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倚红老板了,只是对方不知道罢了。
“你运气到好。”倚红老板自嘲地笑笑,“我一直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
春花不知道倚红老板指的是什么,但她这样一位历经风尘的女子,一定会有很多心酸的往事,她轻轻地说:“其实运气好不好我管不了,我要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是啊,要是让知道她的经历的人来评述一番,有人会说她运气好,也有人会说她运气不好,但不管命运是如何安排的,她都要沿着自己的路向前走。
倚红老板先是略带吃惊地看了一眼春花,接着则是了然地点了点头,不管于娘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一定也是经历过一重苦海的。
“所以,对我们最重要的是多赚银子,没什么是可靠的,只有银子不会骗人。”倚红老板下了结论。
春花知道这是倚红老板的肺腑之言,她点头应了,说:“倚红老板知道卫城在以后的几年里还会更热闹,有些急着扩大生意。但其实,生意做得过大,也不见得是好事。毕竟卫城没有多大,卫城里有钱的人并不多。我这里以前开酒店的人就是犯了这个错误。”
不考虑到卫城的实际消费水平,一味地扩大提高消费的水准,最后只能关门大吉。这是春花早就得出的结论,她拿出来劝说倚红老板,也是想打消她急于扩张的心思,把两人的合作引向正轨。
听了春花的话,倚红老板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向春花充满魅力的一笑,“真看不出于娘子还蛮有见识的。”
春花坦然说:“倚红老板不是也看出来我家里是做生意的吗?这些事,你听我的就好了。”
“真是精明的小丫头!我这是被你算计了,”倚红老板叹着气说:“刘指挥佥事还在倚红院里等我的消息呢,我得赶紧走了。”
春花拦住她,“倚红老板不必急着回去,你在这里越久,刘指挥佥事会觉得你越努力。正是中午的时候,我们不如在一起庆祝一下。”
“也好,让那些臭男人等着好了!”倚红老板也觉得等晚上再回去更好,免得下午还要装着难过陪着刘指挥佥事唉声叹气。晚上回去,与刘指挥佥事交待一下,再让院子里最温柔的姑娘陪着他过上一夜,明天事情就会过去了。
春花就摆上了一桌酒席,算是庆祝合作达成一致,她还让人叫范娘子、鲁大姐都过来一起吃酒,鲁大姐的酒量特别好。可是范娘子先让人传话过来说留儿缠着她一起吃饭,接着鲁大姐也让人来说,厨房里事情多,她就不过来了。
春花有些尴尬,绮红老板倒没在意,她笑着说:“于娘子肯陪我吃一杯酒就行了,别人,来不来倒没关系。”
“那好吧。”人各有志,范娘子和鲁娘子不愿意与倚红老板在一起吃酒,那也不用勉强。就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刚刚她们俩还剑拨弩张,眼下,她与绮红老板已经把酒言欢了。
倚红老板很有酒量,春花喝了几盅便不肯同倚红老板一样地喝了,如果她与要与倚红老板拼酒,一会儿就得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倚红老板并不勉强她,而是说:“我再吃上三杯,你给我讲讲你的身世吧。”
春花缓缓咽下一口酒,摇头说:“你就是把我店里所有的酒都喝光了,我也不会说出一个字来的,我就是于娘子。”
“老刘看女人有些眼光,他总猜你是来自京城的人。但他还是没看出来,你一定有着不错的家世。”倚红老板斜睨着春花说:“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地嫁人,当一个威风凛凛的正室夫人?”
春花越是不肯说出身世,就越是说明她的出身好,倚红老板更肯定她是逃婚出来的。
但倚红老板就是再聪明,她也猜不到春花嫁过人,也曾做过她口中威风凛凛的正室夫人。想当初,春花去侯夫人那里请安时,带着六个妾室,而且后来,这个六个妾室对她这个主母还都恭恭敬敬的,也算得上威风凛凛。
“我就是不愿意。”春花郁闷地又喝了一杯酒。
“其实那些正室夫人心里也不一定快活,她们心里的苦大约只有自己知道,在人前还得努力做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来。”倚红老板将一杯酒倒入口中,“我说的对吗?”
春花点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人倒底快活不快活,不在于在什么位置上,而是看自己的心。”
“你年纪不大,懂得的倒不少。”倚红老板这话并不像是嘲讽。
怎么也是曾处于一个更加文明开放的社会,能了解更多的信息,受到更多的教育,形成了不同于这里人的思想,但春花也会因此觉得更孤独。这种孤独在京城时犹为明显,到了辽东,虽然偶尔还出现在春花的心里,但已经很淡了。
看出于娘子心中郁结,倚红老板笑着说:“你听听我的故事吧。”
倚红老板是杨州人,从小被卖到窑子里,鸨母让人教她才艺,将她养成了名动一时的花魁,很快姿容过人的她被一位年青风雅的公子赎身做了外室。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过了几年,被弃之如敝履,到了衣食无着的境地时,倚红老板只有再次开始卖身。
这一次,她学会了积攒金钱,带着丰厚的家私,她跟了一个贫困的秀才。寒窗苦读的日子刚刚过去,成了进士的秀才娶了名门大户出身的妻子,她被扫地出门,人财两空。
再次成为□□后,她这次挑了个什么都不出众,但还算是老实的小官,正式写了纳妾文书,想着这次总能寻个安身之地了。
结果,当她随着小官回到夫家时,为主母所不容,她也不是没抗争过、算计过,但最后,她还是被抓到了一个错,挨了一顿板子送到了庄子里。
还好她熬了过去,又从庄子上逃了出来,随着一群商人到了定辽前卫,就在这里做起了鸨母。倚红老板现在的目标是赚到银子,回到杨州故乡去安渡晚年。
春花看着一杯杯不停地喝着酒的倚红老板,心里也明白,倚红老板是知道自己不会泄露她的秘密,才向她倾诉的。平时她只能将这些过往沉积在自己的心里。
“于娘子,你有琵琶吗?”倚红老板酒有些多了,兴奋起来,要弹琵琶。
春花哪里有什么琵琶?她苦笑着说:“绮红老板,我扶你去躺一躺吧。”
“不,不,”绮红老板摆手说:“我给你清唱一首《琵琶行》吧,当时我们这些姑娘中,我弹琵琶清唱都是最好的。”
说着不等春花答应,她就唱起了白居易的《琵琶行》,在唱到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时,倚红老板反复吟咏,歌声凄婉动人。
到了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倚红老板才离开饭店。
作者有话要说: 卢总旗和春花的感情肯定没有那么快了,大家别着急。
☆、第一百一十章
几天后,绮红老板将一个姓才的厨师和名叫秋月和秋叶的两个女子送了过来,春花认出了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是秋月。
才师傅家住在定辽前卫,做厨师已经有了十几年了,但厨艺一般,春花还是按倚红老板给的工钱留下了他,每月三吊钱,包吃,但不在店里住。
对秋月和秋叶两个,春花也与店内其它的人一样,都是每月一吊钱,包吃住。她们二人唯唯应了,又说:“我们不要工钱,只希望于娘子能一直收留我们。”
春花笑笑说:“只要你们好好干,我自然会留你们。”又说:“到了我这里,你们就用自己的本名吧。”
那个叫秋月的,也就是春花曾见过一面的那个眉目清秀的姑娘说:“于娘子,我们早就忘了自己的本名了,这名字还是倚红老板给起的,若是于娘子觉得不好,我们听凭于娘子改名。”
春花一下子明白了,她们是怕原名传出去,给家族蒙羞,便也不再提了,只叫她们秋月和秋叶,说:“我们饭店里原来就有几个人吃住都在这里,你们也与我们一同住吧。”
于是让鲁大姐领她们去内院东厢房靠南面的一间空屋住下。鲁大姐现在就住在东厢,有三间屋子,让出一间来没什么问题。
鲁大姐不动,说“弟妹,东厢房的屋子里放了很多东西,没有地方了。”春花看了一眼鲁大姐,“那就先让她们俩住西厢房吧。”
“西厢房不是给宁大厨留着的吗?”鲁大姐马上说。涂三爷介绍的大厨姓宁,过了正月十五就会到定辽前卫,涂三爷的信中说宁大厨会带着妻子过来,春花也说过要把西厢房留给宁大厨。
其实东西厢房都是三间,给秋月和秋叶让出一间来都没有问题,就是鲁大姐所说的东厢房里放着很多东西也是推托,她是不愿意与秋月和秋叶一起住,就连宁大厨,人还没来,鲁大姐已经认为宁大厨也秋月她们同住西厢房不合适了。
春花知道大家一定会有抵触,但这样的明显,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哪里还有合适的地方呢?”
饭店的内院是个小小的四合院,现在春花住在正屋东侧,范娘子带着大丫和留儿住在正屋西侧,鲁大姐和姐夫住在东厢房,将来西厢房要给宁大厨住,还有就是倒座的两间屋子了,可那里春花早已布置成了休息室,给家在卫城里住的员工轮流休息时用。
春花问这话时,范娘子也在屋子里,她与春花一路行来,又在饭店里做事,但仍然寡言少语,也没多少主意,眼下她如同平时一样,还是一声不吭。
最后鲁大姐说:“别的地方都不方便,厨房旁边那间小房倒是与哪里都不挨着,干脆让她们俩过去住吧。”
春花沉下了脸,秋月和秋叶察颜观色,马上说:“行,我们住哪里都行。”
春花却不能同意,厨房旁那间装煤和柴草的偏厦,不与火道和火墙相通,而在辽东镇的冬天,那样的地方会把人冻伤的。
“你们就住在我屋子的外间吧,大家都是女人,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春花想了想说。
鲁大姐和宁大厨家里都有男子,既然他们都不方便,只有她住的东屋是里外两间了,能给秋月和秋叶让出一间来。
“不好,怎么能让老板娘让出自己的屋子呢?”鲁大姐和范娘子马上反对。
因为秋月和秋叶都在,春花不好当面说她们,秋月和秋叶只是可怜人而已,大家为什么要针对她们呢?
春花决定以身做责,把秋月和秋叶与其它员工一样对待,她摆了摆手,坚决地说:“就这样定了,范娘子带她们去吧。”
结果待到晚上,春花回了屋子,却发现范娘子带着大丫、留儿搬到了自己的外间,而把西屋让给了秋月和秋叶。
对这样的结果,春花也没说什么,只是过去看了看秋月和秋叶,见屋子里光溜溜的,原来的摆放的东西范娘子早已经收了过来,只有炕边上放着两个小包袱。
春花就回了自己屋子,从厚厚的一叠被褥中抽出两套给她们送去。自己嫌土炕太硬,多铺了几层被褥,拿出去几条也没什么。
第二天,春花先将鲁大姐找来,叮嘱她说,“我们都是女人,秋月和秋叶是无可奈何才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们不要再为难她们了。” 然后让鲁大姐带着秋月和秋叶两个去厨房干活,
鲁大姐本来就因为昨天安排住处时,自己不肯让秋月和秋叶同自己一起住东厢房,最后把她们推到于娘子那里而内疚着,现在听了于娘子的话,虽然心里还没服气,但还是马上答应了下来。
春花知道她是个实在人,从不两面三刀地骗人,也就放了心。她也冷眼旁观,看秋月和秋叶都很能干,并不偷懒耍滑,觉得自己收留她们还是正确的。
因为春花再三警告店里的员工,大家就是不喜欢秋月和秋叶,也不敢欺负她们,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过了正月十五,从广宁府请来的厨师到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出身厨师世家,姓宁,刚刚出师。因年纪还轻,在广宁府找不到大厨的工作,涂三爷就把他推荐到了春花这里,并写信说他的手艺还不错。
春花便让宁大厨做了几样拿手菜,自己一一尝了,觉得在定辽前卫还是排得上头一位的。便按事先在信中所商量的,定了每月五吊线的工钱,从正月十六就开始上工了。
宁大厨还带着他的妻子张氏,两人成亲时间不长,还没有孩子。张氏的父亲也是厨师,因此对厨房的活计也很熟悉,春花问了他们夫妻的意思,把张氏也聘到厨房打杂,每月一吊钱的工钱,吃住都在饭店。
在这期间,春花又招了两个掌柜,将饭店的各项工作都引入了正轨,饭店内部分成几个部门,由几个人分别负责各部门的工作,为每人设定了岗位责任,教导部门的负责人为大家排出每隔十天休息一天的时间表。她慢慢将自己从琐事中脱出身来。
春花还设计了饭店的工作服,女人为红色碎花小袄配白裙,男子为青衣黑裤,厨房里的人再加上浅色围裙。不仅实用,还能让到饭店的客人耳目一新。
鉴于她前世的经验,这些事情她做起来还是驾轻就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