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这个原因把退婚的事盖住,你为什么不当场说出来!”
二哥垂头一声不吭,刚刚侍服母亲的二嫂也悄悄地跪在二哥的身边。
春花晃了晃头,上前抱住了要亲手打板子的父亲,“父亲,您对我说过,您差不多每天都能见到皇上,就这样与皇上的每次对答都战战兢兢,二哥才见过几次皇上,哪里敢与皇上分辩这些小事。再说,姻缘本来就是天定,恐怕我命中注定就要嫁入郭家,不要再埋怨二哥了。”
父亲的手就下不下去了,他如何不知道这些事呢?
皇上本就是刚强的性子,靖难后,登上大位十几年了,威严日胜,基本听不进多少逆耳之言,就是阁老们,也不敢过于随意,老二年纪轻,也没经过这样的事,不敢分辩也是正常。
就是分辩了,也要扯出自己家和郭家内帏的事,对哪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事。再说圣心难测,万一不小心引来雷霆之怒,那可不是小事。
二哥膝行上前对父亲说:“父亲还是打我一顿吧,我也悔不当初。如今妹妹的一生都让我耽误了,打我一顿,我还能好受些。”
又转头对春花说:“妹妹,你怪我吧,都是我胆小怕事。”说着痛哭失声,七尺男儿,又是悔恨又是委曲,凄惨悲苦,让人不忍。
父亲放了手,叹了口气坐在了炕上,母亲又大哭起来。
春花已经恢复过来,既然事已至此,还是得想怎么办,哭有什么用!
想当初,她开第一家饭店时,请来的大厨竟然马虎地把变质的食材做成了菜,一下子引起十多位客人腹泻,卫生局、监察局、工商局还有记者,一齐出现,都等着她去处理,她不是也没崩溃吗?
春花先安抚母亲,又劝说父亲,再抬头一眼看到跪在二哥身边的二嫂面色苍白,汗水淋漓,马上跳起来对二哥说:“别哭了,赶紧看看二嫂怎么了!”
又催着躲到了屋外的下人们赶紧去请大夫。
二嫂是又有了身孕,日子还浅,自己还没觉出来,刚刚一吓,差一点出事,刘院判看了后让她卧床保胎。
接着刘院判又给母亲诊了脉,说她是急火攻心,也需要休养。
父亲和二哥虽然没病,但整天的唉声叹气,郭少怀如此的做为,更说明这个人心思不正,行为不端。两家又早就闹翻了,春花在这种情况下嫁过去,能有什么好结果?
现在家里没事的人只剩下春花一个了,父亲和二哥消沉,母亲和二嫂病倒,雪花又被关了起来。春花不仅要管着家事,为父兄打点好起居,照料母亲,还要顾着二嫂,看顾侄子侄女,一时间忙得倒无心伤感。
琼花让人捎信,说第二天过来看母亲,这次是真的探病。
母亲病了的消息是春花让人去林府通知的。
父亲和二哥虽然还有些悒悒然,但他们总有公事要做,不至于支持不住。而母亲就是一个柔弱的内宅妇人,却被这件事完全打倒了,一病不起。
其实她的病就是心病,春花安慰她也没什么效果,她怎么都以为春花是强作欢颜。而二嫂的情况也不大好,她也有些思虑过度。
琼花见解高,能力强,母亲又是一贯信任她,就是二嫂也对这个大姑姐敬服,眼下的局面也只有她来了能解开了。
果然,琼花一开口,母亲就让她说动了。
“日子还不都是人过出来的?我看妹妹经了这些事也长大懂事了,母亲倒不必再为她担忧。母亲再想想,有皇上那句话,我们家故然不能再退亲了,可郭家也不敢对妹妹有一点差池,虽然够不上赐婚风光,但也差不了多少。妹妹嫡妻的地位稳着呢,那个表妹什么的,再也不用肖想什么了,可是这么个理?”
“那谢氏虽然刻薄,但小户出身,没什么见识,妹妹只要依礼而为,吃不了大亏。郭探花敢冒险在皇上面前把这事说出来,还不是一心求娶,对妹妹自然也不会差。”
“一会儿,我再提点提点妹妹,保她在郭家受不了委屈。母亲这时候得打起精神来,把妹妹的嫁妆理好,妹妹带着十里红妆出门,谁敢小看她!”
事情还是这件事,道理还是这个道理,话还是这些话,可是换了个人说,效果就不一样,母亲精神马上就好了不少,中午也多吃了半碗饭,和琼花商量起来春花的嫁妆。
琼花走前,又去了二嫂那里一趟,姑嫂二人关着门说了一会儿话,再开门后精神状态也发生了变化。
家里的日子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当然也有些不同,母亲比过去还热心地张罗春花的嫁妆。
其实嫁妆早就预备好了,除了要绣的一些东西外,别的听说是从春花刚出生就开始攒起来的,只要重新整理,登记在册就好了。而嫁妆单子听说还要到官府里留档,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春花还是忙,是忙着给母亲泼冷水,她不想带太多的东西去郭家。在春花的坚持下,她的绣楼里的东西都不动,还有母亲要给她的一间人参商铺也留在家中。母亲最后同意了春花的要求,这些嫁妆也算是春花的,只是暂在娘家保管,等春花有需要时再取用。
饶是这样,春花的嫁妆还是非常惊人的。郭家下聘的一万两现银、大约价值一万两的古董、字画全部带走之外,还有陪都杨家给出嫁嫡女的五千两银子,祖母留给春花的一万两银子,侍郎府里准备的一万两银子,母亲分给春花的陪嫁,上千亩京郊的良田,一个在玉泉山下的温泉庄子,十间京城最好地段的铺子,一间生意红火的绸缎商铺,还有整套的家俱、无数的首饰。
最后母亲还在箱子底下放了两千两黄金,这是不上帐的,让春花以备不虞,随意取用。
这份嫁妆,放眼京城,除了皇家外,应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比琼花出嫁时还要多一些,要知道琼花的嫁妆,整整让京城中的人念叨了两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春花的嫁妆单子一传出去,引起一阵的轰动。
杨松是吏部左侍郎,最清贵不过的职位,他老人家还出了名的清廉,要是把他的俸禄一文不花地攒起来,上百年也攒不够春花的嫁妆。
不过杨家却不怕别人说什么。江南的杨家,本来就富贵,春花的外祖父于半城更是富商中的富商。
外祖父本名不叫于半城,半城是别人给他起的绰号,这绰号比他的本名还要响亮,就没有人再叫他的本名了。永乐皇帝靖难时,兵饷不足,向于半城借粮,于半城慨然应允,散尽家财,助永乐皇帝登上大位。
永乐皇帝并没有忘记有功之臣,让于半城做了皇商,几年间,重新积累了巨额财富。
于半城之所以能够如此成功,绝不仅仅是个眼里只有铜臭的商人,他知文识礼,外表颇为儒雅,胸中极有沟壑。
重新聚集了大量的财富后,他又出人意料地在永乐帝迁都北京时再次散尽家财,独自出资承建了半个北京城,半城的绰号就是由此而来。
于半城这样做有着很深刻的原因。他认识到,富可敌国,一定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在皇帝对他起疑前,就将家财用尽,不但得了美名,还有皇帝的眷顾。
另外的内情就是他早年间与于氏本家颇有些仇怨,十几岁就孤身一人行商,诺大的家业都是他一手创立的,在创业过程中结识了他的夫人,二人吃了不少的苦,才有了这番家业。于半城对自己的夫人情深意切,尽管儿子早夭,只剩下一个女儿,也没有纳妾收房。
他的巨额财富引起了本家亲戚们的觊觎,所以索性散尽家财,让本家天天缠着他要过继儿子给他的人落得个一场空。
当他二次散尽家财后,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又做了几年的生意。这时他在商界的名气和地位已经到了人皆信其有点石成金之能,但他却只做了几项小生意,当然他的小生意在别人眼里也就是大生意了。然后他将这这些生意大部份给女儿做嫁妆,小部份养老。
至于他到底给了于夫人多少嫁妆,没有人知道,于夫人也不肯说。但不管是多少,鉴于于半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并没有人敢打于夫人的主意,更何况于夫人嫁到杨家,杨家人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春花暗自分析,于夫人的嫁妆应该在百万之上,只看她给自己的嫁妆就知道了,绸缎行和参行两家商铺,各自本钱就在十万两以上,良田、商铺、山庄、首饰也都价值不斐。
琼花的嫁妆原本与自己相差不多,她陪嫁的那间茶行生意非常好。但母亲最后还是决定多给春花一家参行,就使春花的嫁妆超过了姐姐。不过那家参行却没有登在嫁妆册子上。也幸亏杨家低调,并不想夸耀富贵,才同意春花这样做。
春花就这样转眼间成了小富婆,她带着装出来的那么一点的羞涩,把自己的嫁妆弄得清清楚楚,而且本着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把一小半的嫁妆留在家里,她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至于那些针线活什么的,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反正有绣娘在做。
陪嫁除了财物外,还有人。春花共带着四个陪嫁丫环,如诗如画如琴和如棋,这个如棋不是原来春花身边的如棋,而是琼花姐姐送来的,连同她的身契。
春花觉得自己接受新事物的能力非常出众,反应也快,她看到如棋马上就明白了琼花姐姐把这个人给自己的目的。
如棋身材袅娜,一双小脚刚刚只有三寸,宛如新月,小小的瓜子脸,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闪的,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小嘴微微嘟起,是天生的尤物。
她识文断字,能书会画,精通乐器,擅长下棋、双陆等游戏,投壶、划拳无所不会,更妙的是她的身契,是官奴,比一般的奴婢还要差上许多,没有特别的情况,官奴永远脱不了奴籍,始终低人三分。
这样的人就是嫡妻手中最好用的工具,可以用来吸引丈夫,与妾室争宠,生子,而且还可以随时处理掉而没有一点的麻烦。
琼花真是太强大了,春花无比地佩服。
除了四个丫环,还有她的奶娘胡妈妈,加上四房家人,如诗的哥哥吴强算做一房,如画父母兄弟也算一房,这两房人都跟着春花到郭家,算是近身侍候的。还有如琴的一大家人,管理春花陪嫁的田庄、山庄,另外一房人原来是杨家帐房的管事,叫钱有为,专门帮着春花打理商铺,对帐、记帐之类的。
春花能肯定她的陪嫁队伍的人员素质是颇高的,母亲和大姐琼花在这上面用的心思比那些实物还要多,自己以后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全面了。
成亲的日子一天天地近了,春花又陆陆续续地收到了来自大哥、三哥还有一些亲友的添妆,这天当她被二哥叫到他的书房里时,想都不用想二哥一定也要送自己好东西了。
春花这些日子把杨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到处走过一遍,她到了这里,自然是好奇的,厨房怎样做菜,浆洗房怎样洗衣,还有库房里都有些什么,外院书房是什么样,她全部看过,所以二哥的书房她并不陌生。
自从她必须嫁给郭探花后,二哥比起过去沉默多了,春花知道他是内疚,其实真是不关他的事了,都是那郭探花实在太坏了。
二哥见了春花,就招呼她坐下来,还给她倒了一杯的茶,把桌上的一个长长的红漆匣子推给她,说:“这是我给你的添妆。”
雪花笑着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轴卷着的画,打开上面系着的绳子,看见上面画的是一幅花鸟。纸已经泛黄,但花鸟的颜色却依旧鲜艳,画的一角盖着好多鲜红的印章。
“这是?”春花问,她最不懂这些字画了,就是在父亲和二哥的外书房里专门看了几天挂着的真迹,也没弄清多少东西,她倒有自知之明,自己的知识底蕴太差了。
“这时徽宗皇帝的《腊梅山禽》。”二哥笑着答道。
“徽宗皇帝?是靖康耻的宋徽宗吗?”
“对,就是那个徽宗皇帝,他当皇帝虽然不行,但却是有名的书画家。徽宗皇帝的瘦金体非常有名,他也工画,尤善花鸟,你看这《腊梅山禽》,腊梅形象生动,山禽用笔精练准确,用生漆点睛分外地传神。”
“嗯,是不错,”春花问:“一定值很多银子吧?”
“你怎么这么俗气?开口闭口都是银子。”二哥笑话春花。
春花当然不服气,“你不俗,还不是一样要用银子!”
“好好好,我也俗,也得用银子。”二哥马上告了饶,“这画还值些银子,你拿回去玩吧。”
二哥口中的值些银子,一定是很值钱了,春花脑子一转,她记忆力好,马上就想起来曾听于夫人说过,二嫂家清贵,家无余财,但颇有些先辈传下来的古字画,二嫂陪嫁中也有几幅,这一定是二嫂的陪嫁。
一有这个念头,春花马上就肯定了。哥哥们虽然也有些钱,但只不过是些零花钱,不比女儿们能先分到嫁妆。男子们得等到父母故去分家,才能真的有钱,二哥拿出这么名贵的画来,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