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让我们告诉奶奶……”
唐妙听了,忙让二嫂几个去劝奶奶,别让三婶胡说八道地挑唆,她则拉着萧朗家去和稀泥。
屋 里曹婧一直忙着应付朱大人的话,由于高氏和唐文清跟官场人打交道少,说不两句话就无意识地被绕进去,她只能忙着填补打叉解释。唐文清夫妇意识到这朱大人的 意思,看媳妇的眼神儿也知道,最后索性闭了嘴,只是嗯嗯呀呀,点头摇头叹气之类的。曹婧早就看到唐妙回来,原本松了口气,见她又出去心下着急,这番看她和 萧朗过来,忙喜道:“朱大人,我小姑和她未来夫婿萧少爷来了。”
朱知县一脸欢喜,扬声道:“啊,那……快请,快让他们进来说话。”
唐妙和萧朗进了厅房,规规矩矩地对着坐在正中的朱大人行了礼。她见萧朗脸上有愠色,便对朱知县道:“萧朗听说知县大人到来,特意过来磕头,他还赶着回去呢,就不相陪了。”
朱知县笑着摆了摆手,和气道:“哈哈,既然如此,那就早点回去,别让萧老夫人担心。”又问萧朗,“老夫人身子骨还硬朗吧。”
萧朗扯了扯嘴角,拱了拱手,“谢大人,我奶奶好着呢,多谢大人关心。”
朱知县呵呵一笑,“改日,本官没那么忙的时候,去探望老夫人。”
萧朗道了谢告辞下去,临走的时候看了唐妙一眼。唐妙朝他笑了笑,让他放心。
唐妙走到西边父母座位后面,跟大嫂站在一起。
朱知县笑了笑,“三小姐的暖棚如何?听说种子如今越来越好,就算有钱也是千金难求啊。”
唐妙看了一眼父母,他们是老实巴交地农民,对为官者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和谦卑。朱知县越是表现得和气,他们反而越发不安,因为他们的意识里,当官者就该是威严的,如今知县大人这般笑呵呵的,会给他们笑面虎的感觉。
她忙答道:“回大人话,还差得远。我们一定尽力,做得更好。”
朱 知县笑得越发和气,又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在唐妙几乎没有耐心的时候终于提出了真实意图。朱大人想上书朝廷,请求朝廷予以嘉奖,拨银子建造一片庄 子,统统划拨唐家使用,每年只要为朝廷提供麦种就好。假以时日甚至可以得到圣上的额外恩宠,不只是景枫甚至其他人也可以获得封赏。等举国都种植唐家的种 子,到时候可是造福万民的事情,龙颜大悦很有可能封个什么侯。
朱知县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贵府二叔那点事,也就不足虑了。”
高氏夫妇互望了一眼。原本让儿子读书存的就是光宗耀祖的心思,而今女人捯饬几亩地,伺候几座大棚竟然比士子们寒窗十载都管用,竟然还能封侯?他们是不懂的,扭头看唐妙和曹婧。
唐文清咳嗽了一声,恭敬地道:“知县大人,我们大字不识一个,这事儿也不知道轻重。我看还是等问过我们老大再说。”高氏也点了点头。
朱知县哈哈笑起来,摇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腿,“两位太紧张,太紧张了,三小姐如此有见识,况且还有曹家小姐,这可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呀。”
唐 妙福了福,脆声道:“大人过奖,大人有什么吩咐,我们莫不遵从的。如果想要种子,尽管开口就是。至于向朝廷请功可千万不要再提。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子民 也是圣上的子民。士农工商皆是响应天子之召,各司其职,各安本分。我们种地皆是应当应分的。还请大人万勿过奖。万一圣上突降天恩,要让我们上京,以我们生 于农长于农的品性来说,一时慌了阵脚,乱了心神,到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什么贵人,那可怎生是好?不如安安分分地呆在密州县,做圣上的子民,大人的 县民,岂不是更好?”
朱知县抚掌笑道:“果然是见识不凡的一位小姐,既然如此,本县也不强求。那就跟唐大人商量之后再做打算。不过却一定要让我略表心意,不要推辞才是呀。”
接着朱大人招手,门外一个差役捧了只一尺长三寸宽的锦盒进来,打开放在知县手边的八仙桌上。
朱知县一脸和气,朝坐在西侧下手的唐家人道,“来,看看。”
唐妙福了福,上前捧起里面折叠的小本子,看了看,这算是一份礼单。除了送礼常用的各色点心、瓷器玉器、绢丝绸缎等。另外还有一座叫晴园的庄子,位于密州县南边十里的位置,占地三百亩,靠山面水,土地肥沃。
不等她说话,朱知县道:“放心,这庄子不是本官私有。本官虽然为官十载,说起来可穷的很,这些礼物也是几家人凑的。那座庄子为县里公有,是专门招待各位大人之所。”
唐妙忙推辞道:“大人,这可使不得。”
朱 知县笑眯眯地看着她,“三小姐何必如此推辞,唐家如此成就,各位大人自然会常来拜会,只是怕惊扰你们,所以特让本官先来打个先锋。那庄子既然是公用,如今 交到你等手里才算是物有所值。贵府也只需每年上缴朝廷赋税即可,并不需额外交纳什么。保不齐的也不过是招待一下各位大人罢了。济州府在薛大人带领下,个个 清正廉洁,就算各地巡查,也不过是按例接待,勿需特别劳神,更不许什么奇珍异宝,不过是一日普通三餐而已。”
唐妙微微抿着唇角,视线毫不躲闪地看进知县大人的眼底,看起来他是势在必得,若自己拒绝那倒是不知好歹,说不得要迫他想别的招数。这厮表面笑嘻嘻,背后阴森森,可见其手段高明。只是他如此手段,为何十年只做个知县?
“既然如此,那万分感谢大人。”唐妙福了福,将礼单和地契房契放回木匣内。同时她看到朱知县眼底闪过的那抹得色和一闪即逝的阴沉,却发觉得要小心谨慎。
又说了两句,朱知县喝了口茶,谢绝了唐家挽留用饭的好意,让人收拾一下打道回府。
将朱知县送走之后,唐妙立刻请流觞帮忙,把朱知县来过的事情,还有那只木匣子里的东西带上送去周掌柜那里,告诉周诺知道。怕路上跟朱知县的人碰上,唐妙让流觞绕路,从别的地方走。
萧朗道:“骑我的马去。”
流觞笑道:“少爷,您又借口不回家。”
萧朗板着脸,“我找借口了吗?我本来就打算不回家的。”
红彤彤的太阳像是青玉瓶内的火球,朦胧而又热烈。霞光落在萧朗的脸上,依稀是孩子时候的模样。唐妙笑道:“这么些年,只有你好像从来没变。”
萧朗墨裁的眉梢漾起笑意,“那你还说我变得你不认识了?到底变好还是不变好呢?”常叔说不能让三小姐觉得他太单调,但是更不能让三小姐觉得他变得不可掌控。
唐妙笑了笑,握上他的手,“前些日子宝银儿被人打了,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萧朗明澈的眸子在艳霞中有一种动人的韵味,他笑得竟然有些憨厚,坦诚得让唐妙没成就感,“是啊,不过他不知道,我找不相干的人出的手。那你怎么知道的?”
唐妙撇撇嘴,不用猜她也知道萧朗那点小心思,不需要证据,这是经验。
萧朗随她去奶奶家,一点没有把自己遇到陷阱的事情告诉她的打算。
唐妙进屋的时候,王氏正在劝奶奶想开点,让她别伤心。
王氏道:“娘,你别太难过,朱知县会想办法让二叔平安回家的。”看到唐妙和萧朗进来,她立刻一副指责的样子,“那么妙妙,你们怎么说?到底想不想办法救你二达达。”
唐妙扬了扬眉,“要是三娘娘有办法,那我们就听好信儿了。”
王氏提高了声音道:“朱大人那么不是说要帮忙吗?你爹娘什么意思?”
唐妙见奶奶哭得两眼红肿,一副睁不开的样子,想必三婶没少挑唆,又见四婶站在炕前里,脸上神色不好。寻思可能是奶奶太过伤心,四婶劝了两句,被奶奶给训了。
她笑了笑,道:“奶奶,您别难过,二叔肯定会没事儿的。我大哥老早就想办的。请了周公子和柳先生帮忙,那边他们也有朋友。我大嫂还回娘家拜托曹老爷帮忙,很快就没事的。”
王氏撇嘴道:“能帮忙才好,就怕人家只是说嘴儿。”
唐妙心下生气,抿了抿唇角,没说话。
王 氏见她不说话,又道:“那么我问问,是不是早就得了信儿?怎么不告诉我们?这么一看就是不想帮忙,二叔那里都哭死了,你二娘娘这才给我打了信来的。景枫在 外面当了官,一点不照应自己家人。你们二达达是个本分人儿,又不做什么坏事儿。不过是受人蒙蔽,你大哥说两句好话,大不了就是送几百两银子的事儿。谁知道 你大哥连自己达达都不认,别说送银子说好话,巴不得不认识的样子……”
萧朗见她一副指责唐妙的样子便动了气。唐妙感觉到他的不舒服,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你先去菜园里看看我家的小鸡小鸭吧,回头我找你去。”
王氏嘴角一扯,哼道:“这还没做我们唐家的女婿呢……”
唐妙听着难听,忙拉着萧朗出去让他先去菜园。萧朗不肯,她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跟女人一般见识也不对,我三婶那人,仗着你肯定不敢揍她,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萧朗只好去了。
唐妙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听着奶奶又开始哭,说老二可怜,当日家里没得吃穿,他们为了把粮食留下所以才出去闯荡的,如今家里好了他们竟然有家不能归。她哭得肝肠寸断,听得唐妙叹息不已。
这个时候只怕奶奶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就算三婶不说,她也认准了是大儿和大儿媳妇发达了,不想受二弟牵连,所以才把事情瞒着没告诉大家。
又听着三婶在那里安稳地说什么,奶奶哭声更大。
四婶说了句什么,奶奶突然尖声斥责道:“你们一个这样,两个这样,都巴不得老二死在外面别回来。他回来能怎么的,不用你们拿一分银子来养他。这家里还有他的房子和地。既然朱大人来了,人家主动提出来帮忙,你们为什么不同意?安得什么心?”
紧接着四婶从屋里走出来,低着头抹泪。唐妙忙上去劝她。荆秋娥摇了摇头,径直出去了。
这时候老唐头从东间进了西间,吼了一声,“老三家的你快歇歇吧,家里还一堆活,快忙活去吧。别整天价没点正事儿就知道插舌头。”
奶奶哭声更大,王氏也开始哭。
片刻,老唐头气得嗨了一声,也冲了出来。唐妙忙扶着他,“爷爷,你可别生气。”
老唐头气道:“我日他猴,我不生气,她从早到晚家的咄叽,非得把这个家咄叽散了才高兴?”
唐妙心念一动,奶奶原本就伤心,被三婶一挑拨,才越发伤心难过的,因为钻了牛角尖,便越想越伤心,以为是自己大儿媳不好。
当下得把王氏给弄走才成。
老唐头气得哼哼了两声,嘶着气,“我这牙疼了一天了。上火。你二嫂和吴妈说了两句,被她们给骂走了。人家脸皮薄儿,可不像这些娘们儿似的。你四叔说了两句也被骂走了。将将的,你四娘娘也叫她们骂出去。家去说说,叫你爹娘别过来,省的生气。”
唐妙问道:“爷爷,我二姐呢?”
老唐头又嗨了一声,“还不是让他们骂走了?一个劲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气得你二姐说再也不来了。”
这时候高氏和唐文清一起过来,问怎么回事。他们一直在陪朱大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老唐头摇了摇头,摆着手说不出话,牙疼得一鼓一鼓的,做手势让他们赶紧走,别进屋了。
高氏关切道:“达达,你这是怎么啦?”
老唐头按了按自己的牙根,高氏让唐文清去请个郎中来给父亲看看,自己进了屋。唐妙没来得及拉住母亲,原想着把三婶弄走,他们再劝奶奶就好了,如今母亲进去,只怕要坏事。
一个正在气头上伤心怨气没处撒,一个因着儿女出息而春风得意,岂不是刺激到极处。正想着,屋里响起李氏的声音,“嗯,你们想着,没有那个弟弟是正好正好的,他没了,你们什么事儿也没有。该当官的当官,该发财的发财。儿子是我养的,心疼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高氏愣了下,看向王氏,“这是怎么说的?”
王 氏哼了一声,“大嫂,这话我们也不明白,得问问你们啦。你们早就有孩子二叔的信儿,都不告诉我们。还是二嫂找人打信给我……”不等她说完,李氏哭着道: “不用说了。反正都是单过,这门儿里也不能容不下他,他也是正正经经老唐家的子孙。你们这些孩子,我哪个都疼,我不偏不向。盼着你们都好,都人丁兴旺,我 就算死了也闭得上眼。可要是有一个不好,我也不欲作,咽不下这口气去。”
高氏刚想解释,王氏又接着道:“大嫂,你就别惹咱娘生气 了。你们知道二伯的消息,没跟我们说。我们也体谅,不就是怕他影响景枫的仕途吗?这也没什么,那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