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虎是整只拉回来的;收拾需要时间,百户所里的人用了两天时间才剥好皮、拆出骨头来。
虎骨是极值钱的东西;卢梦生按照功劳给大家分了;自己也拿回来不少。春花听他说要泡些酒喝,便要接过来,“给我吧;先拿去洗一洗;再泡上酒。”
“你帮我把酒准备出来;我自己泡就行了。”卢梦生不肯交给春花。
春花也没在意;特别去找了两坛最适合的酒;这种粮食酒是百户所里自己酿的;泡药酒最合适。看卢梦生珍而重之地把酒封好放在了西屋里的柜子上;有些奇怪地问:“我听说虎骨是治疗风湿的;你需要喝吗?”
卢梦生将多余的虎骨交给春花收起来,他在猎虎中出的力最大;得的虎骨也最多;听春花问;只是低头摆弄着虎骨,随便地说:“男人喝些都很好的。”又马上问起春花虎骨放在什么匣子里好。
春花找出匣子,将虎骨收起来,又问:“那三舅喝些是不是也好呢?”
卢梦生想了想说:“过年前我们回定辽前卫时,给三舅带几根,还有大外祖父、鲁千户他们。”
是啊,又该打点年礼了。春花索性拿出纸来,让卢梦生写下两人要备的年礼,又商量了回定辽前卫的时间。如今卢梦生是百户所的负责人,他离开百户所是需上级批准的。温副千户打发人让卢梦生与他及其余两个百户安排好百户所里的事务,按约定的时间一同回定辽前卫,年前他们也要回卫所面见上级军官们。
而百户所里的军户们因为手中有了钱粮,想去定辽前了采购年货的人家也特别多,春花便和卢梦生商议,由百户所里出些马车,接送大家几次,至于到了定辽前卫,就可以免费住在她的旅店里。
于是过年前,百户所里的人分成两次坐马车去了定辽前卫,春花和卢梦生随着第一批先出发了,他们要在定辽前卫多住几天,与第二批去的人在年前一同回百户所。
因为用的是速度较快的马车,他们又是一大早就出发,所以并没有在温副千户那里停留,而是加紧赶路,晚上关城门前进了卫城。
春花先将十几户人家送到了靖远楼,与大家打了招呼,让伙计们帮他们安置了,又交待下来,帐记在她名下。靖远楼旅店的生意正到了萧条的时候,安排这些人并不困难。
但酒店那边却忙碌得很,大家看到老板娘回来分外地亲热,算起来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面了。都知道百户所条件艰苦,可老板娘却好像更加神采奕奕了,似乎她不是到百户所里过苦日子,而是去享福。
春花看靖远楼里的人,脸上眼里都带着满满的笑意,就知道大家日子过得应该都顺心,酒店的收入也不错。
变化最大的是留儿,小孩子长得最快,刚一见面竟没有认出春花和卢梦生来,大家哄着才勉强叫了声父亲和母亲,不过,小孩子也最好哄,过了会儿留儿就拿着给她的各色小物件在春花的怀里玩了起来。
另一个有着很大变化的是金花。靖远楼繁重工作的推动下,金花变得更加明朗大方,整个人的脸上还笼罩着一种喜悦的感觉。看着她爽快地将百户所来的人都迅速安排妥当,春花也不禁佩服她的能干。
述了一会儿,卢梦生和春花回了自己的小家。因为算着他们就快回来了,舅母已经替他们将屋子重新收拾了两回,炕也烧过了,屋子里与他们离开时相差不多。两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小窝,真还生出了一些感慨之心。
第二天,卢梦生随着温副千户等几人一同去拜访胡指挥使,春花也去见指挥使的妾室赵氏。结果卢梦生和春花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院,都得到一个极好的消息。
前两天广宁府恰好来了人,本来正准备到百户所去,但知道他们很快回来后,就在卫所等着,温副千户带着三个百户到了后,当众宣布了辽东徐总兵对于上次视察卫所后传来的命令。
定辽前卫胡指挥使、温副千户、孟百户、卢百户屯田有功,赏金银锦帛,卢梦生因为屯田功勋卓著,升从五品副千户。
按明代的军制,五品千户及以上军职的任命必须由中央下达,并要到五军督都府里办理手续,而五品以下的,则不需如此繁琐,可以在当地直接任命。
两人在指挥使府上自然都绷住脸保持风度,但被指挥使留了饭下午回到了家里,就笑着闹到了一起。
春花福了一礼说:“恭喜新副千户老爷!”
没想到卢梦生居然也对春花一揖说“恭喜新副千户太太!”
春花一怔,笑歪在卢梦生身上。卢梦生从来都是自己逗笑的对象,每每被自己逗得毫无还口之力,如今他竟然开窍了。
卢梦生说笑后,见春花笑软了,颇觉得自己这句话还得好,抱着春花亲了又亲。然后一双手就不老实在顺着摸了上去,等他们匆匆收拾好去大外祖父家、三舅报喜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大外祖父听了这个消息高兴异常,卢梦生虽然不姓樊了,可他和其他樊家人没什么差别,这还是家里第一次有人当了百户以上的官呢。于是大外祖父大声地说:“去多买些肉,把人都找来,今天在这里吃饭。”
卢梦生便说:“本想回去时去三舅家,既然大家都要来这里,我去将三舅背过来吧。”
“家里这么多人,你坐着,让别人去好了。”樊老爷子笑着说:“你不忘记你三舅对你的好,我知道。等回去时,你背着三舅。现在陪着我说说话。”
春花这边早就跟着家里的媳妇们一起去准备饭菜,去年她来大外祖父家就是掌勺的,今年自然还是一样。
吃饭时炕上炕下摆了两个大桌子,人还都坐得满满的。春花做好了菜,与女人们在下面的桌子边上坐了,就听大外祖父正与卢梦生说着话,“我年轻时也打过虎,还是靠卖了虎皮的银子娶的你大外祖母。”这是看到卢梦生送的虎骨才有此感慨。
又嘱咐卢梦生说:“打猎和打仗一样,最要紧的是心里要有成算,不能只凭着气盛急躁,小心没有过逾的。”又长篇大套地说了些行军打仗的事。
卢梦生一一答应着。
女人这边,三舅母就说:“要是梦生娘还活着就好了,看到梦生这样出息该多高兴!”
“明天,我们就去给公公和婆婆上坟。”春花虽然没与卢梦生商量,但想来,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有人将话岔开,不让三舅母说这些伤感的事情,“梦生和媳妇对老爷子和他三舅真孝顺,拿来这么多的礼品。这缎子一定是总兵大人赏的,给老爷子做装老衣服多体面!”
这里年纪大了的人,提前做装老衣服是很正常的事,并不是什么伤感事,就是老人也愿意看到小辈为他们准备好这些东西。樊老爷子听卢梦生确定这缎子是徐总兵赏的,马上就对儿媳妇们说:“就用这缎子给我做装老衣服吧,到了下面,穿着也体面。”
大家热热闹地说起了徐总兵对卢梦生的看重,又预计卢梦生得了徐总兵的青眼,前途大好。
樊老爷子突然看着春花说:“梦生媳妇当了官太太,到家里也不嫌弃,照样下厨干活,大外祖父最喜欢你这样实在能干的孩子!”
春花一直记着当初樊老爷子在卫城出手帮着卢梦生和春花应付谣言的事情,否则她没那么容易过了那一关。虽然老爷的初衷是为卢梦生好,但春花也一样领情,别人对她的恩德,她自然要回报,所以她每次到樊家都格外地谦逊肯干,“大外祖父,我来做点活是应该的。”
樊老爷子抚了抚胡子笑了,“梦生媳妇是个有福气的人,有旺夫运,你们以后都要对这孩子好些。”
大家都笑着应了,春花赶紧站起来笑着说:“大外祖父对外孙媳妇真好。”
春花明白,樊老爷子肯定是想到春花有个寡妇的名头,怕她在卢梦生升职后被人瞧不起,才出头为她说话的。樊老爷子真是善良!
第二天一早,卢梦生带着春花去上了坟,回去后请了卫城里的亲朋好友,晚上就在靖远楼里摆下酒席。
胡指挥使竟然破例前来吃酒,卫城的军官们也差不多都到了。如此喜庆的气氛让春花忽略了一件事,也是卢梦生屯田的成绩确实很不错,她同卢梦生一样以为此次升职是正常的。
当然,如果没有那个特别的原因,卢梦生从百户到副千户也是必然的,但时间却要向后延很多,朝廷重视屯田,但到底也不比军功,不应该升得如此之快。
这个特别的原因来自徐总兵的三子。徐三爷从京城前来探望父亲,出京城前朋友给他送行时,时任都察院右佥督御史的杨汶迟疑许久,暗地里托他向徐总兵讨个人情,关照一下定辽前卫的卢梦生。
杨汶与徐三爷交情不错,虽然算不上无话不说,但也颇为密切,这样地郑重其事地委托,又反复嘱咐徐三爷不要向别人透露,让徐三爷心里越发地疑惑起来。
杨汶此人,是杨阁老的二子,平时算得上谨言慎行、磊落大方的,如今竟有了私密事,徐三爷答应后免不了在心里反复猜测。到了辽东镇,与父亲私下里说了。没想到徐总兵非常重视,反复询问杨汶当时的神态和言辞。
徐三爷自然明白,这是因为杨阁老的原因。杨阁老入阁时间虽不长,可圣眷却好,时常监国的太子爷更是倚重,与内阁里的几个老大人也融洽,按年龄算,日后首辅的位置是跑不了的,这样的人哪一个朝臣不想努力交好?
可杨家百年世家,奉行的是低调内敛,杨阁老谦谦君子,对杨家的子弟管束极严,让所有想讨好的人竟然无从下手。徐总兵虽然是二品的龙虎将军,但像他这样的总兵在阁老面前还是要屈意讨好、伏低做小的,他每年送至各位阁老处的贴子皆自称门人。就这样,阁老们对总兵也不太在意。
杨汶竟能托付徐三爷人情,徐总兵重视异常。要是能搭上这根线,以后就可以与杨阁老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恰好今年定辽前卫等几个卫所增设了军屯,徐总兵就以此借口直接到了定辽前卫,并打探卢梦生的情况。
结果,什么特别的也没有,从小就生长在边城的卢梦生与京城的杨汶不可能有一点的交集,只除了他的太太。
卢太太原是个寡妇,两年前到定辽前卫投亲曾路过京城。顺着这个思路,徐总兵想了想对徐三爷说:“若是杨家的亲戚朋友,杨汶大可以直说,该不会那个卢太太原来是杨汶的相好?”
“杨汶家教甚严,为人端方,不大可能与一个寡妇有什么牵涉。”徐三爷明白父亲的意思,却不大赞同,“父亲,不如我们直接去百户所看看,再见一见卢梦生和他的太太吧。”
于是就有了徐总兵到了百户所的那一次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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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当时徐总兵回到广宁府后;直接进了书房,把人都赶了出去;与儿子说:“那个卢太太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寡妇;百户所里的一些事情也决不只是卢梦生一个人弄出来的。”
徐三爷也这样认为,他点着头说:“我看了卢太太,也觉得她的气度见识不一般。看她的年纪和到定辽前卫的时间;我倒想起了杨阁老的嫡幼女了。”
杨阁老家里的事情这些日子徐总兵也听三子详细说过了;听他这样联系;不由得一惊;“你是说;杨阁老的幼女没死?”
“父亲;我也只是猜测;杨家家风甚严;真正的大家气象,女眷轻易不出闺阁;我虽与杨汶交好;但从没见过他家的女眷。就是母亲、嫂子和媳妇虽然打过照面;可真要认人恐怕也不能的。”
就是能认出来,也不能真把京城的女人接过来认一下,不管他们的猜想对不对。父子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定下了应对的办法。
“卢梦生升副千户,命令年前我就发下去,”徐总兵说:“虽然快了点,但他那里建得也真好,谁也说不出什么。而且过了年,再往他那里调军户屯田,发种子、农具、俸粮什么的,我都让人给他挑上上份,他这个人又能干,几年后,成就必然不小。你回去这样对杨汶交待,他一定会满意的。”
“是,”徐三爷说:“而且我把胡湛那孩子带到家里,不只是看那孩子将来会是有出息的,也是想与百户所里留一条线,联系不断。”
“这一招棋下得好!”徐总兵赞扬儿子,“对那姓胡的小子好一点,衣食用度比着家里的少爷来,这条线不要断了。”
“这还用父亲说?”徐三爷笑着答。
“杨汶既然肯托你帮忙,想来也是对你放心,所以不管心里怎样疑惑,也不要说出去,我们父子只做不知道就好了。”徐总兵在儿子走时最后还嘱咐着。
徐三爷回了京城后,向杨汶交待后并不多话,杨汶既然托付于他,就是相信自己。他回了家特别向媳妇打听了杨阁老幼女的样貌,又写了密信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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