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投枪手,连基层军官也已经损失了不少。
短短二里,居然似永不可及一样的远,部队至今退不过半程,明明身后大阵可及,就是再难提起速度。
而对方的骑兵何时进攻呢?他和孙正川一起担忧的看向了他们的左前方,恰恰此刻,扶桑军内响起号角声,小野卫明的部队和石原的骑兵居然一起犯难,勐的向前冲来,而此时,正是江东军接近本阵后,有些疲倦和松懈时。
那骑兵冲锋的声音又扰乱人心。
于是,只瞬间,江东枪阵竟然被小野雪藏至今的真正精锐一举突入,随即倒了一地,而随着枪阵被破,后续的扶桑军便汹涌而入,阵既不为阵,便只能做对厮杀,偏偏江东军又打了半天,早已经疲倦不堪,这下,全军都被动摇。
负责第二阵的,原丁恒东部下大将封万里只见前面忽然哗的一下,军阵就散了开去,那些曾经为他羡慕和佩服的江东儿郎们,居然开始转身逃窜,管仲颜的亲卫队拔刀杀人都难制止,与此同时,隆隆的马蹄声如雷一样响起,下一刻,一条长龙就从他视野的左侧穿过,狠狠撞上了他的副手负责的那片区域…
“向前,向前!”面对汹涌的敌军,管仲颜愤怒的吼叫着,拔出腰刀亲自向前。
已带骑兵扑出的孙正川也怒吼着挺动画戟,直向敌阵冲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他们的亲卫队,在他们身前,是犹在死战的同袍,但在他们身后,如封万里所见,有更多的士兵却选择了逃跑。
到这一刻,虎贲部不纯粹的组成留下的隐患终于彻底暴露,向前的是嫡系的江东军,向后的,是来自各处的好手,他们虽然武艺了得,然而在这种时候却没有和江东子弟一样同生共死的决心。
被冲动的阵势好像热水里的冰一样划开。
唯有一股不屈不饶的锋芒,依旧固执的向前不退,封万里看的眼中冒火,勐然拔剑在手,向前道:“射击警告,告诉他们,必须回头迎敌。”
不在第一线的扬州军,早就看的愤怒,当即射出手中的弓箭,把一些逃兵钉死在地,封万里又令自己的部下:“带一营人马去接应前军,告诉他们,如此退回怎么有脸见江东父老?”
他的部下们呐喊着冲出后,封万里又赶紧回头,看向自己的防御阵另外一侧,就见前面的防御已经为敌人突破,好在他们接受安排时,准备的是回字防御,因此敌人的骑兵虽然突破了第一防御,却被第一和第二两道壕沟以及壕沟间的无数阻碍挡住了势头。
又因这片地虽然比石碑口处开阔,但毕竟不是平原,所以敌人的骑兵就算众多,却不可回转,只能向前,所以,战斗呈现了胶着。
现在,第二道壕沟后的士兵在拼命向前射击,两侧的士兵同样如此,扶桑骑兵们则在这种防御阵前被锁的死死的,难再寸进,他们后路的部队又被自己战友倒下的身体阻拦着,有力气也使不上来。
战场现在变得拥挤起来。
左路暂时如此,封万里前方,终于也被稳固了下来,有三位将军做如此决心,又以铁血手段巩固阵线,起初奔逃的江东军,终于在自己的战线前稳住了脚步,并在封万里部下的喝斥下,羞愧的布阵。
他们能得以如此“悠闲”还是由于前方的真正江东嫡系们在鏖战,给他们换来的时间。
那么现在,该轮到他们上去回报前者了。
封万里对他们毫不客气的命令道:“上。”
也许被武力威胁,也许被良心谴责,这群士兵转眼就又嗷嗷叫的冲回了半里开外的战场中去。
此时,孙正川犹在左右冲突,管仲颜已经和他再度并肩。
步骑将领并肩的原因是,孙正川放弃了战马,翻身下马作战,他之前先以骑兵疯狂反冲,甚至不惜践踏自己的枪兵为代价,打退敌人的势头,后又下马,以大戟钢鞭在手,带领亲卫专杀敌中好手,却绝不冒失离阵。
而除了跟随他之外的,其余一千骁骑营此时则已经不顾一切的撞入了扶桑骑兵中,正在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减缓防御的压力。
牺牲可谓巨大,已经有太多人倒下…
但如此一来,小野卫明的战略意图,终难彻底达到。
江东军,竟在逆势下又背靠防御,渐渐缓住了颓势,如此变化,且变化就在不到片刻功夫,这令高处观战的小野莞尔终于动容,他指着骁勇无敌的孙正川问:“此将可是沈庆之?”
自然没人答他。
于是他又道:“将军虎威,名不虚传。”
真不知孙正川听到是什么感想。
不过孙正川现在哪里有功夫计较名望不如小贼这一悲催事实,他现在正急的浑身是汗,因为他明显感觉,这一刻前面的敌军又有变化,现在敌军居然出了枪兵,向自己逼来,再不如过去那样出好手来意图斩将了。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之前的一系列行为都是扶桑好手自作主张。
小野卫明都因此已经怒杀两人了,此时,扶桑军忽然出长兵列阵专门对他,才是小野卫明的安排。
既然去过江东,怎不知道孙正川之威?小野卫明才不会愚蠢的和他斗将,尤其他还要防备沈庆之,话说开始还好,打到现在,见战局渐渐稳定,不管怎么样江东军是要败了,小野卫明却不知怎的,越来越担心,他就怕沈庆之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给自己一刀,他甚至不敢想那局面,潜意识里他甚至能知道,假如沈庆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他都没有胆气闪避,只能束手待毙!
偏偏,沈庆之人呢?
小野卫明心中有顾忌,渐渐后退,希望这样能安全一些,同时仔细观察前方,还特地调动了好几个好手以及一群枪兵弓兵在自己周围,把自己保护的如同个粽子一样,看着这一幕,小野莞尔自然不解,儿子这是干什么?此时不出动全力扑杀敌将,却开始自保,难道犯病?
于是大发雷霆,派遣亲卫前来督促发力。
谁想到,亲卫还未到,江东军已经终于艰难退到了自己的防御阵前,现在,他们开始在自己后路战友的接应下,逐渐入阵了…
第九卷 第九回 不得不耗
这真的是江东建军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战。
好不容易退入防御区的管仲颜默默的看着周遭负伤累累的子弟们,赶到他身边的封万里的脸色也是相当的难看,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不会再去计较刚刚曾经败退的一群了,因为那一群中的大部分都已经倒在了撤退的途中。
最近的,离防区仅仅百步,然而战争就是这么的残酷,养精蓄锐的扶桑军面对孙正川这等强人,也给予了他们足够的杀伤。
好在,战斗至今,孙正川还没什么事情。
现在扶桑一方知道锐气已失,正在后退休整,孙正川则借机反扑了出去,只看到他带着一群亲卫,在己方弓手的保护下,在那里拼命追杀撤退中的扶桑军后部,不过就算是他,也不敢冲的太远,眼看那边的弓兵也出动后,孙正川长啸一声便撤了回来。
“妈的,庆之说的不错,这群货要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一切敌人也难打。”
孙正川气喘吁吁的道。
他手中的钢鞭上满是血浆,就刚刚一阵他就砸死了不下二十个敌人,然而和他的杀伤相比,敌人的总数损失并不算大,目前,敌人在后撤,不过后撤的只有骑兵,步兵一步还牢牢堵住他们前方,看着那边的人山人海,孙正川知道,现在自己出去也只是送死,管仲颜已经开始指挥士兵继续加强防御,仗打到这一刻,他们已经无所谓顾忌,干脆连敌人的尸体也拿出来作为屏障。
扶桑有古风,重亡灵。
见到这一幕纷纷喝骂,恨不得立刻就要杀来,不过有将领压制,但看他们的气势,谁也知道,第二场恶战的间隔时间不会太长。
对这种局势,之前判断失误的孙正川没功夫再自责,他在询问封万里,现在还有多少弓箭可用,封万里的回答让他很意外,封万里说他们手边的弓箭居然有三万不止,说话间,又有一批士兵从后方抵达,加入了防御阵中,孙正川看去他们人皆背负着大捆的箭矢。
看着这一幕孙正川很意外,封万里解释道:“得知你深入太甚时,管大人就命令我赶紧准备防务,我便安排后路的子弟们加紧运送弓矢上来,只恨时间来不及,不然的话我能再安排两路人马从左右登山威慑以下,那样今儿就好打一些了。”
孙正川闻言叹道:“好在有你们,不然这次虎贲军的脸要丢大了。”
封万里知道他的心情,安慰道:“大人何须如此,且抵过这一阵,再给他们好看就是。”
“嗯。”
孙正川说罢不再言语,凝神看向北方。
他是战将,统领将士冲阵杀敌是长项。
管仲颜则更近实务统领一般,过去他在骁骑营就是这样的,沈庆之的记忆中他在襄阳也是这样的,如今自然也是。
在孙正川和封万里谈话时,他已经指挥士兵抓紧时间将前面的沟壕清理了一遍不提,还安排了一批人,在这个防御阵盘后面,又挖了一片沟壕来,虽然是赶时间下的匆忙工事,不过因为人人用心,摸样也颇具规模,和本阵隐隐联为一体,恰恰彻底的封堵住了整个谷口。
这边,如今有万五人不到,依靠这片防御,也算能遮挡住扶桑的出路,加上大量的弓矢储备,战局终于不再似过去那样,步步退的局面,但扶桑军显然也在调整,由一鼓作气的冲锋荡敌,到现在不得不暂休一番,再行攻坚,扶桑上下心中都颇不是滋味。
就如江东军惊骇他们的厉害一样,其实扶桑军现在也已经对他们刮目相看。
说是三百年不曾出关的扶桑,其实在过去和燕军早有多番摩擦,和罗斯边军更是常年斗个不休,尤其野心勃勃的小野一系的子弟们,他们在扶桑三千里地上南征北战,外抵强敌内吞豪族,都是百战之士,自然有眼光能看出对手的强弱虚实。
江东军在他们看来,不算至强,或有几个大将好手,但整体实力不如。
问题是,江东军有他们遭遇过的对手从没有过的韧性,比如刚刚明明已经崩溃,转眼居然还能唿啸成阵死战到底,扶桑军上下吃了那一阵的大亏的同时,也对此记忆深刻,由此更高看江东一筹。
加上小野卫明,也就是小野卫明已经向他父亲解释了自己含蓄不出全力的内因后,扶桑军上下更为慎重。
因为,沈庆之居然还没出阵,刚刚一阵杀仅仅是孙正川干的。
“你确定?”
“确定,卫明在江东些年一直在沈庆之身边,熟悉他和他的部下们,厮杀至今不曾看到他部一人,卫明现在可以肯定,沈庆之还没有出动。”
“那么他会在哪里?”小野莞尔皱起眉头,父子连心,他就算强横一世,自己这个出类拔萃的儿子真心畏惧的人,他也不能不有些心悸,他一边想一边看向两边的山崖高处,想着自己也笑了,这里不是峡谷,此地宽阔足有三里,沈庆之就算在上埋伏又有什么大用?更何况,按着之前的推算,江东军突前的绝不可能太多。
想想也是,之前那场燕庭覆灭的大战才打完,江东军再凶狠也不可能丢下后路战场就全数扑来吧,加上孙正川之前一番发狂一样的冒进,足矣说明江东军只顾着追慕容艺,根本想不到扶桑的出动。
那么,沈庆之会在哪里呢?
小野卫明猜测说:“父亲,按着我对他的了解,他得知孙正川危险,必定不顾一切来救,或者就要出现。”
“嗯,我想也是如此,又或者,得知前军败退难违,会埋伏在某处,拦截我部一次。”
“正是,但此去南下,再无遮挡,除非西路大山…”
“此去向南,直抵黄河这几十里地,他除非硬碰硬,不然无法埋伏,至于西边…”小野莞尔忽然一笑,摇头道:“什么蠢货会在这个时节,不拼命来救,却把士兵带到西边的大山中埋伏起来?”
他一说完,周围哄堂大笑,小野卫明也尴尬的笑了起来,心想自己也太小心了,确实如父亲所说,换做谁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放着几十里外的兄弟不救,却把部队拉远了去“埋伏”吧,除非对方预知我部出兵,先…他嘀咕着:“先诈退,再反攻,骑兵破我后路?”自己却又摇头,沈庆之怎么可能知道这一切呢,需知,就算他扶桑国内也没多少人知道这回事。
但他心中依旧还是不安,因为在燕庭覆灭时,沈庆之看到了自己的,且他还记得,破淮左前夜,他曾听沈庆之哼过一曲…想到这一点,他顾不上和父亲说,赶紧去看前方敌军的动静。
恰恰见,敌人阵后一列骑兵抵达,人皆头顶白羽,冠翎飘飘,而敌军阵内因此勐然爆发出一阵欢唿,小野莞尔冲到他身边一起关注,虽然远,看不清,但小野卫明感觉的出那是羽林骑兵到了。
他回顾身边,对着自己父亲询问的眼神,缓缓了吐了口气,道:“定是他来了。”
“是吗?果然军心大振,看来在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