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了她的话,老夫人装作耳背,面无表情,而二太太则正好有话要同身边的一位夫人说,转过了身子,周围的女眷们也都各自有事情躲的躲,避的避。
谢氏被大家这样公然地冷在了一边,老脸也不禁一红,她已经许久没有机会出门了。老武成侯没了,承爵的是继子,她一个没有诰封的老夫人,实在是没有谁家会邀请她。今天小儿媳娘家的表妹夫被认回泰宁侯府,小儿媳要前去祝贺,请她同来,她才能又参与了勋贵夫人们的活动。
可只是一句话,她又被晾在了一旁,本来她还想诉说一下大儿媳的坏话,却无人肯听了。
其实谁不知道谁家的事情呢?现任武成侯和夫人对这个继母已经很仁义了,好好地供养着不说,而且也没有将异母弟弟分家出去,还供养着他们,待遇都是比照着武成侯夫妇的。能对从没抚养过自己而且谋算过自己爵位的继母继弟这样,武成侯已经是很宽和淳厚的了。
老武成侯夫人,这几年越发的上不了台面了!
雪花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无地自容。她怎么有这样的婆婆,在家里恶毒,出门丢人现眼。这本不该是她的婆婆,还有她过的生活也不该是她的,而应该是面前这个人的,一切都应该还给她!
这些天她左右思量,知道自己必须认可春花是她的表妹,她只能与春花表姐妹相称。只有这样她才能与杨府继续保持着目前的关系,时不时地得些帮助。
可她还是不甘心,于是她虽然没收到帖子,但还是来了,而且带着谢氏一同来了,她希望谢氏和春花间发生些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雪花没想到的是,谢氏和春花的见面是这样的平淡。在她的想像中,这两个人相见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谢氏没有认出春花来,而春花又丝毫不把谢氏放在心上,面对谢氏的表演,她只是个若无其事的看客。
雪花的心里不平起来,这些天她已经弄清谢氏和春花间的恩怨。其实只要擦亮眼睛,凭着雪花聪明的头脑,她弄清了过去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难。
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之余,雪花更加地不平,为什么同样是陷到了这个泥坑里,春花就能跳出去,而自己只能痛苦地留在这个坑里!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几步上前捉住春花的手,大声地说:“你是我的亲妹妹,你根本没死,而是改名换姓又嫁了人!”
宴会厅里一片寂静,人们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雪花的举动,太让人震惊了。
春花却能够理解雪花,她一心要嫁个好夫婿,用尽心机,结果好不容易甩掉的未婚夫青云直上,前途似锦,而她所嫁的则是个人渣,还有一个同样渣得很的婆婆,不崩溃才不正常。就是自己当初不在她面前承认事实,她也会慢慢分析出来,而她的爆发,就是更不由自己控制了。
不过,雪花怎样披露自己的实情也不要紧,一是她没有任何证据,二是自己有底气。梦生早就知道了这些,只要他不承认,别人说什么有什么用呢?她微微笑着,准备开口驳回。
坐在一旁的林太太已经先开口了。
“我这两个妹妹,相差不过几个月,从小在一起长大,吃一锅饭,穿一样的衣服,就连首饰,母亲也从来都是给她们打一模一样的。”琼花用帕子擦着已经红了的眼睛说:“当年小妹妹没了,家里最受不了的是二妹妹,差一点也哭着跟了过去。”
“二妹妹思念小妹已经成魔了,当年小妹出殡前,她神志不清地走到了灵前,恰好妹夫也在,便把她当成小妹,于是郭杨两家又继姻亲。”
“我有时想,这怕也是小妹有心为妹夫和二妹牵的线,要么怎么就在她的灵前他们那样巧地见面了呢?”琼花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更加哽咽了,“表妹找回来后,母亲也把她当成当年的小妹,每天拉在身边不放手,而二妹见了两次也都这样,一心把表妹当成了小妹,我怎么劝也没用。”
“刚刚姐妹见面,我的心就悬着,没想到二妹妹……”说着也上前拉住春花的手说:“其实我心里也恨不得你就是我的小妹,以后我也不叫你表妹了,只叫你小妹吧!”
说毕泪下如雨。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宴会上的众人再看向杨阁老夫人;早已是满面的泪痕,她低声说:“是佛祖让我的小女儿回来了。”杨三小姐不到双十年华就逝去了;是杨家永远的痛;于夫人与林太太一样,听了这话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不论心里怎样想,大家已经纷纷劝慰这杨阁老夫人和林太太;也有人上前拉开了雪花;低声说:“别惹你母亲和大姐再伤心了;就是再想你小妹;在长辈面前也压着点。”
雪花气得额角都冒出了青筋;大家的意思是她不孝吗?不过琼花的话;她无从反驳;她能说自己与春花一直关系不好吗?她能说自己与郭少怀在灵前相见是因为郭少怀的设计吗?她能说自己一点也不思念春花吗?
“不;她就是小妹,我认得出她。”雪花听了指责她的话;更加大声地喊道;她看向谢氏;“婆婆,你再仔细看一看,这是不是你原来的儿媳妇?”
就在刚刚的一场喧闹中,谢氏已经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了。眼前的顾少奶奶是不是原来的五奶奶呢?
谢氏不能肯定。
当年春花在侯府时,她虽然与这个儿媳妇经常见面,但关系实在淡漠得很,她不知道春花任何的小特征。
突然她想起了春花曾被香炉砸破了头的事情,如果看看眼前的顾少奶奶的额头,是不是有疤痕就能分辩出来了?可话到口边,她又停了下来。
说出当年五奶奶在武成侯府上受了伤才离开武成侯府的事,会怎么样呢?势必要翻出更多的往事,在那些往事中,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被大家嘲笑吧。当年,五奶奶嫁妆捐给寺庙时,那一张借条让自己多么的难堪,也正是那张自己私自盖了老侯爷印章的借条,最后彻底毁了老侯爷与自己的夫妻情份。
看谢氏晦暗不明的脸色,雪花更急了,她催促着谢氏说:“婆婆,你再好好看看!听说当年小妹在郭家被伤了头,只要看看她额头有没有伤疤就知道了!”
春花本来一直沉默着,现在她笑了笑走上前,将额前的头发拢起来给大家看,“我额头上哪里有会有伤疤呢?”
春花额头的伤疤早就看不出痕迹了。当年,于夫人特别给她弄来了玉容膏就是为了消除疤痕的,而额头这里因为有细碎的头发,疤痕就更不容易看出来。就是顾梦生脸上那样明显的疤痕,用了玉容膏效果也非常好,现在只有淡淡的痕迹。
谢氏并没有看向春花的额头,她突然发现顾少奶奶脸上带些嘲讽的笑容与原来的五奶奶看向她时一个模样,她差不多肯定了眼前的人正是原来的五奶奶。
这时厅里已经有人嘀咕起来当年五奶奶离开武成侯府的事了,大家马上猜了出来,原来是因为被伤了头!这可是一个大新闻,要知道在高门大户里,媳妇被冷落不算什么,但被打伤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也实在不够体面。
大家接着就猜测起来,伤人的是谁呢?是尖酸刻薄的老侯夫人?还是风流好色的郭探花?而原因呢?这可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大家纷纷地议论着。
林太太这时已经擦干眼泪站了出来,说:“二妹是糊涂了,小妹在候府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怎么能伤过头呢?是不是这样,亲家太太?”
谢氏早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见林太太这样说,也马上点头附和说:“当年五奶奶在侯府时,我和少怀都特别喜欢她,哪里会被伤到呢?”
这时,镇远侯家的二奶奶走过来拉住春花,伸出手来将她鬓边的头发拂起,捏住她的耳朵看了看说:“听大家这样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以前我与杨家三小姐在一起玩笑时换耳坠子戴,看她耳后有一颗红痣,便想再看一看,只是怕唐突不好过来。如今看了一下,顾少奶奶却没有这颗痣。”
她又笑着说:“也不怪武成侯家的五奶奶这样,顾少奶奶与当年的杨家三小姐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就是眼下顾少奶奶有了身子,身形有些变了,可还是能看出两人的眼睛一模一样。我一进门时也惊得很,心想世上怎么有这样相象的?但再细看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从镇远侯家的二奶奶开始,过去见过杨三小姐的人纷纷评论,有说顾少奶奶与杨三小姐非常相像,但也有人说二人也不是那么相似。杨三小姐是小脚,顾少奶奶是大脚;杨三小姐身材娇小,顾少奶奶身量要高一些;杨三小姐娇憨天真,顾少奶奶和气热情……
又有人说起了顾少奶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的夫家岂能不知道娶进门的媳妇是谁?再算一算日子,原来杨家小姐还在郭侯府上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出生了,那怎么可能?
耳朵上的红痣是子虚乌有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是琼花的手笔。她想到了春花第一次正式露面时会有些人怀疑,为坐实春花的新身份做了充分的准备。雪花的发难,根本动摇不了琼花的设计。
隔了六年多,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变成了二十四岁的少妇,有几个人还能真地记住当年的杨家三小姐呢?今天雪花把事情摆到了明面上,也不是坏事。
原本宴客厅里一直就有人观察着春花,她们都是过去见过杨三小姐的人,听说顾家少奶奶与杨三小姐非常像,正在心里好奇地品评着。如今说开了,差不多所有的人在议论中消除了对春花的怀疑,顾少奶奶确实与杨三小姐很像,但不是一个人。
就是谢氏,也急着呵斥自己的儿媳妇,五奶奶早死了,乱说什么,简直就像个疯子,郭家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雪花在歇斯底里地喊了一会儿后,精疲力尽,被几个婆子丫环带到了后院的屋子里休息。众目睽睽下,她是被泰宁侯家里的下人温柔地扶出去的,大家都相信她是思念妹妹精神出了问题。
当然也有人心里存了疑问,不过,既然能想到这里的,自然就能想到,这里的浑水没有必要去趟,谁会为落魄了的武成侯府的五奶奶而得罪炙手可热的杨阁老和泰宁侯呢?
经过了这一段小插曲,宴会又恢复了刚刚的喜庆热闹,戏台上锣鼓喧天,宴席上笑语吟吟。春花坐在席上,吃得差不多了,正想着偷偷溜出去休息一会儿,看见一个丫头,身上的衣服显示她是从外院过来的,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春花觉得她的目光看向的是自己,便拉了一□边的彩霞,示意她过去看看。这时老夫人却伸手指向那丫头问:“怎么不在外院好好当差,到这里来了?”
那丫头赶紧上前跪下来说:“老夫人,是同知大人让我过来传信。”
顾梦生到了侯府,大家没法用排行称呼他,弟妹们只叫他哥哥,下人便都叫他同知大人,□□花嫂子或者少奶奶。
“小两口天天见面,传什么信?”老夫人笑着说:“说出来让我听听。”
那丫头说:“同知大人说,让我告诉少奶奶,她身子重,不要逞强一直陪客人,中午休息一会儿,大家必然不会怪罪的。”
“哈哈哈”大家笑声一片,人打翻了酒杯,有人揉着肚子笑,还有人把菜撒到了衣服上……
春花的脸上发热,臊得低下了头,但心里却甜甜的。梦生对内宅的事情还是不够了解,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给自己传信,这个丫头是顾家的人,并不会一心为他们夫妻着想,老夫人一问连搪塞一句都不肯,直接就说出来了。
老夫人也笑了几声,“小两口真是恩爱,赶紧让梦生媳妇去歇一会儿,免得梦生晚上见媳妇一直忙着心疼。”
大家也跟着打趣,只有于夫人和琼花不以为意,在杨家时,顾梦生也是这样,有时在衙上,想起了什么事情,就让人回来告诉春花,什么别吃太凉的,别吹了风之类的,还有一次,衙前有人卖杨梅,他听别人说很新鲜,就出来买了几斤,让人急着送回家,她们是见怪不怪了。
厅里一片欢声笑语,把刚刚雪花闹出来的尴尬全冲走了。
到了傍晚,客人们陆续走了,宴客厅里的人慢慢减少,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环过来在春花耳边说让她去旁边的一处小院,刚刚雪花就被扶到了那里休息。
春花点点头,带着彩霞、彩虹过去了。到了门口,彩霞、彩虹被一位老嬷嬷拦住,春花认出那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再看到雪花的丫环也站在一旁,她便自己打开帘子走进去。
老夫人坐在上座,雪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个面目狰狞的老婆子站在她的身旁扶住她的肩膀,春花发现她的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好像马上就能倒下来似的,吃了一惊,也顾不得给老夫人行礼就问:“二表姐怎么了?”
倒不是她有多么善良,而是雪花决不能在侯府出事,若是她出了事,那么本来已经相信她不是杨三小姐的人都会怀疑。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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