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汕家的后来也不骂了,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自己家受了多少委屈,跟老唐头家合伙种地多吃亏。自己家十年前得他们说了两句话,邻亲百家的帮了忙,老唐头家就觉得是他们亲爹娘了,全是自己的帮助他们家才能活下来。哭诉了一会便拉着别人问是不是,还让人见证自己家去年淋了一垛麦子,是不是那么回事。那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打着哈哈。
李氏虽然平日里笑呵呵的没什么力气,可发起火来高氏一个人也拉不住她。劝架的时候还被唐文汕家的媳妇推了一把,为了保护婆婆自己撞在后面的草垛上,被拦草的木头戳了一下腰,木木地疼。
不知道谁去地里告诉了男人们,唐文汕家的三个儿子蹬蹬地跑在前头,二小大喊着,“谁打俺娘呢?谁打俺娘呢!他娘的都活够了是不是,一个个劈死你们!”
李氏气得蹭得挣开高氏和文沁的拉扯,跑到二小跟前,一头撞过去,“你劈,你劈,你们这一家子白眼狼,你劈劈试试,看看老天爷不天打雷劈了你们……”
三儿推了李氏一把,旁边的人忙扶着她,纷纷指责,“大小伙子,跟老婆子动手呢!”
外头冲进来的老四看见三儿推了李氏一把,登时抡着锄头砸过来,“你个瘪三你动手试试!”
旁边人忙拦住,劝道,“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别伤了和气。都是一家人!”
唐文汕家的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摔,末了还啪啪地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老唐头和唐文汕几个随后就到了。在唐家堡老唐头的威信如今颇高,虽然他们是后来的,可几十年下来,老人基本都故去,如今比老唐头辈分大的也没几个。加上他为人和气,大家有求必应,又有好手艺,帮人也从不偷懒,年轻人对他很是尊重。
纷纷有人指责唐文汕家的没大没小,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唐文汕跑过去,霍得就踢了老婆一脚,怒斥道,“你他娘的丢人现眼的,从大王家镇丢到这里还不够?皮痒痒!”
然后又直眉瞪眼地让几个儿子给李氏道歉。
李氏拉着脸,眼泪合着土,灰扑扑的。她冷笑着哑着嗓子高声道,“不用给我道歉,我也不是你们什么人?不过是当初给了几袋子面,给你们做了几床被子几条棉裤罢了。”说着说着她又生气,“不知道是哪个鳖蛋,拉了尿了不好意思,偷偷地央求我给他洗棉裤,还忝着脸把我们老四的棉裤要去穿穿,他娘的都瞎了狗眼,昧着良心,老天爷开开眼,劈下个雷来,觉得谁错就劈死谁,劈得稀巴烂化成灰,一点别让他告饶后悔!”
唐文汕的脸也拉下来,不是很好看,却还是陪了笑,“婶子,你看看婶子,怎么这么说话,那婆娘她没见过世面,你能跟她一样儿?”
李氏气哼哼道,“如今你们过好了,自然不用我们扶持,我们也不敢沾你们的光……”说着一甩手就要往家走。
唐文汕忙看老唐头,“达达,你看我婶子,我可从没这想法,达达,你说公道话,我何曾这样想过?”
老唐头年轻时候火性子也不好,暴躁脾气,对儿女也时常打骂,只不过上了年纪之后反而变得温和。只是一样,从年轻他就疼媳妇,加上一直觉得媳妇比自己见识多,主意正,媳妇的话向来听。从搬到唐家堡来,就算是以前年轻,那些老人们对老唐头的媳妇也没个白眼的,都说她模样好,干活虽然慢但是板正勤快,手又巧,心眼活,都很喜欢她。
像今天这样让她在大街上泼妇一样吵架还是第一次,他从未见过媳妇主动跟人红脸,自然不信是她欺负了唐文汕家的。想了想心里也有气,拉着脸也不爽快,闷闷地道,“嗨,娘们儿家家的,眼窝子就是浅,心眼子就是小。快家去吧,别在这里杵着了,怪丢人的!”
说完老唐头也不罗嗦,扛着锄头就往家走。
大梅见嬷嬷回家,立刻抱着唐妙往回走,几个要好的娘们便跟着去安慰李氏。回了家有人不清楚问到底怎么回事,都说李氏平日为人和善,从不会跟人这般模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被气急了。
高氏寻思也是两家一起种地收庄稼惹起来的,早些年唐文汕家需要他们帮忙,自然乐不得合伙。这些年他们家已经安定下来,儿子也成家立业,劳动力充足,反而是自己家家口多,劳力少,公婆年纪大起来,人家自然不想再合伙。
而且老唐头家地也比唐文汕家多出二十亩,一起合伙就算只收麦子玉米像棉花大豆谷子的自己收,可算算也总是要给自己家多干的,唐文汕的儿子们自然不满,一来二去,散伙也是必然的。
等邻里们都三三两两地散了,唐文清在外面跟唐文汕几个说了话回家,李氏看他进来黑着脸凶巴巴问道:“老三和他媳妇呢?不回家在外面嚼舌头啊!”
唐文清劝道,“娘,你说你大年纪,跟个后辈计较什么,要是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让我们怎么办?”
李氏气呼呼道,“什么我跟她计较,是她今天卯了劲来故意找事的。以前就算贪点,也不过抢先摘瓜妞子去,今儿她把韭菜根都豁断,那不是朝我们发怨气是什么?你问问景森娘,最开始我可跟她说过不好听的?”
高氏腰疼,正在里屋让文沁帮她看,听见声音探头出来道,“咱娘可一点错都没。大嫂子倒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
李氏咬着牙恨道,“家里出了个耗子,尖嘴利牙的出去嚼舌头,天天臭哄自己家里人,长了张嘴跟个破锣似的!”
高氏起眼看到窗外人影一闪,忙拽了拽李氏。
王氏从外面走进来,眨巴着眼皮,“娘,怎么回事啊?唐文汕家嫂子怎么哭爹喊娘的,又要跳河又要上吊的,说咱欺负她了?哪里的事儿啊?”
李氏看了她一眼,阴着脸问,“刚才你去哪里了?”
王氏看了屋里众人一眼,“刚才编蒲扇编得手痛,想去菜园浇浇菜碰上唐文东家嫂子,叫我去喝了杯茶,给她量了量布,回来时候她给了我一块花布,给妙妙做条小裙子吧!”说完把一块粉底印紫色碎花的布放在炕上。
李氏瞥了一眼,小小的一溜,就算给唐妙做只怕也不够,哼了一声,“你快留着吧!”
王氏笑着过去摸了李氏肩膀一把,“娘这是怎么了,跟我还气上了!”
李氏瞪了她一眼,冷冷道,“气?我可不敢,我谁的气也不敢生,以后我就当哑巴,什么话也不说。我看看那些尖嘴耗子还怎么嚼舌头!”说着李氏上了炕,往炕头一坐,从窗台上面的隔板上拿下笸箩,开始掐辫子。
王氏撇撇嘴,又看了众人一眼,转身出去回了自己屋。
唐妙在炕上安静地坐着,摆弄自己那块玉佩,生怕惹人烦。大梅看了她一眼,跟文沁道,“小姑你看桃花,一副小心矜持的样子,跟大姑娘上花轿做媳妇一样。”
李氏看了唐妙一眼,见她抿着小嘴,耷拉着眼皮,长长的睫毛一下下地颤动着,乖巧得像是怕被人遗弃的小动物一样。李氏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没了,一把抱过孩子,小心肝小肉蛋地乱叫一通。
唐妙见奶奶心情好了起来,笑嘻嘻地用玉佩擦她的脸,“奶奶笑起来好看!”惹得屋里娘们又笑起来,气氛也和缓了许多。
晚上文沁和高氏做了饭,老三媳妇一直在屋子里没出来,李氏也不管随她去。吃完饭娘们在西间做活说话,老唐头领着儿子在东间商量事。
老唐头向来不肯占人便宜,当初唐文汕家地少,还得租种别人家的地,孩子又小忙活不过来。老唐头便想能帮点就帮点,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哪里知道一下子十几年过去了,自己没觉得老人家倒嫌自己干不动了。
他捋了捋灰白的山羊胡子,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大口茶水,“我看就这么着吧,以后大家分开各干各的。这两天给咱家干的多点,老四你年轻干活快,去帮他们干两天,把亩数平起来再回来。”
老四抱着膀子,别扭道,“我不去。”
老唐头又看老大,老四道,“咱家耙地那头牛就听大哥的话儿!”
老三只好道:“那我去吧。”
老唐头点了点头,“那就这么着吧。”
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是唐文汕和他大儿子。
一进门,唐文汕就立刻道歉,“达达、婶子,那婆娘不懂事,被我揍了一顿,在家里悔着呢,她没脸见人,等过几天我叫她来磕头。”
大儿子也忙给爷爷嬷嬷赔不是。
然后爷俩进了西间给李氏赔不是,李氏拉着脸就是不睬。
唐文汕陪着笑,“婶子,婶子,你不记得我小时候,你可疼我了。婶子,孩子他娘就那么个破嘴,你别听她的。你和她生气,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我揍她了,回头叫她来给你磕头。”
老大也劝李氏。
李氏也知道不能太过分,放下辫子,对唐文汕道,“大侄子,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也知道你婶子我是什么人。从来都是尽可能帮别人,别平白沾了别人的便宜。咱两家一起打场,说好的婶子菜园子你们也随便去吃。你仔细问问孩子他娘,要说实话,是不是她吃的比我多?我还时常跟景枫娘说,除了浇浇菜,少上园里去。要是菜熟了也先给南头。咱们是一家人,手心手背,我还能去计较那些?说起来你家孩子娘今儿也是憋了气,故意找碴来撒。以前也断断不会这样。”
唐文汕大儿子忙笑道,“奶奶,奶奶,还真让您说着了。我娘本来也不是这样人儿。她就是前几天听人嚼了两句舌头,说奶奶背后说我娘呢,说她鼠肚鸡肠,小心眼财迷之类的--”
李氏脸色黑黑的,气哼哼道,“哪个说的,让她来当面对质对质!”
老大笑了笑,“奶奶,您也别生气了。不值当不是。心里有数就行。”
李氏哑巴吃黄连,就像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般,气得脸色煞白,高氏忙安慰她。文沁给唐文汕使眼色,“大哥,你们还是那屋坐坐吧。”
唐文汕只好和儿子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等我把田园瘾过够了,才能轮到花花桃桃的爱情吧,哈哈,等花花桃桃大一点就是爱情和创业阶段。俺要努力让花花桃桃喜欢上这里的田园,就算县城省城再好,她也不会见异思迁的。嘿嘿。但是有市井,所以也只能等花花桃桃发达了,做了地主婆,去城里买宅子再写市井了。嘿嘿。
解决难题
因为家里发生了事情,大梅领着弟弟妹妹不许他们乱跑吵闹,玩了一会早早地上床睡觉。杏儿和大梅跟着小姑文沁去睡,景椿和唐妙睡在西间等四叔来抱他。
唐文汕在东间又跟老唐头说了半天,老唐头依然坚持还是分开,现在孩子都大了,以后会更麻烦,不如早点分开也好。唐文汕见他坚持,便笑道,“达达这样说,我也不好再坚持。免得人家说我不懂事,这么些年还学不会自立。就是以后种地什么的,还得达达多掌掌眼。”
老唐头说不敢,他们家几个种得都不孬。
老唐头又说让老三去帮他们秧两天地瓜,唐文汕推辞了一番,见老唐头坚持便也同意。唐文汕临走的时候道,“达达,那能不能再给我们用两天牲口?犁地瓜垄子用用。”
老唐头点了点头,“让老三牵着大黑花去干三天。三天后咱就各干各的。”
唐文汕道了谢领着儿子告辞。
他们一走,老四不乐意,“爹,三哥给他们干活就算了,怎么连黑花也要去?”
大黑花是他们家最早的一头老牛,虽然老但是干活踏实,就算孩子牵也不不怕。
老唐头喝光了最后一口茶水,他特别喜欢炖茶,在锅里炖得酽酽的,喝起来又涩又苦。家里除了老唐头没人喜欢喝。
他向来帮人的多,欠人的少,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不管外人怎么看,他也不能沾了唐文汕的便宜让自己的心不安生。既然断开,就要断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本来他们也是种完这家三亩去种另一家的,基本一天一换。这一次因为老唐家多种了两亩棉花,要赶雨水,所以先晚一点给唐文汕家秧地瓜。估计这么回事,他们也有所不满。既然如此,老唐头觉得还是分开好,自己老婆子说得没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家落魄的时候需要咱拉一把,等人家比咱过得好了,你再拉着人家不放,那就是累赘,招人咯痒。
关键还有个心事,这两年老四和文沁的婚事就要办了,再拖也不行,只是文沁出嫁之后家里女人就少了一个,大梅又还没长大,顶不上来。老大家还有三个孩子,都是只等着吃不能干活,孩子上学也要钱,怎么算计家里都是紧张。
他摆了摆手,让老四把桌子收拾下去,道,“该怎么的就怎么的,这样弄个利索,你爹心里踏实。”
老四便也不说什么,收拾了一下去院子冲了凉,又去西间抱景椿睡觉。
景椿睡在窗台下面,唐妙枕着他的肚子,小手紧紧地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