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原喜转身看见没有人跟来,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最后坐在了小亭中。
深秋的风,携着一丝寒意。
只是,这丝寒意却没有让她的脑海里的事情彻底的清晰。
萧原喜曾做过很多模糊的梦,在她失聪的那几年里,在她不敢讲话的日子里,总是有无数个梦境。
梦的内容是什么样的,现在她也记不清楚了,唯一记得是梦中的颜色。
血染满了她的梦,她挣扎走不出来,周围焚烧的火焰,像是吞噬这周围的一切。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哀嚎。还有人在大笑。
南萧的宅子没了,那些她恨过的人和爱过的人,都在那场大火里被烧的干干净净。
很多次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了。那不过只是一个梦境。于是她试着逃避,将自己封锁在只有她的小房间里。
她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只是今日三嫂的话才让她明白,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萧原喜已经知道春儿和秀儿表姐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春儿和秀儿背着她做了如此多可怕的事情。
她那么的相信她们,为什么要在她的膳食里下毒。
萧原喜想到这些,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不想让周围的人讨厌自己,所以他们说什么她便都会去做。母亲讨厌她,那么她便尽量少出现在母亲的身边。因为母亲看到她会想起弟弟。三哥太忙,她很少会去打扰三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做很多的香包送到母亲和三哥的身边,她笨到讨好人的方式都这么简单。
难道,真的不能逃避这一切了吗?
萧原喜起身想要离去,便听见有人在说:“呀。这是哪家的小姑娘,哭的这么伤心?”
萧原喜转身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紫色长衣,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那个人约摸年纪和她三哥差不多,如同玉兰一般俊秀的姿容,让她不敢多看。总觉得眼前的男子,像是世上最夺目的白玉。
这个人,长的极好。不像她从前在南萧看到的贵族,萧原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怎么哭了?”男子走上前,从怀里掏出手巾,然后蹲下来后帮萧原喜拭掉眼角的泪水,“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男子的声音低沉,对着她微笑的时候。面颊上出现了浅浅的酒窝。
“嗯?”男子忍不住看着萧原喜,只见这个乖巧又精致的小丫头,脸上写满了辛酸,看得他忍不住心生同情。尤其是他刚过来的时候,看见小姑娘捂住嘴哭的无声的样子。像极了他当年的模样。
连哭都不敢大声,怕周围的人发现。
萧原喜看着男子的笑容,才意识到自己看了别人太久。于是赶紧退后一步撇开头,摆了摆手。
男子看着小丫头躲的远远的,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吓到人了,便又轻笑:“我姓秦名朔,你呢?你叫什么?”
萧原喜瞪圆了双眼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仔细端详下,她发现了男子的容颜里略微病色。
因为这个人不是外人,而是大秦的四皇子,她三哥的朋友,更是传说那个足不出户的人。
“你……”萧原喜太过于震惊,然后忍不住说了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话,吓的赶紧捂住了嘴,然后又退后了一些。
秦朔声音低沉温雅,十分好听:“你会说话啊?”
他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到底是谁,不过看着小丫头见到他就跟看到鬼怪的样子,他多少觉得有趣。
因为,小丫头的眼神很清澈,这是他从未看过的干净。
小丫头长的很精致,现在看起来便是美人胚子,等再过几年怕是会出落更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到时候眼前这个像小鹿一样的女子,估计会更夺目。
他身边漂亮的女子也不少,却没有一个人会如此的害怕他。
萧原喜拔腿便想跑,但是此时她多少有些腿软,眼前这个人是四皇子,若是她跑了那么四皇子会不会怪罪三哥和三嫂?她纠结了很久,才对着秦朔行礼:“见……见……过四皇子。”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说话也不流畅。
私下,萧原喜从未跟人说话,她很听三嫂的话。
所以现在被四皇子发现了自己了会说话,萧原喜多少觉得有些懊恼,于是面上隐约透着一层红晕。
秦朔伸了一个懒腰,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那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
秦朔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会知道他。不过也不奇怪,他虽然不出来走动,但是这京城之中知道他名字的人还是不少。
他一开始没有说假话,是不想欺骗这个眼睛干净的小丫头。尤其是在看到眼前的小丫头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后,秦朔觉得眼前的孩子可爱极了。
他也有妹妹,可是这些人,从不和他亲近,甚至还会忍不住想欺负他。
住在宫里的人,每一个人都带着虚伪的笑,那些所谓的亲情也是虚假的。若是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关系,那么周围的人便不会搭理对方。
他小的时候虽然一直住在太后身边,但是太后对他经常视而不见,连这次太后丧事,父皇都不允许他在宫中多停留。秦朔想到这些,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我……我……我叫……”萧原喜犹豫了一会,然后漂亮的眉头微蹙,“姓萧名原喜。”
她话音一落,秦朔的目光多了一丝奇怪的意味。
萧原喜?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小丫头应该是萧九的妹妹,只是这个小丫头明明失聪又不讲话,如今怎么——
秦朔还未多想,萧原喜便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走过来,才压低了嗓音解释,“三嫂……帮我……帮我治好了。我……会说……会说话了。你……不……四皇子,你别……别告诉外人。”
她说的吃力,努力的将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只是本来简单一句话,在她的嘴里却变的断断续续。
萧原喜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不得不低下头。
她说话太难听了,她自己都觉得不能入耳。
这个时候,她巴不得自己双耳都聋了,起码不用听到自己难听的嗓音,让她觉得羞愧不已。
萧原喜表现的太明显,秦朔一下就猜透了她的想法:“你说话很好听,不用这样想。我刚开始学说话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总是说不好。但是慢慢的也就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外人你会说话这件事情。只是,冒昧的问一句,你会说话这件事情,除了长安侯夫人,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秦朔一直都觉得夏阮是个厉害的角色。
夏阮表面上看起来无害,纯善的面目带着笑,像是最纯洁的女子,高雅又不染尘埃。
其实不止他这样认为,在见过夏阮一面的人,都会这样认为。
只是实际却不是如此……夏阮做的事情,他甚至比萧九知道的更多。
外人皆说夏阮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嫁给萧九,可是在秦朔的眼里,萧九也是有福气才能娶到夏阮。从一开始,在夏阮的眼里,便只有萧九这个人,并不是因为萧九的权利和地位才和萧九成亲。
在这个利益比一切都重要的京城,那些情爱都不如权利和金钱重要,所以想要找一个在自己身边永远不变的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有人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但是在秦朔的眼里,那些死在女子床上的人,才是最可悲的,死了还要背负一身臭名。
因为从头到尾,那些女子爱的不过是他们的权利和金钱,从未因为他们的喜怒哀乐而高兴难过。
“就三嫂……三嫂知道。”萧原喜高兴的看着秦朔,没想到四皇子会替她保密。
秦朔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笑起来的样子,忍不住又靠近一些道,“不,现在还有我知道。”
正文 328:诡异
萧原喜愣了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朔看着萧原喜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吧。”
萧原喜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正想和秦朔说话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在喊:“十三小姐……十三小姐你在哪里?”
秦朔显然也听到这个声音了,他站直了身子,对萧原喜淡淡一笑,“那么我先走了,我帮你保密,你也要帮我保密。今日我来过长安侯府遇见你的事情,愿无第三人知晓。”
萧原喜很快便点头:“好,我……我保密。”
秦朔很满意萧原喜给他的答案,走之前将手巾放在萧原喜的手里:“哭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若是想解决让自己头疼的事情,还是要早些面对。”
说完,秦朔便转身从另一边的青石甬道上离去。
萧原喜低头看着手里的手巾,一脸错愕。
她从别人的嘴里多少知道一些四皇子的事情,本以为四皇子是弱不禁风的男子,今日一见却觉得四皇子又温和又儒雅,像是枝头上开的最好的玉兰花,夺目而又吸引人。
当初三哥成亲,四皇子帮三哥迎亲,她身子太弱,便没有机会见过四皇子。
却不想,今日居然会遇见四皇子。
萧原喜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想着刚才四皇子的话,紧紧的咬住下唇。
因为四皇子的话和三嫂的话,显然都是一个意思。逃避不能解决一切,逃避的了一时,逃避不了一世。
若是她想身边的人安好,想让母亲和三哥不再为她担忧的话,她必须自己学会保护自己,不再成为这些人的负担。
此时,春儿显然也发现亭中的萧原喜,她松了一口气。脸色有些不悦:“十三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也不和奴婢说说,奴婢找了你好久。”
萧原喜抬起头,对着春儿轻轻一笑,然后比划了两下。她告诉春儿,她只是想出来走走。
春儿显然也注意到萧原喜微红的眼眶,于是又靠近一些,“十三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夫人说你的不是了。夫人也真是的,怎么这样对你……唉,还好过几天表小姐和老爷就到了,十三小姐你记得要告诉老爷和表小姐。”
说着春儿眼眶也红了起来,“都怪奴婢没有本事,不能好好的保护十三小姐,才让十三小姐受这种委屈。十三小姐你一夜没歇息画了那么多花样子。可是夫人居然……夫人真的是,太可恶了。”
萧原喜故作疑惑,看着春儿有些不明,她比划着问,三嫂做什么了?
春儿一脸委屈的样子。“十三小姐你刚走,夫人就让人将那些东西丢了出来,说是占地方又碍眼。夫人怎么……夫人怎么能这样,真的是太过分了。”
春儿的样子很可怜,萧原喜若不是早知她是表姐身边的人,估计会真的相信春儿的话。
因为在春儿的眼里,她不敢亲自去问周围的人。三嫂到底有没有丢那些东西。
她向来自卑,嫌弃自己做的东西不好,春儿今日的话,正好说到她最懦弱的地方。
萧原喜垂眸,其实她自己的手艺她比谁都清楚,她绣的不好。三嫂一直说喜欢,不是因为她绣的好,而是因为她的心意。三嫂的嫁妆她多少也听春儿和秀儿念叨过一些,三嫂什么都不缺,若是想要好的香包。定会买到比她绣的好上千倍万倍的。
但是,萧原喜无意发现,放在三嫂身上和枕下的香包,皆是出自她的手。
而且,三嫂显然是不会刺绣,为了和她说话逗她开心,还硬是要学刺绣。春儿和秀儿嘲笑三嫂的手艺差,可萧原喜却因为三嫂的举动,差点哭了出来。
除了三哥显然不会有第二人将她如此的放在心上。
她不傻,能看清谁对自己好。
三嫂私下用了不少的银子买了珍贵的医书,每一本都是写着怎么医治耳聋的办法。而且,萧原喜也发现杜若买了很多兔子,经常在院子里折腾很久。
当时她还不知道杜若买这些兔子是为什么……
只是母亲无意中提起,说这些兔子都是聋的,杜若想治好这些兔子。
母亲说的漫不经心,听在她的心里,却被狠狠的震惊了。
萧原喜伸出手抚摸自己的右耳,她的右耳失聪已经很久了,久到她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现在三嫂却想着要医好的右耳,萧原喜的心里酸涩的厉害,下一刻几乎就能哭出来。
“十三小姐?”春儿见萧原喜不回答她,也不继续装委屈了,只是又一次嘱咐,“你千万要记得告诉老爷和表小姐,现在侯爷什么都信夫人的,只有老爷和表小姐才会帮你。你放心,奴婢一定会帮你的。”
萧原喜扯起嘴角,笑着点头。
春儿看到萧原喜点头,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奴婢做了枣泥糕,三小姐尝尝?”
这一刻,她显然知道了,有些人的好,不过是伪善的表面。
萧原喜乖巧的跟在春儿的身后,却忽略了远处的一抹紫色身影。
……
秦朔看着萧原喜和贴身丫头离开之后,才回到亭内。
他从前便知道这长安侯府里有不少的人是不可信的,所以他来长安侯府里,也尽量小心不出现在外人的面前。
他蛰伏了多年,无非就是想让周围的人忽略他的存在,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来召集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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