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得次重的是彭巴冲,他被快刀阿三从背后捅了一刀,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快刀阿三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他的命,因此生命无妨,顶多休息上一个月就没事了。
伤得最重的,是向兰索。她从左肩到右腰,被划了一条既长且深的创口,这道创口在她的胸膛正中间穿过,将她雪白的胸脯豁开成了两半。大夫将金创药交给了秦良玉,秦良玉亲手为她敷上了药,现在她还在发着高烧,没有度过危险期。即使她的性命保住,胸腹间也会留下巨大的疤痕,一个女人的双乳中间留下这么一道疤痕,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郑晓路睡在偏厅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郑先生!”马祥云的声音在屋子里幽幽地响了起来:“我的事连累了你和这位小阿妹!”郑晓路没有回答,屋子里仍然回响着他愤怒的磨牙声。
“我母亲和哥哥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的!”马祥云又道。
“查什么查,根本不需要查!”郑晓路冷笑道:“这是曹家干的!”
马祥云沉默了一会儿,道:“母亲说了,曹家的背后有魏忠贤那个权奸撑腰,请郑公子一定要慎之,莫要图一时意气,害了全家性命。”
郑晓路冷笑了两声,没说话,别人怕魏忠贤,郑晓路还真不怕,现在已经是天启七年,今年之内木匠皇帝就要嗝屁,崇祯帝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把魏忠贤也跟着搞嗝屁,自己先下手搞掉魏忠贤的羽翼,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赵霖!”郑晓路叫道,赵霖应声从屋子外面钻了进来。“你马上亲笔写封信,叫杨帆过来,顺便,把所有能调动的人都给我调过来,加上那些鸟铳,都给我搬过来!”赵霖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转身出了房间去给杨帆写信了。
马祥云瞪大了眼,这人居然在我这个朝廷命官的眼前公然调人来准备喊打喊杀,还带上鸟铳?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持有的东西,持有火器等同于谋逆。马祥云想开口阻止,但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想阻止他这么做,也没有能力阻止他,似乎,好像,自己应该算是他的未婚妻了!夫为妻纲什么的……
正在这时,重伤的向兰索居然醒了,她轻轻地挣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胸前裹着厚厚的白布,手脚四肢都被固定在床边,这是怕她醒来之后乱动,影响到伤口,所以将她捆在了床上。向兰索高伤未退,神志有些不清不楚的,转了转头,就发现自己左右两边躺着马祥云和郑晓路。
“郑公子、马将军,我们三个都死了么?”向兰索虚弱地道。
“傻阿妹,你没死!你活得好好的。”郑晓路见她醒来,大喜,赶紧应道。
“可是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向兰索道:“胸口好痛,全身没有一丝毫的力气,阎王爷可能就要来拘走我了。”
郑晓路一阵心痛,柔声道:“别怕,阿妹,你不会有事的,大夫给你上过药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向兰索柔声道:“我怕我就要死了,所以,我有几句话想要说!”她转了转头,面对着马祥云,轻声道:“马将军,对不起,我这些话本不该说的,但若是不说出来,我怕自己死了之后,不肯过那奈河桥,舍不得喝那孟婆汤……”
马祥云早猜到她想说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只管说吧,便当我不在这里。”
向兰索便又转头过去盯着郑晓路,轻声道:“郑公子,那日你走了之后,田里的玉米就越长越好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越来越漂亮的玉米棒子,我便越来越想起你的好来。”
“秋收的那天,金黄色的玉米棒子就像碎金子一样迷人,我天天都会想起你提着喷壶,从田地里走过去的样子……”
“后来来到工厂了,工厂的东家是个好人,我常常想,到底是东家更有本事,还是郑公子更有本事呢?”向兰索想起了往事,痴痴地笑了笑道:“结果郑公子就是工厂的东家,东家就是郑公子。”
“我怕你把我忘了,所以不敢出来见你,我怕你见到我的第一面时,会问我‘你是谁?’,若是你真的那样问我,我怕我立即就要死掉……”向兰索自嘲般地笑了笑道:“还好,郑公子还是记得我的,我觉得好开心,便是为你死了,我也心甘情愿……你还记得你吟过一首诗词给我听么?”
她顿了一顿,也不等郑晓路回答,便吟诵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本来是不懂的,可是这些日子里,我懂了。我终于懂了,原来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是这等滋味。原来此情无计可消除,下不了眉头,一直在心头。”
郑晓路静静地听着她深情的独白,不知不觉双颊已湿,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英雄最难过的就是美人关。
向兰索道:“看到公子打擂台,我又是高兴,又是伤心,我看到公子的武艺如此高强,开心得便要晕过去了。但想到公子打赢了擂台就能娶马将军……我又暗暗希望公子打不赢。我不是一个好女孩……是么?马将军,我真对不起你……”
说完这一段,向兰索又是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轻微的啜泣声。
郑晓路感觉到心尖一阵剧痛,原本他只对向兰索有些好感,但听完这一段深情的独白,他内心最柔软之处被碰触到了,仿佛有一种让他的心被撕碎的力量,正在用力地折磨着他,将他的呼吸都要阻断。
郑晓路狠狠地咬了咬牙,顾不得旁边的马祥云,沉声对向兰索道:“我去打马将军的擂台是假的,是我和马将军事先安排好的,帮她逃婚的计划。你别会错意!”
“啊?”向兰索吃了一惊,她满脸不信道:“这怎么可能?”
马祥云听到郑晓路的话,内心深处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虽然她也知道郑晓路对她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但亲口听到郑晓路的这句话,仍然将她搅得柔肠百结。若是真让她立即嫁给郑晓路,她是不甘愿的,但亲口听到郑晓路的拒绝之词,她却更是不甘愿。“女人啊,你何苦如此作茧自缚!”她对自己嘲笑道。
第二卷 游石柱 第二十八章 告白(2)
马祥云收拾了一下心情,换上冷冷的面孔,对向兰索道:“是真的,我和郑先生只是演戏,我们不会成亲!”她这句话故意说得很大声,让郑晓路也听了个明明白白,这便是明确地向郑晓路摆明了立场了,虽然她知道这个时候表明自己的立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她仍然义无反故地说了出来。
“那……那……那我……”向兰索大悲之下又复大喜,但这大喜又似乎没什么根据,就算马祥云与郑晓路不会成亲,那也不能代表她能心想事成。向兰索结巴了几下,硬是没能再说出一个词来。
郑晓路听懂了马祥云的话,他毫不费力地就做出了决定,立即用斩钉截铁的声音道:“阿妹,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向兰索惊呼了一声:“我,我怎么能,我长得又丑,又不像马将军那样文武双全,以后我的胸口又会留下难看的伤口……我怎么配得上郑公子。”
“原来阿妹不愿意嫁我!”郑晓路淡淡地道。
“不是,我怎么会不愿意……”向兰索急道:“我是怕郑公子看不上我,但我是非郑公子不嫁的!”她一旦焦急,顿时牵动了伤口,疼得全身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郑晓路吓了一跳,暗暗责怪自己这个时候还在用激将法,赶紧温言安慰道:“阿妹,嫁给我好么?我不是说笑,很认真的!你在我眼中是最美的土家族小阿妹。”
“真的?不是骗我?不是看我快要死了,所以说些软话儿安慰我么?”向兰索硬是不敢相信地道。
郑晓路很想过去抱抱她,但全身无力,连手指也动不了,只得轻叹道:“我骗过你么?我说你家田里的玉米今天会多收两成,是真的么?我说你家的荒地可以种红薯,是真的么?”
向兰索大喜,一张苍白无血的脸上笑容绽放,有如梨花盛开:“可是我胸口以后会留下长长的疤痕……”向兰索毕竟是女人,这种大事之下,还在关心的自己的皮肤。
郑晓路见她开怀,自己也开心起来,哈哈一笑道:“那是为我而伤的,这天下间,便只有我觉得那疤痕好看,你除了嫁我,还能嫁谁?阿妹,你要好好休息,早点把伤养好,才能早点嫁给我啊。”
向兰索乖乖俏俏地应了一声,她发着高烧,本来就极虚弱,此时安下心来,眼皮顿时沉重,一转眼就睡熟了过去,房间里能听到她因为发高烧而时急时缓的呼吸声。
见向兰索睡了,马祥云轻声道:“郑先生,回头我就去告诉母亲,我们两人的婚事作罢,你安心地娶这位小阿妹吧。”她将这句话尽量说得平静,但语音却微微地颤抖着,出卖了她的内心。
郑晓路虽然痞气,但心思却很细,一听这话,便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郑晓路突然想起后世的一首歌来,歌词是:“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郑晓路心里一软,叹道:“马将军……”正要说些什么对不起你一类的话,突然转念一想,不对啊,这里是明朝,又不是后世,我可以一夫多妻的啊,何况我家里本来就有一个妻子了,娶这向兰索不也是二婚么?何必搞得这么一幅清纯得要死的样子,老子可是后世来的大流氓。
一想到这里,郑晓路突然来了胆气,流氓气,**气,赶紧道:“祥云……不嫌弃的话……你也嫁给我吧。”
马祥云一听这话,顿时大恼,刚刚还叫我马将军,叫得我心里一阵刺痛,现在突然又转口来叫祥云,还明目张胆地在向兰索旁边向我求亲!这什么鸟人?咦,不对啊,刚才他也当着我的面对着向兰索求亲,哇呀呀,这人太无耻了。
马祥云还没来得及为了求亲而欢喜,先就恼怒了起来,沉声道:“你以为我们土家姑娘这样随便的么?”
郑晓路愣了一下,他此时痞气发作,说话便随意了起来,轻笑道:“什么随便不随便的,你是我打擂台抢回来的老婆,就算你不愿意,又能奈我如何?就算我现在就把你轻薄一番,闹将起来,你猜秦将军和小马超会帮谁?”
马祥云愣了一愣,她没想到郑晓路居然来这招,两朵红霞瞬间飞上她的脸颊,她从床上爬起来,拖着一条伤腿,慢吞吞地挪到郑晓路床前,也不知道从哪里刷地抽出一只短枪,指着郑晓路道:“现在你全身上下动弹不得,还敢要挟说要轻薄我?我捅你两个透明窟窿,看你怎么轻薄法!”
“何苦这般要强!”郑晓路一点也不怕她,笑道:“就算你明年再摆擂台,后年再摆擂台……以后年年都摆擂台,也要摆上四百年才能再碰上我这么好的人,除了嫁我,你又能嫁谁?”郑晓路倒没胡说,他来自四百年之后,马祥云如果想要碰上他这样的人,真的得四百年。
马祥云枪尖一颤,这人虽然胡说八道四百年,但其实真的是少见的好男儿,若是错过,也不知道还要摆上多少年的擂台才能再碰上。她举着短枪其实甚是吃力,内腑伤势牵动,十分难受,便把短枪又放了下来。
马祥云自嘲地笑了笑,对着郑晓路道:“你们汉人可以一次娶两个,我们土家族人却不能一次嫁两个。这里是石柱,便得按石柱的规矩来,我和小阿妹,你这次终究只能娶一个。”她心中想着,若是你不娶我,我便是伤心罢了。若是不娶这小阿妹,只怕她立时就要死了。
马祥云收了短枪,转过身去,冷冷地道:“你还是娶小阿妹吧!”
“那我们?”郑晓路道:“我们两人又如何?”
马祥云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床头,轻声叹道:“若你真的有意,过得一年两年,再来石柱娶我便是。若你本没那意思,就不必勉强了。”
“嘿,祥云,那你好好洗干净等着!我很快就来娶你。”郑晓路得意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着。
等就等罢了,为什么要洗干净?马祥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郑晓路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可以动了,虽然全身还有些酸痛,但已经可以正常的行动。他从床上爬起来,看到金色的阳光穿过偏厅的木窗洒进来,照在向兰索的睡脸上,向兰索的高烧似乎退了,一张洁白的脸颊睡意安详。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了两下。
便在这时,马祥云的声音嗔骂道:“别一大早起来就当着我的面动手动脚的!你忘了我是你的什么人?当着我的面搞这些,就不怕我吃醋么?”
嘿你个死小丫头,居然大清早就在一旁装睡偷看。郑晓路大摇大摆地走到马祥云的床前,笑道:“你别这么得意,现在我能动了,但你却有伤,我们两个之间的局势好像调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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