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卢梦生毕竟是对这些小事不大在意的男子,他放下礼盒,将温副千户邀进了西屋。这边春花也赶紧请温太太到东屋的炕上坐,屋里的几位女眷见到了温太太,都知道她是胡指挥使的小姐,也把刚刚的随意收了,恭敬地请她上座。
温太太也没推让,就坐了上座,春花看她的神色,颇有些目下无尘的意思,带着傲气与大家说了两句话,便看着桌上的饭菜不语了。
春花重新拿了杯盏,问了温太太,给她倒了杯野葡萄酒。大家也是第一杯酒,此时便一同喝了。酒一喝下去,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只有温太太品了一下,脸上微微露出些惊诧的神色,又很快掩饰下去,什么也没说。
春花心里暗笑了一下,野葡萄酒在辽东镇不算稀奇,但她招待大家的是最好的酒,又经过她加了果脯等调和了,再配上冰块,味道很是可口,也算是个新生事物吧。
温太太明明也觉得不错,但又将赞赏的话咽了回去。她这种表现不过是个不大懂事的大家小姐,自觉得高人一筹,怕表扬别人家的东西好失了自己的身份。
有过这么多的经历,春花轻易不会为一点小事计较长短,但自己成亲后第一次在家里请客,她还是很想争一口气的。
看着温太太只是慢慢品着酒,却一口菜也不动,春花便笑着让她,“温太太,您尝尝火锅的汤,是用野鸡吊的,味还算鲜。”
温太太蹙了蹙眉说:“你们吃吧,不必管我,我一向讨厌葱姜蒜,这桌上的东西恐怕我都不能入口。”
春花面上还在微笑,心里却一下子想起来温副千户成亲后先是一直在靖远楼吃饭,后来虽然不来了,但还是让下人天天从靖远楼订餐的事来。原来春花一直觉得温副千户有些不懂事,现在她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温太太是这样的口味,与温副千户成了亲后,家里的厨师也都是她带过去的,所做的饭菜应该也是这样的,因此温副千户才要到外面吃饭。
温副千户的事情毕竟与她没什么关系,但她现在却愁了起来,她前世就开过饭店,也见过有的客人不吃葱姜蒜的,但像现在这样,饭菜都已经做好了,突然来了一个特殊口味的人,还真难办呢。
但总不能让客人只喝点酒,别的就什么也不吃吧。
春花让大家先吃着,自己下了炕,到了厨房,打算给温太太重新做上几样她能吃的菜,厨房的几个人马上就站了起来。
这几个也是温副千户带来的麻烦。
卢梦生的朋友们都出身普通的人家,家里是没有奴婢的,不只是养不起,就是按律法,普通人也不允许蓄养奴婢。因此他们只是自己来,或者带着媳妇。
而温副千户带了一位长随,温太太带了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再加上一个车夫,共五个下人。这五个人又不能与主人同席,可卢家并没有其它的屋子了,两侧的厢房根本没有烧火,没法用。
春花只好将卢梦生平时用的一张做弓箭用的地桌拿出来摆在厨房,请他们在这里吃饭了。
好在各类的酒菜准备得足够多,分出来一些就行了。
春花到了厨房做菜,便打扰到了这几个人。
“你们继续吃吧,我给温太太加两个菜。”春花客气地说。
跟着温太太过来的那个婆子便说:“卢太太不必忙了,我们家小姐等闲不吃外面的东西。”听她称温太太为小姐就知道这婆子是指挥使府上陪嫁过去的人,语气中多少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
春花并不与她治气,又暗暗拉住跟着她出来的银花,怕她一气之下说出不吃外面的东西就不该到别人家做客之类的话来,笑笑说:“也不麻烦,只是随便做上两个小菜。”
说着让银花将锅反复洗了,以清除原来的味道。自己拿出几棵白菜,只取中间的几片,斜着切好,只加清油、酱油炒。这个菜最关键的选不大不小的菜叶,一小盘菜要用好几棵的大白菜,还有火候要正好,这样炒出来的菜又脆又甜,每块菜上的斜切口上被几滴酱油染上颜色,就象在白玉上加了金边一样,别看用料简单,但却是最能看出功夫的菜。
春花做这个菜也是有原因的,在普通人眼里冬天的蔬菜是少见的,但对于温太太,却算不了什么,而大白菜,温太太可能却不常吃。所以明明家里还有新鲜蔬菜,春花却不用,只选这些寻常的东西,这些东西做的菜,才能更吸引温太太。
再有把豆腐切成连刀片,中间夹了虾蓉后用油煎成两面金黄色,用晒干的荷叶包裹着肉丸蒸得嫩嫩的,山楂肉加糖拌煮熟的银耳等,最后又新备了个火锅,只给她少配了点菜蔬和鱼丸,但样样精致。
所有的菜肴都没有放一点葱姜蒜等调料,特别地对着温太太的心思。
跟着温太太来的婆子再怎么自傲也不敢过于拿大,便跟着给春花打下手做菜,见春花做了这么几个别具匠心的菜,也暗自吃惊,说:“卢太太真巧,想来小姐也能吃上几口了。”
春花含笑应酬了几句,她如此地费心为温太太做菜,就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家宴,她要让一切都圆圆满满的。
“这几个小菜和这个火锅都没有放葱姜蒜,温太太可以尝尝。”春花将新做好的菜送了上去,笑着对温太太说。温太太用筷子只夹了一点点意思一下,她本来也没打算到这里真的吃什么,但尝了一点后却没有像她原来所想的那样放下筷子。几道菜各有特色,明明是临时凑出来的,而且没有什么特别好的食材,可味道却不一般。
温太太能来卢家,当然是因为温副千户让她跟着一起来,但若是别人家,温副千户就是怎么劝说,她也不会答应的。但听说于娘子成亲了,做了卢太太家,她却想好奇地来看看。
上次就是这个小寡妇在指挥使府里办了一场大宴,那时母亲和自己真是被惊呆了,没有想到这小寡妇还真有些见识。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父亲还曾告诫自己不要对于娘子无礼。本来自己因为于娘子嫁了卢百户,对她又生出来些轻蔑的心思,卢百户也曾想求娶自己,可自己却没看上他。眼下,卢太太这几道菜端了上来,她不知不觉地收起了自己的轻视。
不只是因为菜做得非常高明,还有上菜的粉彩碗碟,可不是凡品,就是自己的娘家也未必能找出来与这套餐具相比美的瓷器来。
怪不得父亲怀疑于娘子在京城曾经遇到过贵人呢,这个于娘子要不是命好地受了贵人的提携,怎么会有这份的见识和气度?
还有,年前有个肖老板去拜访父亲,还送了厚礼,请父亲关照他的表妹于娘子。听父亲说,那个肖老板的生意做得很大,而且背后隐隐有贵人撑腰,这恐怕也与于娘子有关。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春花多少猜出了温太太的一些想法;她拿出了最好的磁器添菜,也是有压一压温太太的傲气的意思。但东屋里的女眷们人少;也不像男人们那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声叫嚷,气氛并不好;她还要想办法。
原来温太太坐在正中;并不肯轻易说话。有时有人与她说些什么;大约是她不喜欢听的;便只做听不见似的;也没有人敢再说上一遍;慢慢地大家的话就少了;于是屋子里就有些冷清。
春花便笑语晏晏地与大家说话;她先说些平常人家的家长里短,引得几位女眷慢慢地热络起来了;而温太太的喜好;春花也试探出来了;每到提到京城时,温太太便也能搭上几句话。
于是春花的话中讲了一些自己在京城时的一些见闻,果然引得温太太也加入了谈话圈子。别人自然更感兴趣,这里人因为少有出门的机会,对于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何况是繁华富贵的京城呢?
温太太听春花说得有趣,就接话说:“父亲想让温副千户在辽东镇屯田,现在朝廷很重视屯田,容易立功升职。以后再请伯父帮着想想办法调到京城,那时候我们就可以长住京城了。”
她的这番话是有些炫耀成分的,春花与大家一同恭维她,“温副千户有才干,又有岳父和伯父一力扶持,将来一定前程似锦,调到京城做官,就是封侯也不是不可能啊!”
温太太终于露出了笑脸,慢慢融入大家的的闲话中去了。
春花见温太太和大家谈到了一起,便又悄悄与银花出去,为大家添菜添汤烫酒,送上事先备好的各色糕点、还有新煮的果料汤圆和肉馅的饺子。
西屋里人多,气氛也热闹得多,勇子和卢梦生都坐在炕沿上,他们俩一个因为是主人,一个也算得上半个主人,所以都在下面陪客。春花为大家送了新的菜肴,卢梦生便拉着她说:“太太,我们一同敬大家一盅酒吧。”
他们成亲后,卢梦生在外人面前称她为太太,而在家里则叫她宝宝,春花也已经习惯了。
春花便客气地与大家说些多包涵的话。她特别注意了温副千户,见他同样被推举到了炕里面的上座,毕竟他的官位最高,但看上去与大家倒还融洽,还笑着同大家与自己打趣地说笑了几句,又说些酒菜味道都好的话。
这些小伙子们后来也笑闹着进东屋给春花敬酒,不知是不是因为温太太在场的原因,大家很是斯文,包括温副千户在内,春花与女眷们只浅浅地喝了一杯酒,参考舅母的话,春花也算是逃过一劫。
家宴非常成功,所有的人都尽兴而归,春花与卢梦生在门口送大家出门,女眷们虽然也有稍稍喝过量的,但总还都清醒着,男人们就不一样了,有的人已经醉得很了。
卢梦生作为主人,自然没有喝太多,他与勇子分别将两个大醉的人送回了家,还有一个醉了的是温副千户,他带来了下人,自然不必为他担心。
等卢梦生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他一个人了,勇子已经直接回了靖远楼,春花和银花已将屋子收拾干净,剩余的菜都倒入一只木桶里,一会儿由银花带回家里喂猪。卢梦生又将银花送回家,并将从舅母家借的炕桌一并还了回去。
至于碗筷,春花现在只来得及将它们都放到了木盆中,并没有清洗。
“你先到炕上躺着歇一会儿,其余的事等我回来再做。”卢梦生躲开银花,低声嘱咐春花,并用手在她的手上捏了一把,似乎在强调他的话。
春花点了点头,果真坐到炕上休息,这一天,她确实累得不轻。做饭做菜用的是体力,可与大家周旋用的是脑力,尤其是有了温太太这个另类,把家宴的气氛调整到和乐融融的状况可不容易!
卢梦生很快就回来了,先是将洗澡水给春花备好,又殷勤地要帮春花洗,当然春花想要拒绝是不可能的,然后就进了被窝。
春花推了他一下,见一点作用都没有,便嘀咕着说:“那么多碗碟还在盆里泡着没洗呢!”
“唔,没关系,明早我会起来洗好送到舅母家里的。”卢梦生的嘴里含着他最喜欢的雪团上的红珍珠,吐字不清地说:“你别想着那些碗碟了,只想着我!”
春花在他□着的肩头咬了一口,却让他更加地兴奋,低声叫着“春花宝宝,春花宝宝!”
厨房那满满一盆未洗的餐具就被忽视了,春花渐渐地沉迷了进去,听卢梦生在她耳边问着:“好不好?”
她便用自己的双腿更紧地盘住了他的腰,先咬了他伸向自己的耳朵上的耳垂一下,带着兴奋和羞意哼哼着答道:“好。”
其实不用问,卢梦生也是知道春花的感觉的,他们是那样的契合,宝宝一心让自己快活,自己最想的就是看到宝宝在自己的怀里兴奋又满足的样子。但春花的这声肯定,还是霎间让卢梦生有一种要爆炸开了的感觉,他又深又急地加剧动了起来。
这一夜,春花睡得分外地香。第二天一早,她又享受到了床上吃早餐的待遇,但她总觉得卢梦生有些别扭,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而且拦着她不让她去厨房。
“怎么了?”春花忍不住问了。
“那个粉色的瓷碗碎了一个。”卢梦生有些紧张地看着春花,安慰她说:“等有人到广宁府,就请他们帮我们再买一套!”
那一套粉彩瓷碗共有八碗八碟,还配了八个调羹,并不是从广宁府买的,而是在定辽右卫,说起来也是一件巧合的事。
春花在定辽右卫筹建新店时,与卖餐具的杂货店店主很快就熟了,有一天店主就给她看了这套碗碟,其实店主并没有指望春花会买,而是想说明一下他虽然在定辽右卫这个小地方做生意,但他的祖上可是从江南过来的,而且过去他们家的生意很大,经营过很多值钱的瓷器,这套粉彩碗碟就是那时留下来的。
这套碗碟,确实是好东西,与春花在杨府所用的瓷器不相上下,就是店主,也并不清楚它真正的价值,只知道是他的祖上留下来的,放在店里多年,算是镇店之宝了。在定辽右卫那样的地方,是没有人肯出那么多钱买这种东西的,店主早已不指望将它卖出去了。
可不知为什么春花就喜欢上了,但犹豫了几次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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