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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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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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赵氏便带着道婆烧了两个火篮子,一个送给丑婆,丑婆提溜着在院子里溜达。

这种火篮子是徽州这边特有的,用竹篾子编的小篮子,大小跟痰盂差不多,中空的,再用铁片打一个小盆子放在篮子里,里面放一些碳火,另用铁丝编成网状的盖子,盖火篮子的口子上,整个篮子有一个提手,平日里装些碳火,走到哪里便烘到哪里,一些贪嘴的婆子们,还可以上面烘些饼子。

小孩子们则会放些个蚕豆或玉米粒子放到火里煨着,然后吃的一嘴黑灰。

而丑婆自从身份拆穿之后,她自不会再扫地了,再加上赵氏是个爽利的性子,平日里跟着总有话说,一来二去的,丑婆的性子倒也不象原来那么冷了,这会儿提着赵氏烧好的火篮,一边烘着手,一边就跟赵氏在廊上拉呱着。

自然说的无外乎就是罗文谦的安危。

此时看着雨越来越大的,丑婆不由的问:“贞娘哪去了,墨坊和墨庄上都没看到她的人。”

“她还能到哪里去?准又是去打听文谦的消息了呗,昨晚她还嘀咕着菜市口那边有许多山西逃难的过来了,想来今天去打听一下。”赵氏总是有些担心的道。

“哦。”丑婆点点头。

正说着,贞娘便一溜小跑的进来,头发上有些湿漉漉的。

“这丫头,下雨也不知躲躲 。”赵氏看着贞娘一身湿意,便拿了块干爽的汉巾给贞娘擦着头。

“没事。就这雨。没怎么淋到。”贞娘说着,随后便把石州义商的事情跟赵氏和丑婆说了说。

赵氏一听却是一阵惊叫:“我的老天爷啊,救一人十两,那一万多人岂不十多万两?文谦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娘,这点不用担心的,我想这出赏格的未必是文谦一人,听说石州那边铁矿甚多,铁器也甚是精良,因此也聚了不少的富户,值这个时候。便是不为了救人,为了他们自救也会同样开出赏格的。想那文谦一个外地人,若是没有本地的商人应和,那吕梁山匪岂会轻易相信?而且,这世间,每多仗义屠狗辈,那些个吕梁山匪救人也并不见得是冲着银子,要知道十两银子虽多。但拿命去拼却也是不值的。”贞娘猜测的道。

之前,那些人说着石州义商的时候,贞娘就想到了这些,这种事情靠罗文谦一人是成不了事的,至于传言,大体上许是因为最早是罗文谦倡议的。

“嗯,丫头这话在理。”丑婆点头。

就在这时,花儿一溜跑的进来,就急嚷嚷的道:“堂姐。罗家的平安大哥来了。”

罗平安?他不正是跟着罗文谦一起去山西的吗?

“快,快请他进来。”贞娘连忙冲着花儿道。

“哎。”花儿应了一声,便一溜跑的出去,没一会儿就领了罗平安进来。罗平安一身短打,满身尘土,显然才刚回来,说不定还没有回义厚生号呢。

贞娘连忙又让道婆去端了茶水来。

罗平安也没有客气,咕咚的喝了一通。

“平安大哥,文谦现在什么情况?”等得罗平安放下茶碗,贞娘才急切的问。

“没事,文谦现在跟一些人在吕梁山上。”罗平安连忙的回道,随后便将手中一封信递给贞娘。自是罗文谦要交给贞娘的。

贞娘拆开一看,只是两行字:“平安,勿念。此间诸多事宜,等我回去后细细分说。”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行,但这一刻,贞娘真的是安心了。

赵氏自不好去看罗文谦给贞娘的信,只是问道:“文谦怎么样?”

“他说平安勿念。”贞娘便翘着嘴角笑了。然后小心的收信。

随后又细细的问罗平安关于开赏格的事情,果然如贞娘猜测那般,自罗文谦开出赏格,石州,和周边一些地方的商人也纷纷开出赏格,如今,不但是吕梁山匪,便是一些大户的家丁们也参加了进来,虽说不能阻止鞑子的深入劫掠,但也保住了一些乡堡不受劫掠。

随后罗平安就告辞了,贞娘自不留他,义厚生那边还有诸多事宜呢。

“这下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赵氏长长的松了口气。

如此,李家上下,也都轻松了起来。

到得晚间李正身也得了消息过来,而他同来的还有六房的春花大姑父姚千山,看到姚千山,李老掌柜的便问姚千山乡试的情形。

姚千山的考试运一向不佳的,这回为了保证此次乡试得中,姚千山特意拜了师,又捐了钱进南京国子监深造,以往年国子监中举的人数来看,那机率无疑是要大不少的,也因此,姚千山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如今刚刚放榜。

只是此时听得李老掌柜的问这个,姚千山是一脸的苦笑,便是李正身也是一脸怪异啊,春花大姑父这考试运实在是太糟糕了。

“怎么了?”瞧着两人神情不对,李老掌柜的好奇的问。

“今年两京乡试,国子监监生的卷子各革去了皿字号,中者寥寥数人,比往年少了四分之三,我这今年又落榜了。”姚千山连连的摇头道。

听得姚千山这话,便是李老掌柜的和贞娘那表情也有些怪异起来。

谁也没想到竟是这样,如此说来,若是姚千山今年不进国子监,说不准中举的机率还要大一点,不过。想着他的考运。怕是也难。

这时代,有多少惊才绝艳者,可偏偏就是中不了举。

“没事,我已经想开了,看来我今生是于科举无望了,本来是想带着春花回徽州那边教书的,前几天遇上南京分道巡察使蔡大人,他于我原来的东翁既有同窗之谊,又是同乡,平日于我也甚是亲厚。正好,他如今分道巡察江苏无锡等地的刑名。便请我给他做师爷,我便再跟他几年。”姚千山倒是自嘲的道。

他既能想开,那大家自也就不用多说。而师爷的活计,对于姚千山来说那就是驾轻就熟了。

如此,转眼就是初冬,而本来应是十月小阳春的天气却显得格外的阴冷,到得十月末的这一天。竟是少有的下了一场雪珠子,如此,墨坊的制墨也大多停了,天气太冷,制的墨容易干裂,不过这点烟坊依然不受影响的。

而李老掌柜的,依然在明年的贡墨熬尽心力。

贞娘自知道罗文谦平安后,也一头扑在了研制明年的贡墨之上。

“爷爷,李墨四合之术。已近大成,若想在这之上创新,仅困在李墨一家之内,怕是难上加难,我们应该集众家之长。另外,墨模上也要景东叔多下了功夫了。”贞娘一脸的黑灰,随着自家爷爷身后,两人一起从墨坊里出来。

“嗯,想来是这样了,对了,你手上有潘墨墨法,等文谦回来,有几个罗墨上的疑问,我再问问他,如此,我们再一起研究研究。

另外,你有空就多画几副墨线图,给你景东叔参考,尤其是上回送给公主的那种佛骨冢的锦集墨线图。”李老掌柜道,一阵冷风灌入,便是一阵急咳。

贡墨的竞选,不仅仅是贡墨竞选平身,同时也是一次墨业的大比拼,一些小墨坊,虽然不一定能够得到贡墨权,但凭着一两种特殊墨品,也能在竞墨会上大放光彩。

如上回贡墨竞选,实是因为松瘟之际,小墨坊面临生存困境,所以大多都放弃,可这回显然不会了。听说松江卫家,江西朱家亦是蠢蠢欲动。

这些墨坊虽然如今已呈颓势,但底蕴还是有一些的,不能小视。

“嗯,我知道的,爷爷,你还是要多休息点。”贞娘听着自家爷爷的咳声,虽知道劝没有用,终还是要劝一下。

“丫头,你爷爷我今年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发扬李氏墨法是你爷爷我一生的愿望,再不抓紧点,你爷爷我怕是没那么多的时间了。”李老爷子说这话时颇有些感叹。

听贞娘着却是浑不是滋味儿:“爷爷这话我不爱听。”

“行行,不爱听爷爷就不说了。”李老掌柜呵呵的道。

就在这时,由墨庄进后院的拱门处出现了一抹欣长的身影,一袭青衫,头戴方巾,面容清朗,两眼如星,不是罗文谦又是哪一个。

贞娘那眼睛便微微弯了起来。

“老爷子好……”罗文谦远远的揖礼打着招呼。

“文谦回来了,好,好,好。”李老掌柜的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看了看天色便道:“天已近傍晚了,文谦就留下了吃晚饭,贞娘她爹最近总是一个喝酒,甚是没劲,你便于他喝上几杯。”

“恭敬不如从命。”罗文谦又是揖礼道。

李老掌柜微笑点头,便先一步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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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六合三才墨

李老掌柜的走后,贞娘同罗文谦便默默相望着,这一刻竟默默无语,好一会儿,罗文谦摸了摸鼻子:“让你担心了。”

“嗯,是挺担心的。”贞娘一本正经的点头。随后便翘起嘴角笑了。之前的担心不安,这会儿便已是烟消云散了。

罗文谦也发出低沉的轻笑。随后却是突兀的伸出手,温凉的手指在贞娘的额上一抹。

贞娘倒没有什么羞意,只是罗文谦的动作太过突兀,便有些讶然的看着罗文谦。

罗文谦的手往贞娘眼前一摊,宽宽的手掌,手指修长,在食指和中指尖上,有一抹灰黑:“沾了烟煤了。”罗文谦道。

“哎呀,我跟我爷爷刚从墨坊里出来。你知道的,要准备明年的贡墨竞选。”贞娘轻呼的解释了句。

正要再用手去拭。只是霍的,那抬起的手却被罗文谦轻轻握住,罗文谦此时一手握住贞娘的手,而另一只手,却直接扯着袖子,在贞良额上轻拭着,嘴里低低沉沉的道:“我来擦,你看不见的。”

“嗯。”贞娘便停不住动了,自自然然的让罗文擦着额上的烟煤。只是两手相握之间传来的温热让贞娘略有些不适应,但却也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而彼此之间,近得能听到心跳声。

“好了。”这时罗文谦放下了手。贞娘便轻轻一笑。

此时,细密密的雨飘洒而下。

“又下雨了。”罗文谦道,连忙扯着衣袖挡在贞娘的头上。然后两人一溜跑的到了游廊边。然后相视一眼,便笑开了。

随后贞娘坐在廊边的木栏上,而罗文谦依在游廊的柱子边,然后说起了山西那边的事情。而贞娘自不免也要问起石州义商的事情。

而说到石州义商,罗文谦摸了摸鼻子,一幅别人夸大的了模样道:“我一个普通商人,在那等时候。本是自身难保,本也是管不得别人的死活的,只是看着一茬茬人被屠,看着一户户被烧,看着鲜血满地。再看着鞑子狰狞的笑容,那便是石头人也不能容的,我便想着,我们商人便是再赚尽天下之财又如何?

朝廷积弱,当初在北地,我们辛苦挖出来的金子又哪一个肯心甘情愿的给别人呢。可终究为着自身的安全,为着保住财富,几个大哥才甘愿让我把金矿分了一半给戚帅。让他用来养兵,可一个戚帅保得住我们的金矿,可他可保得住这万里河山?一但鞑子犯境,便是万贯家财也尽数被掠。人命如猪狗一样被屠。当时我激愤不已,只想着这钱财又有何用?于是便下了那样的赏格,其实现在想来,确实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我一人的才力又能有多少?不过,好在当地的几家大户也响应了举动,便是吕梁山上的一些兄弟也只是让我事后请他们吃上一顿酒肉。端是义气男儿啊。”

罗文谦低低的说着。既是感叹激昂,却也低沉苦涩。

贞娘能够感觉到罗文谦的压力,那样屠杀的环境,任何人见过,又岂能没有压力,只怕是要夜夜恶梦了。

因此,便不在多说什么,那手轻轻的覆上罗文谦扶着栏杆之手的手背。

此时,厨房那边传来清甜的酒香。

“罗大哥,酒温好了,喝酒去。”贞娘轻轻的拉拉了罗文谦的手道。

“好,喝酒去。”罗文谦振备了精神,大笑道。两人正要一路跑回厅上,这时,罗文谦又停了脚步,冲着贞娘问道:“对了,贞娘,你爹跟秦家还有往来吗?”

“秦家?你是说救过我爹的秦家?”贞娘顿住脚步问道。说实话,秦家她自是久闻大名,只是一直没见过秦家人。

“嗯。”罗文谦点点头。

“年初时秦家本来是要我爹跟他们合伙开商行的,只是我爹要顾着墨坊这边,便拒绝了,而秦家那边好象也有事,因此,这一年快过去了,秦家也没人来,我爹跟秦家也就暂时没什么往来了。”贞娘想了想回道。随后抬眼看了罗文谦,有些试探的问道:“怎么了?”

关于族谱中那段秩闻,贞娘结合现在的事实,推测当年在外发了财,准备从李进财手里夺回李墨的就是自家现在的八房。

而那段秩闻中,八房是以通鞑这个由头被砍了头的,只是秩闻里说的简单,具体情形贞娘无从猜测,但隐约之间就有一种感觉,会不会跟着秦家有关,毕竟,现在老爹不可能接触到鞑子,而唯一于北地的联系,就是这个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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