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什么了吗?”朱燮元用手拨了拨纸片堆,对着刘峻崎道。
刘峻崎伸手将纸片一张一张地拿起,仔细研究,“两千统手”、“十艘炮舰”、“两千羌族猎人”……每一张纸片都展示出郑家实力的一角。
“这个……侄儿看出郑氏的实力深不可测”刘峻崎叹道。
朱燮元摇了摇头,叹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学来学去,都不知道学了些什么,还是这么没用。”
他招了招手,对着一旁的右检事邵捷春、知府徐申懋、总兵张令、东厂档头张子元、总兵候良柱、总兵林兆鼎、副使刘可训、副总兵猛如虎等人道:“你们从这纸片里能看出什么吗?”
徐申懋歪着头,想了半天,然后道:“贼寇凶残,天理不容,必遭天遣”
“呸,废话连篇,滚边儿去”邵捷春极度看不起这个废物官僚,从旁边插嘴道:“这些纸片说明敌军火力强大,行动迅速,组织调度非比寻常,要慎重对待。”
朱燮元还是摇了摇头,叹道:“你们看问题的角度都太直接,再拐个弯”
神弩将张令走上来,也看了看这些纸片,皱眉道:“毕节地区不宜强攻,地道很难对付,需引水灌入地道破之。西昌一马平川,最易攻取,问题是路途太远,来回时间太长。都江堰倒是挺容易对付,一群羌族蛮人,又无城墙可依,随便派个四五千人就可以夺回。水军方面嘛,末将不太懂水战,可从荆襄地区调来水师剿之。”
朱燮元仍是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要你们看的东西。”
这时张子元也摇头脑袋走上来,他看问题的角度倒确实与众不同,只扫了几眼这些纸片,他就大惊失色,怪叫道:“哇哎呀敌军如此凶残,太可怕了。猛如虎,咱们闪……咦?不对啊,阎王军怎么一直没来打成都?按理说他直接打掉成都,打掉重庆,打掉广元……打掉全四川,把我们全杀了,事情不就结了?太可怕了,老子得在他们打过来之前跑路。”
朱燮元双眼一亮,冷冷地瞥了一眼张子元,道:“只有你这家伙,才会从这个角度来想这件事。”言毕,又苦笑道:“也只有你这样的家伙,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细节。”
朱燮元将那堆纸片揉成一团,扔进角落里,然后沉声道:“这些全是虚相,阎王军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到处作乱,却不一个城一个城的攻城掠地,其实原因只有一个。”
他双手在桌上一拍,突然发出一声清爽的长笑,道:“他打不过我们”
“我们一直在找他在哪里,一直在想他有多少隐藏起来的实力,一直害怕他还有什么阴手或者后招,但他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只敢到处作乱,引动百姓暴动,自己却坐在阴暗处偷偷观察,那就是因为——他打不过我们,他不敢和我们打”朱燮元双目射出神光:“成都有两万五千守军,装备精良,各地州府也各有守军,全都集结起来有近四万之数,咱们又据守坚城,阎王军根本不敢与我们正面作战,只敢玩弄阴谋。”
刘峻崎双目一亮,上前一步道:“表叔的意思是?”
“既然敌军不敢战,我就去找他战”朱燮元拿出几张纸,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会儿,然后将几张纸分别装入了锦囊中。再抓出一把令箭,从中抽出一只,向着堂下扔去,高声道:“总兵候良柱,现令你率士兵五千人,速去都江堰平贼”
候良柱上前收好令箭,正要走,朱燮元又扔给他一个锦囊,告戒道:“这只锦囊,待你赶到都江堰,将要与贼军交战前拆看,依锦囊里的妙计行事,贼必破矣若是还没到时候就拆看了,我要你的脑袋。”
候良柱道:“未将不敢”言罢拿着锦囊飞也似地去了。
朱燮元又拿出一只令箭,道:“总兵林兆鼎,你率五千人,速去西昌城平乱,我也给你一只锦囊,交战前一晚拆看,若是看的时候不对,一样要你的脑袋。”
林兆鼎揖了一揖,也火速去了。
“总兵张令,副使刘可训,你们的任务是最重的,我给你们八千人,攻打毕节堡。”朱燮元伸手递出一个锦囊道:“这个你拿去,走到毕节堡的半路上就可以拆看”
张令面色凝重,伸手接过令箭锦囊。
却见张子元如火烧一般跳了起来,大呼道:“不妥不妥,老朱,你不知道毕节堡那里全是地道纵横吗?你就给张令八千人,怎么行?起码给个十万八万,不然怎么攻得下那怪堡”
原来张子元认为四川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张令的身边,所以一直死死粘着张令,现在朱燮元要派张令去打最危险的地方,张子元哪里肯依。
朱燮元当然看得破他那点小心思,他招了招手,示意张子元靠近,然后道:“张档头,你要去哪里我懒得管,你把副总兵猛如虎留在成都,成都已无大将,我需要他。”
张子元脑袋摇得像泼浪鼓:“不行,我要跟着张令,猛如虎自然得跟着我,他是厂督给我的护卫大将,我到哪里他就得到哪里,决不给你。”
朱燮元暗暗苦笑,连他也拿这活宝没办法,想了半天,他道:“峻崎,你带张档头去后院看看我们的宝贝,我相信这么好的东西,张档头看了就不会走了。”
这老家伙眼界超绝,他说的好东西,那一定是好东西,张子元心中暗喜,不会是要送礼物给我吧?五省总督送礼给我,那礼品想不名贵都不成了。他屁颠颠地跟在刘峻崎后面,笑道:“什么好东西?”
刘峻崎领着他直入后院,只见院子中间放着两件巨大的物事,长达两丈,上面盖着红布。
什么礼物这么大件?张子元心中呯呯直跳,只见刘峻崎一伸手掀掉了上面盖着的红布,两口巨大的火炮显露在了张子元的名前。
“红衣大炮?”张子元一惊,随即又想到,不对,这玩意儿比一般的红衣大炮还要大了近一倍。
跟随而来的朱燮元轻轻抚了抚炮身,叹道:“说是红衣大炮也无不可,它们是加大型的红衣大炮,一门重六千多斤,两门炮合起来重万斤,射程可达十里之远。我叫人运来之后,一直偷偷藏在巡抚衙门里,阎王贼军的探子再厉害也不知道我们有这东西。”
“这一门叫做威风大将军炮,这一门叫做威武大将军炮。”他抚着两门巨炮,对着张子元道:“张大人,有它们在,谁能攻得破成都?”
“哇,能打十里远?六千斤?”张子元有如在梦中,他虽然废,但也知道一般的红衣大将军炮只有三千多斤重,只能打七里远,重六千斤,能打十里远的大炮,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但朱燮元是什么人?那是五省总督,他再闲也没兴趣来和你说胡话玩,这炮的威力,朱燮元是不可能乱说的。
张子元大喜,他一把抱住威风大将军炮,用脸在上面磨蹭了几下,大笑道:“有它们在,成都必定是难攻不落之城,哇哈哈,我不怕了,阎王贼军,管叫他们来多少,死多少。”
朱燮元道:“张档头,你就安心待在成都府里,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这时邵捷春也跟了过来,他对朱燮元拱手道:“朱大人,下官想了又想,仍觉不妥,我们这样分兵出去,万一贼人将各位将军像贵州和云南的援军一样各个击破怎么办?那就得不偿失了。”
“嘿,这三个地方相隔甚远,怎么可能各个击破?以阎王军的实力,拦截一路没有问题,拦截两路应该就不容易了,想三路同时截下来,定然无法做到。”朱燮元的双眼闪着寒光:“我倒要看看,郑晓路如何同时救三个地方。”
……
“大王,官兵出城了。”张逸尘弹了弹手上的信纸,轻声道:“五千兵,去了都江堰。五千兵,去西昌。八千兵,去毕节……朱燮元撒了个大网,想要同时拿下我们手上的三个据点。”
“装备方面如何?”郑晓路问道。
“兵精将猛,不可小看。”张逸尘道:“朱燮元手下的士兵不比寻常卫所兵,他们携带着大量鸟铳、火炮、火箭、弓弩……就算我们拥有新式武器,也不可能轻易打败他们。”
“他在试我,想看我是想各个击破,还是会分兵同时吃掉三路人马。”郑晓路摇了摇头:“朱燮元终于出招了。”
张逸尘苦笑了一下,认真地道:“咱们还真有点麻烦了,我们只有五千铳手,三千黑杆长矛兵,若是想分兵同时救三路,只怕实力不够,若是只救一处,就要丢另两处。”
这时谭宏也在,他插口道:“大王,我们可以同时救两处,派两千火铳手,一千黑杆枪兵,加上羌族猎人守都江堰。另派三千铳手和两千黑杆兵去救援西昌,毕节那边让江帮主先撤一阵子,应该就行了。”
“此法不可取”张逸尘道:“朱燮元还领着七千官兵守在成都里呢,如果我军分兵救援,朱燮元也可以从成都里发兵救援都江堰或者西昌的官兵,说不定反而使我方被分割吃掉。”
“没错,朱燮元居中调度,完全可能乘着我军分兵的机会,吃掉我们一半的兵力。”郑晓路摇了摇头道:“分兵救援不可取。”
郑晓路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向张逸尘问道:“能否确定官兵真的是出去打都江堰、西昌和毕节的?说不定只是出去转一圈,引我们自乱阵脚,又返回成都。”
“真是出征的”张逸尘道:“咱们混进军队中的探子说发布的将令没有丝毫水份,进行的准备也是长时间出征的准备,并不是故布疑阵。”
“那么……”郑晓路沉着脸,举了举拳头,叹道:“朱燮元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了。”
“他算准了我们的兵力不到一万,因此只留了七千兵力守城,以这样的兵力守成都,按常理来说,我的八千阎王军是攻不下成都的”郑晓路嘿嘿一笑道:“但是,我们的武器装备不能以常理而论。”
“我命令,全军出击,直取成都”郑晓路大声道:“攻破成都城,再据城坚守,如今工人和农民们已经被鼓动了起来,有如吹满气的气球,我只需要用针轻轻一捅,嘿嘿。若我们攻下成都,比起西昌和都江堰的表率作用何止大了一倍,全川必反之”
……
红崖子山寨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因为阎王大人终于发了总动员令,八千阎王军,一个不落,全体出击。
这在阎王军成军之后,尚属首次。
火铳、钢刀、火药、铅弹、兵粮丸、应急医药包……阎王军的单兵装备可以说是全四川,全中国最精良的装备,每一个阎王军的士兵,都要用上百两的银子才能完成武装。
张廷禛指挥着铁匠们,用几百匹建昌马拉着几十门火炮慢慢下山,这些炮中有三十门弗拉机炮,这种炮口径小,射程短,但小巧轻便,射速也快,很适于装备在军舰上,陆战时使用则利于野战。
阎王军还有五门三千斤重的红衣大炮,这种炮的口径极大,射程也能达到七里,但是太重了,每一门红衣大炮都需要三四十匹马才能拖动。看惯了后世武器的郑晓路觉得这种炮实在太笨重,因此只造了五门,就没有继续搞这东西。
但红衣大炮比弗拉机炮更利于攻城,为了攻打成都,也只好弄了两百匹建昌马,将五门红衣大炮全都拖下了山来。
红崖子山寨的铁匠和洋人们充份发挥了想像力,还制造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例如还有四门管风琴炮,这玩意儿的射程只有一百米,只能用于防御。还有一大堆火箭溜,这东西是一种滑槽式的火箭发射装置,火箭能沿着滑槽轨道发射向目标,非常有趣,不过火箭的飞行轨迹十分难以捉捕,命中率几乎是零,只能用来乱轰。
中国铁匠们还造了一种“飞火铜枪”,这玩意儿出自《火龙经》,形如花筒,长一尺二寸,围四寸,中容火药四两,上有枪刃,下有木竿,点放时宛如流星,其实,就是用火药轰出去一只巨大的标枪……
洋人们也制造了富有自己国家特色的玩意儿,名叫圣水洒,其实就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圆筒,单兵可以持在手上,敌人靠近时,点燃火线,圆筒里就会不停地喷出火焰,算是古老的火焰**器。
看着这些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有用还是没有的火器,再看了看自己的五千名来复枪兵,三千名黑杆枪兵,郑晓路感觉到信心满满,以这样的实力,如果拿不下七千土著守的成都,那就太可笑了。
这时各路将领也纷纷赶到,彭巴冲突然着钢甲,带着五百名身材高大的士兵跑了过来,原来是掷弹兵部队也集结完成。这一年多来,掷弹兵的训练也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效,五百名身材高大,手臂有力的士兵被训练成了精锐的掷弹兵,他们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向敌军投掷手榴弹,在对抗敌军步兵方阵时,有着非常强大的杀伤力。
看着诸军集结完毕,各路头领也纷纷赶到,郑晓路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张逸尘、谭宏、彭巴冲、皂莺、大梁……阎王军的主力大将尽皆在此,另外,江百涛和闵家兄弟在毕节,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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