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英娇声地说:“老高,这会儿我嘴里没味儿,想吃辣的!”
高大山的笑容马上就缩了回去,他说:“酸儿辣女,你会不会搞错了?”
秋英吓了一跳,慌忙改口说:“我又不想吃辣的了,我想吃酸的!”
高大山说:“这就对了!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弄酸的去!”
高大山给秋英提着一串葡萄,刚刚走回到路上,陈刚告诉他:“战争爆发了!”
高大山问:“什么战争?”
陈刚说:“朝鲜战争,爆发了!中央、毛主席决定出兵朝鲜!”
这一听,高大山也乐了,他把拿给秋英的葡萄给扔得远远的。
他走近陈刚,问:“再说一遍!你是不是说,要打仗了?”
陈刚说:“对!咱们部队和朝鲜只有一江之隔,这一仗,看样子咱们是要参加啦!”
高大山说:“好!有仗打就好!没仗打我都憋坏了!”
是要打仗了!
吕师长正在师部会议室里号召进入一级戒备状态,话没说完,就听到会议室的外边,忽然响起了嘹亮的军歌声,把他们的会议都给震了。
练歌的,正是高大山的三营官兵,和陈刚的二营官兵,一个个都全副武装着,早就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了。最先到的是高大山的三营,陈刚把二营也拉来的时候,高大山有意见了。
他对陈刚说:“我们来这儿练歌,你们来干啥?”
陈刚说:“操场这么大,你们能来练,我们就不能来练?”
陈刚对全营喊道:“唱歌!”
两个营于是在操场上较劲起来,歌声一阵高似一阵地传了开去。
吕师长一看就气愤了,他说:“又是高大山跟陈刚,这两人怎么又掐起来了!他们想干啥?”
只有团长笑了,他说:“师长,他们是在向你请战,都想第一批入朝呢!”
秋英是从桔梗的嘴里听到高大山要去打仗的。她一听就吓坏了。
她说:“你……说啥?”
桔梗说:“咱们的男人,要出国打仗了!”
桔梗的话一落地,秋英两眼一怔,就倒在了地上,而且倒进了医院。
高大山赶到医院的时候,秋英早已经在林晚的手里醒了过来。看见高大山来到床边,她就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一直回到家里,都不肯放松。
她说:“哥,你别走,我害怕……”
她说:“哥,咱不去打仗!我不让你去!”
高大山一惊,脸黑了下来,要推开她说:“你这个女人,你说啥呀!”
秋英死死将他抱住说:“你是我的!我就是不让你去!你去了,子弹可没长眼!你就是不能去!”
高大山发怒,三下两下将她推开说:“你给我离远点儿!你说的是啥?没觉悟!不像话!”
秋英又扑上去说:“高大山,你敢给我去!你要是敢去,我就死给你看!”
高大山又将她推开说:“秋英,我警告你!你这是在拉我的后腿!我高大山是个革命军人,是毛主席的战士,朱总司令跟我喝过酒!是他让我一辈子留在部队,保卫国防!眼下敌人快打到家门口了,你却要拦住不让我上战场,这,办不到!”
秋英慢慢地往后退,一直退到炕边,顺手拿起一把剪子说:“高大山,你可别后悔,你要是不怕再也见不到老婆孩子了,就去打仗!”
高大山上前一把夺过剪刀,奋力扔到窗外。他说:“秋英,你走!你现在就给我走!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吗?不,自打你进了军营,你就成了革命军人的家属,是我高大山的老婆!国家干吗要养我们这些当兵的?我们干吗要天天呆在这儿,摸爬滚打地训练?就是等着新中国有一天要我们去战斗、去赴汤蹈火、危急时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我高大山就是为保卫新中国留在部队里的!没仗打我周身上下都不舒坦!就你这个觉悟,不配做军人的老婆,我……我要跟你离婚!”
3。高大山战场救林晚
秋英惊骇地看着高大山那暴怒的脸,软了下来,扑到他的身上,说:“哥,你咋这么跟我说话?你又不心疼妹子了?不心疼自个儿的儿子了?他还没见过他爹啥样儿,你就要狠心撇下我们走了?要是你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俩儿还咋活?啊啊啊……”
高大山说:“秋英同志,你给我打住!哭啥呢你!我再说一遍,你是军人家属,是我高大山的老婆,我儿子生下来,是军人的儿子,我高大山的儿子!他长大了,知道他爹是谁,一定会为我骄傲,因为他爹在新中国最需要男人出发打仗时没有犹豫,他爹是个英雄!你以为我真愿意打仗?我不想好好在家陪你过幸福的新生活?可是帝国主义已经把战火烧到我们家门口了,身为军人,我能坐着不管吗?你的责任是留在家里生孩子,把儿子带大,让他接他爹的班,当兵保卫国防;我,上前线杀敌立功,不打败侵略者不收兵,这是我的责任!国难当头,我们谁都不能忘记自己的责任,懂了吗?”
这么一说,秋英慢慢地就刚强起来了,她说:“高大山,今儿我才知道我嫁给谁了!我是嫁给了你!我现在知道了,你真想去打仗,你天天说的想的都是打仗!现在有仗打了,正合了你的心意!我就是想拦你,我也拦不住!”她猛地将高大山从身边推了个趔趄,她说:“高大山,你走吧!你走!我和孩子把你舍出去了!……可我还是得嘱咐你几句,上了战场你可要自己当心点儿,小心躲那东来的西来的枪子儿!高大山,走了你就甭记挂我们娘俩儿,我们既能把你舍出去,就是再难也能自个儿活下去!打今儿起,我就当家里没你这个人了!走吧!快走!”
高大山往外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回头又看了秋英一眼,却看到她并不看他,她朝他背着脸。
高大山说:“妹子,我知道你是好样的!高大山的老婆,错不了!”
高大山的脚步声还没有走远,秋英突然想起什么,她在箱子里乱找,终于找到了那把长命锁。夜里,高大山换了志愿军军装回到屋里的时候,她将长命锁默默地挂到他的脖子上。
秋英说:“哥,这会儿就当我不是秋英,我是英子,是你的亲妹子!我把爹娘给我的长命锁系在你脖子上,让它保佑你平平安安地出发,平平安安地回来!”
高大山一下就激动了,激动得默默地掉下了眼泪。
那是为秋英流的。
火车站里,军歌阵阵。站台上全都是与出征将士们挥手告别的亲人。
军列就要开动了,桔梗才看到秋英在一名战士的帮助下,推着一车东西挤了过来。
秋英一边挤一边喊着:“老高,高大山,等一等!”
桔梗说:“这是啥呀!”
秋英说:“酒!林家老酒铺的好酒!让高大山带到战场上去!”
伍亮在车上也看到了,他捅了捅高大山:“营长,看,嫂子给你送啥来了!”
高大山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好!好老婆,好样的!”
伍亮说:“嫂子,你今儿是咋啦?平时把我们营长管那么紧,连酒是啥东西他都快忘了!”
秋英说:“这时候不让他喝啥时候叫他喝?不是说他越喝酒越能打胜仗吗?叫他喝!打完了胜仗,好叫他早点回家!”
高大山说:“老婆,好好在家待着,我在前头打了胜仗,喜报给你寄回来,你在家生了儿子,写信给我报喜!”
秋英说:“高大山,放心走吧!你给我记好了,你是囫囵着去的,也得给我囫囵着回来!要是缺条胳膊少条腿,我可不干!”
桔梗一听,也悄悄地叮咛起了陈刚来。
“你听见了没有,你也得给我囫囵着回来!缺条胳膊少条腿,我也不干!”
军列缓缓地开动了。
秋英和桔梗忽然抱在一起,禁不住呜咽起来。
林晚也到了朝鲜战场。
她与高大山的相遇,竟在炮火纷飞的山坡上。她当时正在抢救一名伤员,而炮弹正在她的四周猛烈地爆炸。高大山是在望远镜里看到的,他不知道那就是林晚,他只是发现有人还在战火中不顾生命危险地狂奔。高大山一下就吼起来了。
高大山喊道:“那是谁?不要命了!”说着,他带着伍亮,就冲了过去。
山坡上,到处都是尸体。林晚正忙着给一位伤员做紧急包扎,高大山抢在一颗炮弹落下之前,将林晚扑倒在了弹坑里。
硝烟过后,高大山才发现眼前的林晚,不觉大吃一惊,但他随即就愤怒了。
他说:“你怎么上来了?这是你们女人待的地方吗?”
林晚说:“我也是个军人。跟你一样,我也是第一批入朝的!”
“敌人的炮火太猛了,我命令你,赶快撤下去!”
林晚却倔强地说:“高大山同志,你无权命令我!我的阵地就在这里!”
“我是这座高地的最高首长,我现在命令你撤!”高大山对林晚吼道。
又一发炮弹飞来,高大山将林晚一提,躲进了前边的战壕里。
“老高,你怎么样?”林晚忽然问道。
高大山说:“你说啥?”
林晚说:“你怎么样?”
高大山说:“我挺好的!今天我们已经打败了敌人的十三次进攻!”
林晚说:“我是问你,和秋英的日子过得咋样?”
高大山一愣说:“啊,还行!王军医怎么样?”
林晚说:“他也挺好,他也入朝参战了!”高大山说:“好样的!哎,你们领导是怎么安排的?让你一个女同志上前沿阵地!”
林晚说:“本来没有女同志上前沿阵地,是我自己要求的!”
高大山说:“你不要命了!敌人的炮击一停止,你就给我下去!”
林晚说:“下去不下去,也得看我有没有完成任务!”
林晚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个伤员,等到高大山不注意,她忽地就跃出了战壕,一边冒着敌人的炮火,一边对伏在不远处的一个担架队说:“担架,快,跟我来!”
一发炮弹尖叫着飞来。高大山一看不好,大喊一声:“林晚,给我趴下!”说着已经飞身跳出了战壕,再一次将奔跑中的林晚扑倒在自己的身下。
“林晚同志,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了!你要是再不下去,就没有第三次了!我命令你们撤!”
林晚说:“高大山同志,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可是我说过了,我的战斗岗位就在这里!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快回到你的指挥阵地去吧!”
正说着,伍亮在远处高声地叫喊着:“营长,敌人上来了!”
“快上阵地!”林晚催促道。
高大山刚要走,忽然回头喊道:“林晚,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你要不要?”
林晚说:“啥东西?”
高大山一把摘下脖子上的长命锁说:“给你这个!别说这是迷信!戴上它,带着担架队快下去!”
林晚说:“这是你妹子留下的东西,我不能要!”
高大山说:“我一定要给你呢?林晚,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会儿它和爱情什么的都没有关系,我就是不想让你出现意外!”
林晚默默地望着他,她感动了,她接过来戴在脖子上。
“好,我带担架队下去了。你快回阵地吧!”
高大山的心里一下落实了许多,他转身奔向阵地,一边跑,一边回头喊着:
“等打完了仗,你再把长命锁还给我!”
“我记住了!”林晚眼里涌满了泪花。
高大山走后,秋英几乎没有睡过好觉,她时常梦中惊醒,大声地号啕着,把隔壁的桔梗吓得常常深更半夜地跑到她的屋里。桔梗说:“秋英!妹子!你咋啦?”秋英愣愣地坐在床上,满脸的泪水。
她说:“高大山死了!”
桔梗赶紧去捂她的嘴巴:“胡说!”
秋英说:“我梦见他叫炮弹炸死了!”
桔梗愤怒地说:“胡说胡说胡说!他在前头活得好好的!今天有人从前线回来,还说刚在前线见过他呢!你做噩梦了!”
可秋英还是不停地哭着:“不,高大山死了!他这个人一打仗就不要命,还不被打死?啊啊啊,没有高大山这个人了!……”
说得桔梗都心烦了起来。她拼命地摇着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妹子,你再这么胡说我就不理你了!高大山活得好好的,俺陈刚也活得好好的,他们谁都没死!咱是他们的亲人,只要咱心里都不那么想,他们就不会死!你知道吗?”
秋英突然不哭了,她直着眼睛看桔梗,仰面向后倒去,闭上眼睛。
桔梗不知她怎么回事,惊讶地看着她。
忽然,秋英又惊坐了起来,哭声又呜呜地飞出了嘴巴。
桔梗一下害怕了,她说:“咦,你是不是魔症了,又梦见啥了?”
秋英又不哭了,她瞪着大眼:“大姐,要是我生个闺女,高大山他该不高兴了!再说了,孩子生下来,我一个人也弄不了他!”
桔梗生气地说:“不是还有我嘛,还有大伙嘛!你放心,孩子生下来,我帮你带!”
秋英向后一倒,慢慢地竟又睡着了。
桔梗不禁摇摇头,只好一直地看着秋英睡熟了,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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