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想送她到定辽前卫,可话语中又有些迟疑,春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听说去年,温千户带她回了家,温太太总算接了她敬的茶,按这里的规矩就算认可她做温千户妾室了。不过,温太太对安氏很苛刻,让她天天站规矩不说,还找借口打了她几回,最后,就因为这些,温千户又和温太太又打了一架。
“这些天已经把你累坏了,不必再送我了。”春花笑着对安氏说:“范娘子和鲁大姐会照顾我的,你好好歇歇吧!”
她又与丁老太太和其他的太太们一一道别,鲁大姐抱着她坐上了车,大半天后,她就回了卢家的小院。
春花的右腿现在还不能走路,毕竟剜下去两大块肉没那么容易长好,她有时想,自己也许会变成瘸子,但并没有多担心。
因为军情繁忙,来往人员众多,靖远楼的生意非常好,在几个卫所的分店也都差不多。但春花知道,她在靖远堡的养殖业损失巨大。
这些事情都不是她最在意的,她真正关心的是卢梦生的消息。
就在她将军情送出来的第二天,定辽前卫的指挥使,胡指挥使早在几年前就回了京,现在换了个新的指挥使,便派了一个姓孙的指挥佥事,带着三千兵马,加上鲁千户、温千户带着所部军屯的军士,增援卢梦生去了。
再以后的消息就是,他们先是冲进了靖远堡里,同卢梦生一起守城。后来,辽东徐总兵亲自带了十万大军赶来,准备配合皇上的亲征,在洮儿河附近与瓦刺人决战。
靖远堡的围城之困自然被解了,但听温千户手下回来的人说,自卢太太闯出包围后,瓦刺人的进攻就更加猛烈了。卢梦生带着军士们拼死抵抗,在援军到达之前,不止男人,就是女人孩子也都上了城墙。指挥同知带着援军过去后,瓦刺人也来了援军,围城最多的时候,瓦刺人有两万人,靖远堡几次就要破城了,可是最后还是守住了。
在这些消息传到春花面前时,人们都要先告诉她,“靖远楼保住了,卢千户什么事也没有。”这话有多少水份,春花不知道,但她知道现在卢梦生、温千户、鲁千户待一干人都在徐总兵帐下听令,正准备着大决战,想来身体应该无恙吧。
然而春花就是再惦记卢梦生,什么也做不了,只好乖乖在家里养伤。
“太太,温太太来了!”范娘子说着打起了门帘子,请温太太进来。她最近就在卢家照顾春花,鲁大姐、银花、大丫也时常过来陪她说话。
定辽前卫也有很多人来看她,有的是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有的则是看在卢梦生大有前途的份上,还有人是因为春花这次传信立功,一定会得到旌表的面子上。
不管是谁来了,春花都笑着招待。做为一个生意人,她愿意有个非常良好的人际关系。
可温太太,春花还是有些头痛。但人已经上门了,她赶紧抓起一条小夹被,将只穿着撒腿裤子的腿盖上,这样不穿裙子见客人是不礼貌的,口中说:“恕我不能起身相迎,快请进!”
温太太一身的锦绣,带了几个丫环婆子进来,看着春花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再养两个月就能走路了。”春花笑着回答,又对范娘子说:“大姐,还得烦你帮忙泡点茶来。”
温太太问过卢太太的伤势后,便说:“上次来的时候,卢太太那时还没大好,说话都没精神。眼下,卢太太身子没事了,给我讲讲那个狐媚子的事!”
春花刚到定辽前卫,温太太就来问安氏的事,春花借着身子不好,只与她说了几句话就闭目养神,眼下,她怎么也躲不过去了。她想了想说:“我受了伤,得安氏的照料才活下来,倒与她接触了一些时日,看着倒是个温柔体贴的人。”
要是在别人面前,春花会再将安氏夸奖一番,但对着温氏,只能这样说了。
“哼,她见你是五品官的太太,自然巴结。”温太太听了卢太太的话很不满意,“去年过年,温千户将她带进了家里,竟一点规矩也不懂,我提点她一二,就掉了眼泪,勾了千户为她出头。”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清官难断的就是家务事。春花不是清官,她也不会断家务事,只能听着,间或安慰一下温太太,又劝她说:“温副千户从小就深得温将军的疼爱,养成的性子很难改了。他从小失去双亲,最渴望温情,如果温太太能对他柔和关心些,他必然喜欢。”
“我是侯门千金,父亲又是他的上司,下嫁给他后,还生下了儿子,他还有什么不足的?竟然被狐狸精迷的心窍,我说一句都不成!”温太太气愤地说:“千户就是看我父亲回了京,管不到我这里了,才这样踩我的脸!”
“温千户倒不是这样的人。”春花劝着她,心里也这样想的,“温千户升了五品,马上就给温太太请封诰命,他心里有温太太的。”
卢梦生和温千户同时升了千户,可春花因为是“再嫁”,无法请封,而温太太则顺利地封了诰命夫人。要知道在明朝,诰命夫人不仅有俸禄,更是非同寻常的名誉、地位,时人非常重视。
说起来,温千户的母亲已经是五品诰命夫人,因此,温千户升了职,就直接替温太太请封了。而永乐帝极重北部边陲,温将军又在下面走了门路,诰封就很快就批了下来。
说到这一点,温太太也无可反驳,毕竟有的人升了官职,过了很多年也不给妻子请封,当然不请封的原因很多,但请封是需要打点的,而且请封后,诰命夫人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但也不可能休妻和离。
想到了这里,温太太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她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卢太太,卢太太是怎么也不可能封诰命夫人了。要照进行朝廷礼制,别看卢太太和她同为五品的官太太,但卢太太可是应该给她这个诰命夫人行礼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春花看出了温太太的得意之情;其实,温太太没有多少心机;人也不坏;只是从小没得到正确的教导,又在定辽前卫养成了一副唯我独尊的脾气而已。她便又劝她说:“你和温千户怎么说也是少年夫妻,情份毕竟不同;还要努力把日子过好。”
“只要有安氏;我们的日子怎么也不会过好的!”温太太说着说着便又将温千户指责了一通。
春花也明白过来了;温太太是听不进什么劝说的;她来的目的也不是得到些劝告;而是发泄出心里的烦恼和怒火;既然这样;她便应和着温太太的话;一直等到她说累了,告辞而去。
不过她对温氏夫妻倒更不看好了;原来温太太还会想办法挽回温千户;可现在她的心思全在指责温千户;有着这样的心情,夫妻间怎么能真正和睦?自己不这是机缘巧合,恰好被她选中了当这个情感垃圾筒罢了。
温太太隔了两天又来了一次,春花淡定地听了她的倾诉,回应了她几十个语气助词,就把她送走了。
其实有人来陪她说说话也好,温太太走后没多久,春花将手中翻了好几遍的话本扔到了炕上,坐起了身子,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起来,大夫说她的右腿还不能走路,总要再养一两个月,等剜掉那块肉长好了才能下地,真是让她烦得要命,她除了看看书就只能吃了。
应该想想什么办法在炕上活动活动,毕竟她的两只胳膊和左腿是完全好的。
“太太,中午想吃什么呢?”范娘子进来问。
“随便弄点清淡的吧。”
“那好,做两个素菜,可肘子肉还是要吃一块,”范娘子又一次地对春花说:“要么吃几片牛腱子肉也行,必须吃腿肉,吃什么补什么,不会错的。”
“蘑菇不也有腿吗?我吃蘑菇腿就行了。”春花苦笑着说。
“蘑菇腿?”范娘子笑了起来,“太太说得真有趣,蘑菇腿,那哪里算是腿肉呢?不过,再加个蘑菇汤也行。”
看着范娘子笑着出去了,春花听她“啊!”地惊叫了一声,便从半支开的窗子伸出头向外看,“怎么了?莫不是摔了?”
然后她也“啊!”地一声大叫了起来,卢梦生回来了!
卢梦生看到窗子里太太露出了脸,几步跨了过来,到了东屋的窗下,一双大手隔着窗子已经捧住了她的双颊,笑着问:“已经能说话了?”
“大夫说恐惊声,我不会说话是吓的,过后自然好了,”春花嘻嘻笑着说:“其实我是个胆小鬼。”
“胆小鬼?有你这么胆小的胆小鬼吗?敢骑马闯营送军情,你若是胆小别人该怎么办?”卢梦生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春花能想像到自己离开堡城后他内心的煎熬,笑着说:“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腿上的伤怎么样了了?”
“腿上的伤也快长好了,”春花赶紧问:“你受伤了吗?”
“只有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然后两个人就脸对着脸,笑啊笑的,笑了半天。
“咳,咳,”范娘子咳嗽两声后开口了,“我去给千户烧点水洗洗?中午再加点什么菜才好?”
卢梦生和春花猛然醒过来,春花就说:“肘子、牛肉都端上来,看看厨房还有什么菜,多准备些,洗好了我过去做。”
“不用了,我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卢梦生说:“我和温千户来军械领取刀枪箭支,现在他在那里盯着装车办交割,让我回来看看你。”
虽然明白卢梦生肯定不会留下太多时间,但只有半个时辰还是让春花和范娘子接受不了。范娘子想了想说:“现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去靖远楼取点吃的。”
“先给在军械所的温千户他们送些吃的去,”卢梦生吩咐道:“给我留两个馒头就行。”
“一定挑好的送,还有别要温千户的银子!”春花在后面大声说。
范娘子走了,卢梦生还与春花隔墙而对,春花笑着说:“看你这个样子,好傻!还不赶紧进屋子里来!”
“好。”卢梦生说完后,就从窗子跳了进去,时间短暂,每一瞬间他都不想和太太分开!
“我看看你怎么样了?”卢梦生直接落到了炕上,细细地打量着春花,头发被刀削下去不少,剩下的长短不齐,眼下只在脑后勉强挽成一个小小的发髻。非常幸运的是,只失去了些头发,头却一点伤都没有。
卢梦生又解了春花的衣服,在家里养伤,春花穿得很简单,只一件小袄、撒花夹裤,很容易就脱了下来。他将春花从头到脚又看又摸地查了一遍,后背和胳膊上还有些浅浅的印子,最严重的是腿上的箭伤,雪白的皮肤上两块疤痕狰狞丑恶,上面还带着黑色的血痂。
卢梦生细看了看,又按了半天,终于确定已经不要紧了。
春花笑着扑到他的怀里说:“早就不疼了,就是可能变成瘸子,到时候,你就会有个瘸腿的太太,领出去一定把面子都丢光了!”
“没关系,你要是怕丢人,出门时我抱着你。”卢梦生说着便亲了亲她受伤的那条腿。在得到太太活着的消息前,他是多么地害怕,他在心里一次次地想,只要太太还活着,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现在看到还是那样俏丽,那样可爱的太太,他心里满足极了,就是腿瘸了又算什么呢!
最可笑的是温千户,在他的追问下遮遮掩掩地承认了太太的伤是他处理的,一幅怕他生气的样子。要知道,只要能救回太太的命,什么都不要紧。他和太太相识相交,彼此信任,心灵相通,哪里会互生疑虑呢!
伤情看过了,正在恢复期,只能慢慢养着了。可是,卢梦生的手并没有停,不老实在伸向了别处,他的呼吸也粗重起来了。春花可以作证,当时他解开她的衣服时并没有别的心思,可是看到伤口已经无碍了,他就变了。
春花脸红红的,看着急切的卢梦生,低声说:“你先把窗子门都关好了!”
“我再去洗一下,”卢梦生说完后出去了,可是几乎马上他就回来了,他只洗了一个部位。很快,屋子里响起旖旎的声音。
看着将自己的伤腿放在肩头的卢梦生,春花非常害羞,可她还是没闭上眼睛,而是一直盯着他看。他们有一个半月没见面了,这是两人相识后最长的一次分别,比上一次他去靖远堡还要多几天。看到卢梦生的脸上泛起了红潮,情迷意乱,春花轻轻地亲了亲他,带来他更猛烈地冲击,他伏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着“宝宝,我太想你了,你没事真好!”
春花的感觉也是一样!
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卢梦生虽然还没够,但也只好准备离开了。春花歪在炕上,“柜子里有衣服,你都换了干净的再走。”
“不必换了,什么干净的衣服出去几天也就脏了。”卢梦生不肯。
春花喝斥他,“你赶紧过来给我看看,要么我生气了!”
果然卢梦生受了伤,在肩头,一道很深的疤,就是为了不让春花看到,他一直没脱上衣。眼下被发现了,他便陪着笑说:“比你的伤轻得多,已经全好了!”
春花还能说什么呢?她从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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