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不耐烦道,“你快算了吧,你以为能有一套家伙什儿啊,咱爹说了,虽然是分开过日子,但是现在也不能把大哥家撇开,以后干活一块干,场也可以一块使,就是收了收成分开放罢了。”
王氏急了,“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到时候可别让我去给他们家帮工,我可不去。我腿疼得厉害。现在不和唐文汕大哥家合伙,我都要累死了。”
老三上了炕,把练拳般睡觉的景森抱去炕头,给他盖上布单子。
王氏又道,“我怎么觉得咱被老太太算计了呢!”
老三没吭声。
王氏又道,“你想想呀,我之前说分家,意思是我们要分,就是不想和那家一起过,跟着受拖累。结果老太太心里肯定也是嫌弃他们孩子多干活的人少,孩子读书也花钱就把他们分出去。看我们年轻力气大,能干,孩子也少,吃得少。所以没分我们。我看老太太最有心眼了。”
老三瞅了她一眼,“算了算了,你快睡吧,就你事儿多。”
王氏冷笑,“我事儿多,我事多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你傻不愣登地就等着被人算计,给人拉力,自己一点主见都没有。把拖累人的分出去,留下我们能干的,还不是想靠着我们养老,让我们多干?你就是个木头,一点都看不清楚。”
老三脱了衣服躺下,“好,我是木头,你是玉石,你就自己嘟囔吧。我睡觉了。”
王氏急了,“怎么的?我嫁给你,难道不是下嫁了?你还觉得我高攀了你不成?”
老三投降状,“是我高攀,我高攀娶了个话多的七仙女行了吧!”
王氏又笑了,嗔了他一眼,捶了一下子,偎进男人怀里,“我跟你说,我们也不能做大傻子,等着给别人拉力呢,我们也赶紧自己过。”
老三抱着她,“嗯。睡吧。”
茅屋里的一家子却没得睡。
月亮明晃晃地照进竖条窗棂内,里面人影幢幢,低呼声此起彼伏。
“这里,这里……爹你快点!”大梅吓得哆嗦着。
因为舍不得费打火石点油灯,只能借着照入窗内的月光搜寻那黑溜溜的活物。
高氏生怕耗子咬了唐妙,把她抱在怀里,让景椿快去找打火石点灯,要是不把耗子打出去,一晚上不用睡了。
家里虽然没东西,可是柜子之类也怕它咬。特别她常听说晚上睡觉,大人太累了睡得死,老鼠把孩子咬了。
唐妙瞪圆了大眼睛,使劲地盯着高氏脚下,生怕有毛茸茸贼溜溜的老鼠跑过来。
灯光亮起的刹那,躲在角落的耗子登时无所遁形,愣住的一瞬,唐文清一鞋子砸过去,耗子被砸得歪了歪,然后被唐文清眼疾手快一烧火棍子敲昏过去。
唐妙目瞪口呆地看着,听见唐文清笑道,“好肥的大耗子,家里粮食都被他们给盗走了。扔那里明天烧烧给你们吃了吧。”
唐妙一阵作恶,脑袋一歪,靠近母亲怀里。
高氏笑道,“快扔出去吧,别吓着孩子了。”
唐文清忙把它拎出去,扔进圈沿上敲了敲才扔下去,又铲了一铁锨草灰给它盖住才回去洗手进了屋。
高氏把孩子递给他,“抱她去尿尿吧。”
唐妙想起那只老鼠,死死地攒着母亲的袖子,摇头,“没尿。”
本来大梅和景椿睡西间,结果因为害怕,便都睡了过来。唐妙半宿睡不着,总觉得下面有耗子溜达来溜达去,还会爬上炕,自己细皮嫩肉的,可别做了耗子的唐僧肉。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梦里去了一片杏子林,里面全是金黄蜜甜的杏子,她爬上树,吃了个稀里哗啦。没多久开始找厕所,不是厕所有人,就是小小的挤不进去,好不容易去了一个地方,又发现外面人能看见。
后来竟然去了个陌生的大院子,自己去求借厕所,出来个小屁孩,竟然是萧朗。他穿着火红的小锦袍,脖子上戴着金项圈,粉嫩的小脸上挂着单纯的笑。
她也不管了,请他带自己去厕所。
等她跟他去了一间别致的房间,找到了床后的马桶,畅快的解完手,突然见他倚在桌子腿上一脸奸笑。
唐妙一下子吓醒了,也意识到自己尿炕了。
她是欲哭无泪,自己是不是魔障了,那小屁孩就阴魂不散。
她爬起来,想自己脱掉小开裆裤,虽然开裆,可贴在身上也难受。既怕把别人弄醒了吵着他们休息,又怕他们知道自己尿炕了会笑话。
此时她已经被那个梦打击到,完全忘记自己是个婴儿的身体。
忙活得头晕眼花,她把裤子褪下去,睡觉的地方湿漉漉的,便慢慢地爬到窗台那边,倒了个头睡觉。
因为家里来客人,忙得高氏很是疲惫,睡梦中下意识地去摸孩子,没摸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哎呀娘呀,妙妙呢!”猛地坐起来。
她一喊吓男人一跳醒了过来,“怎么啦?”
高氏眼泪哗哗就出来了,“孩子呢,妙妙呢!”
唐文清忙伸手去摸,也没摸到,下半夜屋里黑漆漆的,这时候高氏已经从脚底下摸到孩子,以为被自己揣下去的,想起听来的那个事情,吓得心咚咚得几乎要跳出来,浑身发麻。
唐文清忙跳下地从桌子上摸着打火石点了灯。
大梅和景椿也醒了,揉着睡眼问怎么回事。
高氏吓得不敢去看孩子,捂着脸抹泪,大梅惊得忙爬过去帮母亲擦泪,“娘,你怎么啦?”
景椿也过来看到唐妙光着小屁股趴在炕上呼呼地睡着,忙喊道,“呀,桃花怎么光着屁股趴着睡!”他赶紧把唐妙翻过来,见她紧蹙着小眉头,小手死死地攒着那块玉佩。
唐妙正做梦扑在一片金黄的杏子上,美美地留着口水,突然被人拎起来,便扑腾着抗议。高氏听见忙看她,见她睡得正香忙从景椿手里抱过来,破涕为笑道,“她怎么睡去那里了?”
大梅笑道,“谁知道呢?怎么还脱了裤子?”摸了摸,一旁的小裤子湿漉漉地,“啊,桃花尿了!”
一个如此小的孩子,尿了知道脱掉裤子?高氏疑惑地看向男人。
唐文清也很是惊讶,上来看了看,又给唐妙拿了干净的裤子换上。
大梅见唐妙吧嗒着嘴巴,有口水流出来,笑道,“娘,我看桃花平时都吃不饱吧,每天做梦都吧嗒嘴巴。”
高氏叹了口气,觉得孩子跟着自己受了苦。
说笑了几句,也顾不得计较唐妙怎么脱得裤子,大家都又睡了。
如此过了两日。高氏和男人要忙活,便让大梅做饭。
新打的炕,很好烧。大梅多半热了饽饽,凉拌了一个菠菜,或者炖菜吃,这样只一小勺油便够了,大人的撒点辣椒末,吃起来还很香。
高氏去菜园浇了菜,顺便把茄子摘回来,给那边送过去,自己带了四个回来,等着中午用大酱炒了吃。
李氏自己做的大酱,高氏娘家也送了五个酱球。高家老太太做的大酱特别好吃,远近闻名,春天吃小葱咸菜蘸鲜酱,夏天之后就开始吃酱球。黑红色的酱球泛着一层油,闻着浓郁,吃起来非常香,下饭或者炖茄子之类都特别开胃。
唐妙从来没见过,偷偷地尝了一口,咸咸的,并不怎么好吃。可中午当高氏把炖茄子肉夹在糊糊里给她吃的时候,她觉得特香。等她还想吃的时候,高氏已经不肯给了。
“要!”她伸着小手,指着瓷盆里的炖茄子,越发觉得香。
“咸,不能吃了!”大梅把她小手拉回来。
唐妙知道他们为自己好,也不能太任性,只好一脸渴望地看着,弄得大家心里软软的,要不是怕她人小受不了咸,肯定要给她吃。
正吃饭的时候,外面有个小孩子蹬蹬地跑进来,到了门口又立刻定住步子,做出一副非常懂礼的模样。
高氏站起来,惊讶道,“呀,小山来了!你娘娘呢!”
萧朗嘟着小嘴,眼珠子在唐妙脸上转着,小手往后指了指,笑了笑,然后像模像样地作揖,“姨姨姨夫好!”
高氏和唐文清忙起了身,往外走去迎仝芳,萧朗便跑进屋内,站在唐妙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唐妙想起昨天晚上做的梦,简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了他一眼,没理睬,趁着大家不注意用勺子飞快地舀了一块茄子塞进嘴里。
大梅和景椿都站起来,往外走,没注意她,只有萧朗奇怪地看着她。
萧朗走过来,在唐妙跟前蹲下,“花花桃桃,你很喜欢吃茄子吗?”
唐妙没理他,觉得有点咸,但是又很香,忍不住又去舀,手有点不利索。萧朗便把勺子接过去,帮她舀了一点,“啊!”他学着母亲喂自己吃饭的样子教唐妙张嘴。
唐妙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扭头不理睬。
萧朗有些失落的看着她,“花花桃桃你不吃,我要吃咯!”
唐妙回头瞪他,凶巴巴地道,“小屁孩!”
萧朗瘪了瘪嘴,眉头皱起来,黑亮的大眼蓄着亮晶晶的泪光,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唐妙突然有种负罪感,却不肯理睬他。
外面众人簇拥着仝芳走进来,她带了不少东西,车夫和唐文清拿了满手,景椿和大梅手里也拎着东西。
唐妙突然内疚起来,对萧朗道,“你吃吧。很香哦!”
萧朗立刻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勺子里的茄子吃掉,最后还不忘了用细细的手指擦一擦嘴角,嚼了嚼咽下去,对着唐妙笑道,“嗯,真的很香。”
然后他小手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只小小的白玉兔子,递给唐妙,“你看,这个比那块玉佩好哦,我专门给你留着的!他们要我都没给呢!”
唐妙看了看,舔着嘴唇寻思不应该要小孩子的东西,可是看着这只小兔子恰好是自己的生肖,泛着油脂光芒,成色不错的样子。
忍不住一边脑子里作斗争,一边伸出小手,把小玉兔接了过来。
萧朗递到她手里,笑呵呵道,“我奶奶说玉兔是嫦娥的,花花桃桃是嫦娥哦!”
唐妙眨巴了两下眼,心里道:你才嫦娥,鬼才想一个人住那么个破地方呢!
大家见两个小孩子玩得很是融洽,笑了笑,请仝芳进了东间炕上坐。
寒暄了一阵子,又说了说分家的事情,高氏领着仝芳稍微参观了一下自己简陋的家。
仝芳笑道,“挺好的,分出来自己想怎么折腾都是自己的。一大家子一起也闹。我们倒是也想分呢,就是没这福气,婆婆死死地攒着家里的房产地契,各房只能领例钱,别提多不方便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有个亲问仝芳的仝字,这个字念tong。嘿嘿。
霸王不是好孩子哦。桃花那么忙还不忘码字呢。
留宿做客
女人的事情,唐文清不好插嘴,除非仝芳有事问他,他基本不张口。因为仝芳是大家族的少奶奶,他知道人家规矩多,虽然仝芳不介意,他还是能避就避开。听仝芳这样说,他便去看孩子,带着孩子去了西间炕。
仝芳笑着对高氏道,“你家大哥,可真是个体贴的人!”
高氏毫不掩饰对丈夫的满意,“嗯,知冷知热,这些年没红过一次脸。”
仝芳羡慕道:“阿秀,你看其实人幸不幸福,跟有没有钱真没关系,如果有个好男人,孩子乖巧,就算穷,也穷得舒心啊!”
高氏知道仝氏婆家的情况,有钱人的大家族,妯娌众多,丈夫还有妾室,多金俊美的男人向来受人青睐,以后说不得如何。
她虽然想安慰仝芳,也知道单说几句话也没什么用,自己无力改变什么,而仝芳是个聪明人,也知道如何处理。如此说,不过就是为了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发发牢骚。
所以高氏只是静静地听着。
仝芳无意识地从捏着一枚带皮的炒花生,却又不是想吃,心事重重道,“省里薛知府夫人生了个儿子,他去送汤米,谁知道就能跟……算了,说出来你不笑话,我都丢人。”
随即又道,“当初还是你会挑,宁愿嫁给唐家大哥,也不肯去给前西旺老陈家续弦。要是跟了老陈家,如今前窝的孩子一大,还不定受什么委屈呢。”
高氏点了点头,“这倒是,也是你当初跟我说的话,我觉得在理,宁愿嫁个穷人,别给人做后娘,里外不是人。”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仝芳诉了诉苦,又说了些镇上各家的趣事,谁家定亲了,谁家纳妾,谁家做生意亏了钱之类。然后又问起景枫。
仝芳笑道,“景枫真是个好孩子,老师们都夸他书得好,比起柳家的几个少爷不遑多让,除了无暇甚至要超过其他几个。无暇来年要考秀才,景枫自然也会跟着去,这样一来,你们家就多了一份希望。”
高氏欢喜不尽,离县城远,虽然景枫有信回来可是路上慢,且自己不识字要找人念,又因为儿子住在雇主家里,书信来往多了,也不太好。所以她现在对儿子的事情知之甚少,听仝芳一说,心里很是顺气。
儿子读书成绩好,以后也有盼头,就算不能全家跟着享福,这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唐家堡至今也只有陈老师一个举人,另外有两个秀才,已经去县里任职,如果景枫能考中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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