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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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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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着丫头的肩膀上前两步,忽得撅起嘴来说道“那些人真是讨厌,端着贵女的架子,却最喜欢在背地里说人闲话。七姐,你知道吗?那些人说裴姐夫命不久矣,是个将死之身。裴家这会子娶你没安好心,是要拿你去冲喜的。”

明萱眉心一跳,忙将伺候在屋子里的丫头谴走“去准备些热水和醒酒汤来。”

她是不信裴静宸真是个病夫的,可那人将戏做得那样真,不明就里的人恐怕皆已被他瞒过,这回裴家匆忙来求娶,难免有人会生出这样的揣测来,这些话便是明蔷不说。她心中也有数的。只是明蔷毕竟还住在她的漱玉阁,醉酒而归已经失仪,若这些醉语让人传了出去,恐也要牵累她的。

明蔷见屋子里的人退下去些,说话便愈加肆无忌惮起来,她眼神略有些迷离地说道“这也罢了,裴姐夫自小就是副病入膏肓的模样,有人这样传言也不足为奇,只是她们越说越离谱。竟还有人说七姐姐你掌纹已断,是克夫之象,裴家指望你过去冲喜可笑,恐怕到时你一过门就要将裴姐夫克死呢!”

她咧开嘴冲着明萱笑了起来“七姐姐,你放心,那些看不起人,胡乱说话的,等将来我一定替你处置她们!男的,拉出去刺配边疆。女的,让她们嫁给守城门的老兵,哼。看她们自谙身份高贵,以后还怎样猖狂去!”

明萱听她的醉话越说越不像话,只好转头对着伺候明蔷的丫头说道“你家小姐醉了,快扶她进东厢房,等热水和醒酒汤好了,我让人送过去,你们伺候着她早早歇下。莫要再让她胡说八道了。

那丫头忙恭声道是。将蔷姐儿扶过去东厢。

明萱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样子蔷姐儿是在承恩侯府受了气。这时节嫡庶之别有如天地,蔷姐儿虽然被宠得骄傲如斯。可到底不过是个丫头生的庶女,那些真正的名门嫡女纵然面上客客气气,可骨子里总是不屑只是,依着蔷姐儿素来的性子,受了这样的屈辱回来,该又哭又笑好生闹一场的,这回却只像是在为自己抱打不平了一通,还说了那些狠话……

她眼眸低垂,想了想对着丹红吩咐道“去打听打听蔷姐儿这几日都去过哪里,见了些什么人,侯夫人对蔷姐儿的亲事到底有个什么说法,这时间一日紧似一日,若是这会还不定下来,到时候芜姐儿出阁时,大房脸面上不好看的。”

丹红屈身行了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夜色微暮,明萱望着手掌心上那道伤痕蹙起了眉,玉真师太的药用得甚好,割伤的那道口子已经全然愈合,生出了新肌,疤痕也逐渐变淡,倘若不仔细瞧,几乎已经看不出来掌心处曾经受过伤。

她知晓这年代的人极其看重掌纹,认为这深深浅浅的印烙承载着人一生的起伏高低和得失福祸,可她没想到外头竟然因此传出她克夫的谣言来。她猛然想到那日镇国公世子夫人过来时曾盯着她手掌许久,现下她似乎有些明白杨氏眼中那诡异目光意味着什么。

杨氏替裴静宸求娶侯门嫡女来“冲喜”是为了博取贤惠慈悲的名声,裴家大爷娶了自己这个身上担着“克夫”之名的女子,将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论他是真的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而死,还是为人所害,杨氏都可以将罪责推到她顾明萱的身上来。

不论如何,都是杨氏占尽便宜。

明萱嘴角噙着抹冷笑,她很笃定裴家大爷娶妻之后,身子会一日好似一日,她手掌心上被改变了的纹路,便可以解读为“旺夫”这,杨氏怕是要当定“温和宽厚”的好继母了。

第二日晨起,明蔷酒醒,听丫头说她昨夜拉住七小姐的衣衫胡说个不停,她脸色骤然剧变,忙抓住小丫头的手臂焦切问道“我还说了什么?”

那小丫头吃痛,却又不敢挣扎,只得任她用力地捏着“只说了承恩侯府里那些小姐们说的闲话,说七小姐克夫,说裴家娶七小姐是用来冲喜,旁的不曾了。”

明蔷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安。

她洗漱过后,便去到漱玉阁的正厅,见明萱正在桌案上与丹红素弯清点着侯夫人令人新添的锦缎布匹,便干笑着几声说道“这些绸缎好漂亮,是母亲给七姐姐添的妆奁?”

明萱的脸上不见喜怒眼底却藏着几分对明蔷的疑惑,她平静地点了点头“是大伯母方才令人送过来的,听说是江南产的玉蚕丝织就的,价格要比寻常的绫罗贵上一些。”

她眼波微动,故意说道“大伯母应是也给八妹妹留了。”

明蔷面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只不过转瞬之后,神情便又消失不见她嘴角挤出几分笑容来,带着几分试探地说道“听说我昨夜吃多了酒,冲着姐姐发酒疯了,都是我的不是,还望七姐姐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饶了我吧,也不要将这事告诉了母亲。。。。。。”

她眼中带着几分祈求“母亲若是知晓了,定是要罚我的。”

明萱望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八妹说笑了,你昨夜不曾胡说什么,倒叫我去跟大伯母告什么状好?姐妹的及笄礼上,一时高兴,多饮了些酒,总算没闹出什么笑话来,也算不得什么的。若是真论起来,你昨夜可是说要替我狠狠罚那些说我闲话的人,被你这样地护着七姐心里觉得很感激呢。”

她顿了顿,忽然掩面而笑“那七姐便等着等着咱们家蔷姐儿富贵荣华那一日,好替我出这口恶气。”

明蔷脸色微变,强掩下心中慌乱,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瞧姐姐说的……”

她急忙将话题岔开“我过去宜安堂与母亲请安。”

明萱望着她仓促的背影脸色沉了沉,她抿了抿嘴唇,将书房里当值的藕丝唤过“这几日我不在时八小姐还去书房里头抄书吗?”

藕丝恭敬地点头“回小姐的话八小姐抄的都是从前二小姐的手记,她有时也临摹二小姐的画。还不只如此奴婢听门上季婆子说,前日八小姐还问起二小姐从前在家时,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戴什么式样的簪子。”

季婆子从前在明蓉的梨香院当差,虽然不是近身伺候的,但常来常外,总要比旁人对明蓉的穿衣打扮熟悉一些。

明萱心中便有了数,她轻轻颔首,半晌又抬头问道“听说你是自小被卖进侯府的?对小时候的事可还记得?”

藕丝双眼中显出些迷茫,她摇了摇头说道“小时候的事,旁的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发了大水,和家人冲散了,后来被拐子拐了,几经转辗便到了侯府,才有这个福分伺候了七小姐。”

侯府里外头买进来的小丫头地位没有家生的高,做的都是些最苦最重的活计,倘若不是遇到了七小姐这样宽厚仁和的主子,她这会该是和当时一同进来的那几个丫头一样,在浣衣房做活,哪能得个洒扫书房这样清闲的活。

明萱眼中带着些诧异“那你竟还认得字?”

雪素做事谨慎,书房的活计虽然轻松,洒扫也自是简单的,可难的却是要将那些书籍归类整理,要做得这项活计,首先的前提便是要识字。

藕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到那些字好像是认得的一般,那些书名,虽没有认了全,但大抵却是差不离。雪素姐姐说,许奴婢的父亲也曾是个读书人,小时候耳濡目染也认得几个字。”

她目光微敛,似有几分惆怅“奴婢倒也愿意这样,总好有个念想。”

明萱深深望了藕丝一眼“我知晓了。”

她张了张口,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听得门外传来匆促脚步声,丹红脸色焦躁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

第56章 变故

丹红的性子没有雪素那样沉稳,可却也不是一惊一乍的人。

明萱见了心里便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丹红脸上写满了焦切,又有些愤怒,她急急喘了几口粗气说道“我奉了小姐的命,安泰院老夫人处送新作的糕点,恰巧遇着严嬷嬷从清凉寺回来,我瞧她脸色不好看,便就问了一句,谁知道……谁知道……”

她小心翼翼瞧着明萱的脸色,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昨儿夜里清凉寺遭了贼,寺里好几处禅院都有失窃,损失惨重,这倒便罢了。最可气的是,净莲堂咱们供奉了三夫人的长明灯和长生牌位,因那牌位上镶嵌了块羊脂美玉,那些贼子竟连这个也不放过。三夫人的长生位……也丢了!”

明萱一窒,她眯了眯眼,追问道“你说什么?”

丹红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咱们在净莲堂供奉的三夫人的长生牌位丢了!严嬷嬷说,长生牌位丢不得的,这下得叫人赶着重塑一个,到时候还要小姐您亲去一趟清凉寺将牌位给安回去。”

清凉寺香火隆盛,贼子对香油钱起了歹心,倒也还说得过去,可为了块羊脂玉去偷别人的牌位,便有些匪夷所思了。

明萱不知道为何,脑海之中立时便闪现出一个杀气腾腾的人影来,她嘴唇微颤,心中几乎确认无疑,这些又该是平章政事韩大人捣鬼。她早有预料,韩修不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嫁过去裴家坐视不理,因此她闭门不出。不给他任何威胁和逼迫自己的机会。

可她没想到,为了要逼她出门,他竟然会做这样的缺德事。

这时,绯桃匆忙来请明萱去安泰院,明萱不敢怠慢,急急地便跟着过去。

朱老夫人似乎并未疑心到韩修身上去。近日里盛京城中已有多家府邸发生过行窃事宜。她只是没料到竟然有人胆敢将脏手伸到佛祖头上去,因此神情中难免有些恼怒和愤恨,她见了明萱先是安慰了几句,随即便让严嬷嬷从后头的库房内取出件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物事来。

她轻轻解开布结。是一方已经雕刻好的紫檀木牌位,底座上一般镶嵌着翡翠白玉,看上去十分富贵。她低声对着明萱说道“这是原本祖母给自个备下的,这会先给你母亲用。”

明萱心下惊讶。知晓盛京城中上了年纪的贵人大多都早早替自己备下的丧事上要用的棺材牌位,皆是倾尽心力寻了来的好物料,她便急忙推拒着说道“祖母自己存着的宝贝,还是留着。孙女儿这便打发人去外头寻上好的木料给我母亲再做一个!”

她知道古人最重视这些死后哀荣,祖母存着的这牌位定是她心头所好,那是祖母死后要供在祠堂里用的。这般拿走有些不忍,何况清凉寺净莲堂内供着只是她母亲的长生位。用一般的楠木便足够了,这紫檀木贵重,若是让大伯母知晓了,难免又要生出是非。

朱老夫人却摇了摇头“你母亲的事耽搁不得,祖母如今还好端端的,这物料以后却可以慢慢地寻。萱姐儿,这东西是我私物,与公中不相干的,你拿去不必有何负担,也不用怕你大伯母有想法。”

她指了指牌位中间那行空白,微微笑着说道“祖母这里有现成的金漆,你字好,便在这儿替你母亲写上名联,赶早不赶晚,等写完了你亲自送过去清凉寺安好,再祭香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让她莫要受惊。”

明萱咬了咬嘴唇,她心里虽然想到这定然是韩修在诱她出门,可母亲的牌位却是不得不要亲自安上去的,她想要将自己的推测说与祖母听,可思来想去,便是祖母知晓了,也不能阻止些什么,不过是白替她操心一回罢了。

她万般无奈,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严嬷嬷取了金漆和笔墨,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些样范来。

明萱便照着在紫檀木的牌位上写道“先母顾门陆氏之灵位”等字样,等金漆干了,重又拿红包裹住系好,这便捧在怀中带着严嬷嬷和丹红两个上了马车,径直往清凉寺奔去。

山道崎岖,马车一路颠簸,她的心情便也如此起伏不定,犹如坐着过山车一般,紧张忐忑得不行。

韩修就像是团粘手的面粉,怎么也洗不掉,甩不脱,如同噩梦一般紧紧地萦绕在她身边,可当年是他决绝撕毁婚书的啊!端看他那种不死不休的纠缠劲,想必他与这身体的原主是曾有过深情的吧?若他当初换一种选择,原来的明萱又怎么会死?兴许……兴许他真的能够得偿所愿,成就一段锦绣良缘的。

可她不是从前的明萱,她神迹一般得到明萱的身体,却不曾怀有她的记忆。韩修于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他的所作所为令她厌恶的陌生人,她甚至都无法对他产生好感,更别提会有什么感情,因此他的每一次紧逼,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恐惧的折磨。

她抗拒,所以退得更远。

马蹄的节奏变得缓慢,明萱微微掀开车帘,看见清凉寺后院的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她眉头一紧,低声问道“除了我母亲,还有旁的人家受害吗?”

严嬷嬷点了点头说道“净莲堂里供的皆是几家公侯伯府中夫人小姐的长生牌位,听说除了咱们家三夫人,还有忠顺侯府的老夫人和安显侯家的三小姐,寺院门前停着的马车,想来便是这两家的。”

她敛眉说道“马车俱堵在门口,看来今日七小姐也需下车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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