一声“没出息。等着!”就下楼去了,回来的时候,拿了一盒烟,想抽出两根给高权,不想高权一把全部夺了过去。
“别叫你爸瞅着了,小心你的皮!”看着高权跑去的背影,秋英在门前提醒了一句。
高敏和王铁山正在屋里聊天,看见高权进来,让他把饺子放在桌上,然后告诉他:“高权,这是七道岭三团的王连长。”高权看了一眼王铁山,说:“知道了,妈让我给你送饺子,任务完成了,没啥事我走了。”高敏追到门口吩咐了一句:“回家你别跟妈说,好吗?”
高权点点头。
但一回到家里,高权就把姐姐的事统统地告诉了母亲。
他说:“妈,我姐没去值班。我姐跟一个男的在屋说话呢。”
秋英一时不愿相信地说:“胡说!啥男的?建国不是在咱家吗?”
说完她却自己醒悟了,紧张起来说:“你你你啥都看见了?他们……他们……哎呀我的天哪!”
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但呼的又站了起来,说:“不行!高权,快跟妈去把她找回来!这个男的是谁,这么大胆!高权,你认不认识他?”
高权说:“认识。但我不能告诉你!”
秋英说:“我是你妈!你不告诉我你告诉谁?快说!”
高权说:“那你得再给一盒烟!”
秋英气糊涂了,跑步上楼,拿一盒烟回来胡乱塞给高权。
“快说,那个人是谁?”
高权说:“七道岭三团的王连长!”
“好,好。我要把你姐拉回来!”
她怒气冲冲地就往门外走,走没多远,就转身往高大山的办公室走去。
3。秋英囚禁高敏
秋英把屁股往高大山的办公室里一坐,呜呜地就哭了起来。
高大山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说过不让你到这里来吗?你这是咋啦?”
秋英说:“你的闺女大了,我管不了她了,该你这个爹管了!”
高大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高敏她咋啦?出事了?”
秋英气不打一处来:“出大事了!她不哼不哈地就跟王铁山好上了!你要是再不管,咱就跟陈参谋长做不成亲家了!”
高大山倒不紧张,他说:“噢,你说这事呀,她不是跟建国谈得挺好的吗?咋又冒出个王铁山?”
秋英生气地站起,凶凶地说:“你甭问了,赶快叫胡秘书去找那个叫王铁山的,让他离高敏远一点!咱们高敏可是有对象的人了,要是他再死皮赖脸缠着高敏,我就对他不客气!”
高大山生气地说:“你胡说些啥!怎么就让胡秘书去找王铁山!高敏要是在跟建国谈对象,这里头有人家啥事!高敏要是没有跟建国谈对象,她喜欢谁就让她跟谁谈去!都啥时候了,你还要干涉儿女的婚事!”
秋英咬牙说:“高大山,我这里想方设法让高敏和建国好起来,不是为了孩子?你和陈刚一个是军区参谋长,一个是守备区司令,再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你这个小小守备区的司令干了八年,还提不上去,要是跟陈参谋长家做了亲家,节骨眼上拉你一把,你不就上去了?我们娘几个也能跟着到大城市里住一住!我这么操心费力,腰都累折了,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嘛,我这是干啥呀!好,你不管我也不管了,叫他们闹去!”
高大山说:“秋英同志,你今儿还是把老底说出来了!原先我还只当你只是要给高敏找个对象,没想到你把心思用到别的上头去了!好,我今儿就把我的态度告诉你,第一,孩子的事由她自己做主,她爱谁就是谁,我决不想干涉;第二,我高大山哪怕当一辈子守备区司令,也不愿意靠儿女亲家裙带关系这一套往上爬!我跟你都过了半辈子了,我高大山是啥人你还是不知道哇你!你给我走!马上走!”
秋英一跳站起来,抬腿就往外走,回头说:“高大山我也告诉你一句话,我和桔梗大姐啥话都说了,连亲家都叫了,你要是也想让高敏嫁那个小连长,就趁早歇了这个心思,除非我死了。”
秋英一走,高大山背上的弹片突然就又疼起来了。
回到家里,秋英马上拨了两个电话,一个给胡秘书,一个给医院的林晚。她告诉林晚,说是老高近来身体不大好,想让高敏请假回来照顾一段时间。林晚信以为真,派人用车子马上将高敏送回到了家里。
高敏也以为家里真的出事了。她背着急救药箱刚一进家,就慌张地喊道:“妈,我爸在哪里?他怎么啦?”
秋英二话没说,只叫了一声:“你,跟我上楼!”
高敏一上楼,秋英就将她推进自己的房间,回身把门紧紧地锁上。
高敏说:“妈,你这是咋啦?”她拼命地摇门,但秋英没有理她。
秋英说:“你甭叫我妈!你妈死了!你都跟我说,你背着你妈在医院里做的好事儿!”
高敏晃门说:“妈,你让我出去!我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秋英说:“让你出来也容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高敏说:“啥事儿?”
秋英说:“说你跟那个姓王的连长的事不是真的,说你以后不再和他来往,我就让你出来!”
高敏说:“妈,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我是对王铁山有好感,你就是不问,等时机成熟了,我也要回来跟你和我爸说呢!我已经大了,跟谁谈对象是我自己的权利,你不能这样毫不考虑我的感情,对我的选择横加干涉!”
秋英搬了一张凳子坐在门前。
“你的权利!你是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干涉,我今儿还非干涉不可了!建国有哪一点不好?他哪一点让你瞧不上了,非要跟那个小连长好?”
高敏说:“妈,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的感情!我不喜欢建国,从小你就知道。”
门外的秋英气得哆嗦起来,说:“啥叫喜欢不喜欢,等一个床上睡了,一个锅里吃了,不喜欢也喜欢了,我和你爸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妈,你得让我出去!”高敏拼命地摇着门,但门就是打不开。
秋英说:“出来也容易,只要你答应跟那个小连长断绝来往,跟建国结婚,我就放你出去!要不然你甭打算再走出这个门,除非你妈我死了!”
高敏说:“妈,你要是这么逼我,我也对你说句话,就是不让我和王铁山来往,我也不会和建国好,从小到大,我对他根本没感觉。”
秋英哇的一声,就坐到了地下,大声地哭了起来。“好!好!你甭以为你妈我不敢死,我就死给你个样儿看看!”说着,她拉来一张席子,直挺挺地躺在上面,牙关紧咬,双眼紧闭,一副就要死去的样子。
高岭一看咋回事呢?哭着就跑了过来,大声地喊叫着:“妈!妈!你咋啦?”
高敏一听,也以为真的出事了,忙吩咐高岭:“高岭,别哭,妈怎么啦?快打电话把爸叫回来,快去!”
就在高敏被母亲关进房里的同时,胡大维也遵照秋英的吩咐,把王铁山带到了城外。
胡大维说:“王连长,我真是眼浊,没想到你挺能干的,司令员家的丫头都叫你追上了!”
王铁山一下就明白什么了,他说:“胡秘书,你这话啥意思?是不是高司令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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