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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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北王府-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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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婉眼睛一亮,“真的么?”

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说:“自从秋猎结束我离开王府就再没见过他。后来听坊间传闻说王府出了人命,王爷盛怒之下对文筳动了家法,还惊动了官府进去抓人,更有杂耍班子的人在王府外闹事等等……十来天没接到他的信儿,所以才慌得自己找上门来。妹妹可别笑话我,姐姐是真没主意了。”

静言一听她话里称呼二公子为“文筳”便知这俩人恐怕已经私下定了情,又想起那日山洞中羞死人的动静儿,忍了又忍,还是出言提醒道:“姐姐,我知你心里很中意二公子。可是,做姑娘的还是要注意分寸体面的,若是你们两情相悦,自可等他上门提亲。”

廖清婉点头又摇头,“妹妹,有些事你不懂。我虽一心喜欢他,但我更知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儿女情长固然美好,但也怕成了他的牵绊。他现在一心扑在公务上,哪一天不是早起晚睡?现在又莫名的替那些京城中的酒囊饭袋挨了惩罚,我更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分心。”

静言听了一愣。

做什么大事?什么牵绊?什么公务?

据她所知,王府确实有许多北疆的公务往来,但全是卫玄和言先生以及东院王爷的客卿谋士们承办。所谓大事是指什么?边关流寇?俪马山的雪灾?可是这些也是由城外和边境上的北疆军在应付啊。

清婉见她也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以为她终日在王府西院张罗女人们的饮食起居不懂这些公务上的事儿,便细细的将靳文筳告诉她的话说给她听。

调兵遣将,文书往来,开仓赈灾等等。

静言顿时明白了,这都是二公子跟廖清婉吹嘘罢了。不说别的,单说给俪马山受灾山民运送救济冬粮一事她就听刘太医亲口提过,若不是冒着大雪进山,城外兵营中的士兵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得了风寒症。而带着兵将进山的正是卫玄点名派出的大虎和七虎!

自金燕那件事后,三虎七虎是惯常负责陆沉馆和素雪庭之间往来传递的侍卫,要不是七虎被派出去,也轮不到四虎认识了夏菱。

心中暗暗不齿二公子的做派,想揭穿他的谎言,但一看廖清婉一脸崇敬的神色,静言又怕话说得太过直接会让人伤心。

反复琢磨了几次才说:“王府里确实公务繁重,但王爷正当壮年,东院里那么多谋士,就算世子散漫了些,还有大总管和言先生在,二公子恐怕也不是像他说的那么忙罢?而且姐姐所谓的‘牵绊’我实在是不懂,所谓成家立业,自然成家在先。就算二公子有大志向,娶了媳妇还能把他耽误了不成?只会因为有了贤内助帮他料理日常起居的杂事,才能让他更专心的扑在‘大事儿’上,不是么?”

廖清婉一听便低下头,声如蚊蚋,“不,不,有很多你不懂。”

静言见她完全听不进劝,心头就冒起一股火儿,“姐姐,咱们虽相识不久,但也算脾性相近情投意合。你可愿意告诉我实情?你和二公子,是不是已经、已经……”

廖清婉的头垂得更低。

就在静言以为木已成舟时,她又摇了摇头,“没有。”

呼~~这就好!

先前还以为廖清婉能听一句劝,看她现下这番模样,静言怕她一时把持不住做了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便也顾不得了。

直接说:“你也知道先前有杂耍班子的人在府外闹事,只因京城中一位贵公子斩了他们的班主,而那班主却是为了替班子里一个冤死的姑娘报仇。中间细节我不甚清楚更不该胡乱臆测,但我亲耳听王爷提过几嘴,正是因为二公子在其中牵线搭桥,最终那姑娘才落得如此下场。这样的事便是所谓的‘大事儿’么?这样的人品还值得姐姐信赖,托付终身么?”

廖清婉听了面上更是白了一分,但仍旧是那句话:“不,有些事你不懂。”

静言彻底暴躁起来,冷冷的说:“好,我不懂!但我还懂得一件事,女孩儿家若是属意某个男子,按规矩就应该等那边来人提亲。知礼守节守的是什么节?你先前和二公子已有了逾越之举,女儿家的体面何在?”

廖清婉猛的抬起头,哆嗦着嘴唇说:“你、你都知道了……”

静言扭开头胸口起起伏伏,过了片刻想起这是在王府门外,恨自己一时激动忘了压低声音,便又镇着嗓子说:“是我一时失言了。只要姐姐没有越过那最后一步,既然如此中意二公子就该让他正大光明的娶你进门,不然这么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廖清婉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是,妹妹说的有道理,先前是我太过轻浮了。”

静言看她缩着肩膀可怜兮兮的样子,便叹了口气,又把她的手揣回毛皮手笼子里,说:“我无权去批评二公子的人品到底如何,姐姐就算是对他一心一意,也该遵循礼数。不然旁的人又会怎么指摘你呢?”

正说着,车厢外突然有小厮说:“章姑娘,大总管说今日寒冷,怕姑娘们在车里聊得起兴忘了冷暖,便命小的来给廖小姐的车加些热砖。”

静言应了。片刻后置换完毕,小厮径自退了下去。

话头既已打断也不好再重提,而且静言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而且情急之下把卫玄反复叮咛她不许提及的事儿也跟清婉姐提了,心里一时也没了底。

廖清婉又愣了一会儿,慢慢从袖中摸出一封叠得窄窄的信笺,“妹妹,请你帮我把这封信送给文筳可以么?”

见静言有些犹豫,廖清婉便动手去拆那信,“你看看,也没什么,不过是与他约个地方见一面。不怕妹妹笑话,原本我只是……只是因为思念,今天有妹妹的一番话,我便要跟文筳仔细说个明白。”

静言叹了口气,按住廖清婉的手说:“姐姐能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这次我便给你带过去罢。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廖清婉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说谢,静言只是摇头叹息。

送走了廖清婉,慢慢走在通往素雪庭的路上,静言心里却一直不安稳。

卫玄一而再警告她不许提及的事儿还是让她说了出去,心头就像悬着块儿石头。

顿住脚步,“先跟我去趟陆沉馆。”

夏菱和夏荷不明就里,但看姑娘面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静言去陆沉馆比回素雪庭可走的快多了,而且是越走越快,以至到了陆沉馆时竟然有些微喘。

卫玄正和言重山议事,看她这样子立刻起身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先喘口气再说不迟。”

确实是走得急了,外头又冷,乍一进这熏着香的暖屋子静言忍不住咳了两声。

卫玄上前一步抬手要去扶她,静言慌忙退开。

才刚她还跟清婉振振有词的说要知礼守节,其实她自己最近还不是在卫玄面前越来越放肆?甚至之前还偷偷去想卫玄的手很大很暖?真是不知羞耻!

稍微稳当了一下情绪,静言规规矩矩的站在厅中,只说自己刚才与好姐妹谈天,一时口无遮拦提起了王班主的事。

言重山爽朗一笑,“提便提了,无妨。反正咱们不说城中的人也要议论,与其让他们猜测不如咱们自己的人把实情公布,这也是王爷的意思。打一次儿子不容易,鞭子抽下去你道王爷不心疼么?自己的孩儿弄得皮开肉绽,总得收回来点儿什么才好。”

静言不解,“收回来?”

言重山笑道:“是啊,二公子虽贵为筑北王之子,但犯了错儿,即便没杀人也要狠狠地家法伺候一遍,旁的人会怎么看?与京城中那些纵容子弟作奸犯科的大官儿们一比,立显咱们王爷公正严明。”

卫玄嫌言重山语中调侃之意太浓,便接过话头说:“你无需担心,这件事早晚是要公之于众的,先前不让你议论是怕走了风声给你招惹是非。”

看静言直直的站在厅里,低眉顺眼的样子,卫玄很是疑惑。最近明明越来越放得开了,与他们这些男子亦是相处融洽不再那般拘谨,怎么转眼间又变得跟刚入府时一样了?

难道是廖清婉说了什么?

忽然想起刚才言重山的眼线小厮来回说静言和廖家小姐在车厢里提起什么二公子,女孩儿家的贞洁,卫玄顿时恍然大悟。

话已说完,静言便微微一礼,“如此,我便先回素雪庭了。”

卫玄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念想:不!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他还有话要跟她说清楚。

于是趁着静言告辞之机,卫玄一个箭步跟了出去,对门口的二虎和四虎使了个眼色,四虎顿时乐颠颠的冲过去把夏菱拉走了,二虎也木着脸把直着脖子叫“姑娘”的夏荷拎到了一边。

静言略有惊慌,后退了两步道:“大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卫玄此时已不再计较她的生疏,反而敬重她的自爱,也不上前,以武将之礼一拱手说:“我对姑娘从来只有尊重,先前或有言语行动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静言僵了片刻,心中百转千回,最终摇了摇头,“不,与大总管不相干。”

卫玄收回手,笔直的站在她面前,深深凝视后一本正经的说:“静言,我很中意你。”

啊?!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鲁的哈的:(音)北方方言,鲁莽的意思。

37、第三十七章

北疆冬日的午后,筑北王府陆沉馆前廊下,静言呆呆的盯着卫玄,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廊子的阴影让卫玄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夏菱和夏荷以及老虎们似乎在说话,又似乎什么也没说。静言只觉耳中鼓噪,听不清,抑或四周原本就是一片寂静,躁动的是她的心?

但她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清晰的说:“我知。”

我在说什么?我知道什么?卫玄说他中意于我,那他中意的是什么?

这一连串自问让她停顿了片刻,也让她借机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再开口时,静言又变回那个旁人嘴里“稳当妥帖,油盐不进”的章姑娘了。

“多谢大总管抬爱,我能将西院打理妥当多亏了有您和言先生以及诸位管事丫头们的帮衬。与好姐妹谈天一时忘形说了不该说的话,原是我的错,定当回去好生反省,不负大总管的‘中意’。”

卫玄闻言一窒,一双素来犀利的眼中浮现一丝黯然。默默的注视了静言片刻,似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抿紧了嘴唇。

静言躬身一礼,向丫鬟们站着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回素雪庭。”

佳人已去,卫玄依旧独自站在原地,眼神落在一丛被院中扫拢的积雪掩盖了大半的枯萎花丛上,意味不明。

厅内贴在门缝上偷听的言重山皱起眉头失笑。卫玄这个木头!竟如此孟浪,果然把人家姑娘吓跑了。

想那章姑娘也真是可怜。恐怕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被男人示爱,结果竟赶上卫玄这般唐突直率的,更不用提院子里还有瞠目结舌的丫鬟们和若干个侍卫。

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也只有小郡主那般任性无知的小姑娘会应他,像章姑娘所受的家教便是真有情也不会说出口。

在心中暗骂卫玄太过鲁莽不识风情,但转念一想,只怕这厮亦是平生头一次有个心仪的姑娘吧?那也几难怪了。

只是平日里这般严肃内敛的人,好不容易对心爱之人剖白心意却碰了个软钉子,必然会撮上一肚子火气。

言重山决定暂时当没看见,不提不问,而且要寻个地方猫起来,免得平白当了出气筒子。

才刚打定主意,卫玄已经推门而入。面上看着虽不见波澜,但眼底的抑郁还是让言重山打了个冷颤。

于是,曾经在刑部以阴险狡诈铁面无私著称的言先生,很没起子的贴着墙根儿溜走了。

不是没看到言重山贼眉鼠眼的样子,但卫玄现下恰恰最希望的便是安静。能让他好好思索一下刚才的事儿,能让他平复一下杂乱的心情。

穿过空荡荡的前厅,卫玄径自来到后堂,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一份撰写了一半的文章。这是一本折子,是在静言来之前他和言重山议论的北疆公务奏折。

然而向来一切以公务为先的卫玄对着折子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对着面前摊开的单票和登领账册,静言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夏菱上来替她换了一碗热茶,又摆了两碟果子干,“姑娘先歇歇罢。今儿起得早,回家又一直顾着说话,回来也没得空歇个午觉,要不先歪一会儿?这些东西晚一点再摆弄也不迟。”

被打断沉思的静言一震,强撑起精神笑了一下,“无妨,反正也没几张,我登上核对一遍就是了。”

夏荷在外间听见,眼睛一转,把屋里的小丫头们都支了出去,挑幔子进来,摆出一副天真顽皮的嘴脸笑着说:“我知道姑娘为什么发呆!”

静言已听见她打发小丫头的动静,知道屋里只剩她们三人,干脆放下狼毫小楷,“行了,你也别故作姿态,只咱们几个自己人,心知肚明还废什么口舌?我心里慌得很,你们俩又都是成精的,想说什么就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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