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夏阮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仿若未觉。
荀夫人一直在打量夏阮的神色,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后。荀夫人再也忍不住了,虽说是别人两家的家务事。但她身为主人,早已被萧意婵说的是颜面扫地。便抢先道:“借钱还有个借条,不知道六小姐可有证据?”
借钱有借条。若是收下礼金乃是求亲所用,便会有个礼单。毕竟这不是赠送之物,谁都会多长个心眼。
“自然有。”萧意婵说完便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单子丢在桌上,“自己瞧瞧。”
夏阮在心里自始至终都是相信母亲从未给收过萧家任何东西,所以在荀夫人拿起礼单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从冷漠变成了嗤笑。
“这……”荀夫人脸色却开始缓和了起来,“我记得夏三小姐令尊姓夏名富成,可这上面的名字却不是这样……我就说,前些日子三小姐可是赚了不少银子,那里会瞧上这区区三百两银子。”
萧意婵听了荀夫人的话,心里更是不爽,但又不能恶语相向,“这银子是赵夫人收下的,上面是夏家大爷的印。礼单上写的清清楚楚,荀夫人这是睁眼胡言吗?”
热闹已经彻底的从夏阮和萧意婵的身上,变成了荀夫人和萧意婵,事也是越闹越大。
“放肆。”荀夫人这下怒火此刻便再也压抑不住,嗓音提高了一些,“这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爷和李夫人尚在,那里又需要外人多事。你是萧家六小姐,如今尚未出阁。私下谈论这些也就作罢,而今却丝毫不知廉耻,还拿这个东西出来逼人,真当这东阳县是你们萧家的天下了?”荀夫人却忍不住让萧意婵哆嗦了一下。
此时,不远处男客那边似乎也吵闹了起来,还听见了砸东西的声音,众人更是吃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阮当然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萧意婵和温如言争吵那会,荀夫人早已派手下的贴身婆子去男客那边支会,可惜萧意婵一点也不长眼神。
而且,温家来日的势头必定不会太小,她记得当年四皇子身边有位受宠的小妾,便是姓温。
“来人,送客。”
荀夫人话一出,萧意婵身边便出来几个家丁,二话不说推着萧意婵便让她离开。此时的萧意婵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狼狈的逃了出去。
南萧原本想立威,踩着夏家和温家,却未曾想过,今时不同往日,东阳县哪里由得他们放肆。
这一场赌局,南萧输的彻底,而且还会永远抬不起头。
在外人看来,夏阮这次真的是一个倒霉蛋。
可是夏阮却不曾这样想,在她看来,今日最倒霉的不是她,因为她给荀夫人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荀夫人多少也会记在心上。最倒霉的,除了刚才闹事的南萧的人,还有她的大伯父和此时脸色惨白的大伯母。
024:愚蠢
经过萧家人这么一闹,厅内的气氛反而更加热闹了。
看戏的看戏,心有疑惑的便窃窃私语。
戏台上是一出戏,台下又是另一出。
宅子里的事,看似简单其实不然。
笑脸下面,谁也不知道对方藏着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因为她们个个都修炼的炉火纯青。
“荀夫人我记得二少爷,尚未婚配?”坐在荀夫人身边穿着一身胭脂色百花刻丝银鼠袄,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的贵妇人含笑问道,“也不知如今是瞧上哪家姑娘了?”
荀夫人听了这话,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张夫人,哎……”
温家二少爷温仲怀,从长相到人品,几乎是没得挑。可就是脑子有点迂腐,这些年来一心读书孜孜不倦,希望能考取一个好功名。如今早已是举人的温仲怀,从未想过成亲。荀夫人愁坏了,送了不少年轻俏丽的丫环去温仲怀身边。最后无奈之下温仲怀才勉强收了一个哑女做通房,便再也不要多余的人在身边伺候。
荀夫人一想到这个就愁眉不展,那么多漂亮丫环,怎么就非得找一个哑女做通房。
“二少爷是有抱负之人,才会如此行事。”张夫人笑了笑,瞧了瞧不远处的少女,“这是我堂妹家里的嫡女,刚及笄不久。也不知道二少爷能不能瞧的上?”
张夫人说这些,自然是醉公之意不在酒,荀夫人只能赔笑却不出声。
夏阮坐在荀夫人身边,从头到尾听的真切。要说张家有远在京城的阁老撑腰,多少人想攀关系都攀不上。可如今张家主动愿意来和温家牵上关系,看来她的猜测是没错的。温家已经在缓缓的崛起,所以张夫人才会如此着急,将话说出。
而且刚才荀夫人和温老爷的表现,张夫人全部看在眼里的,她之前不说怕是赔上手里的棋子,如今瞧着大势到来,便选了时候将话挑明。
只是,张夫人怕是会失望。
“哎,不瞒姐姐,这个仲怀……。”荀夫人皱眉思忖了半日,才缓缓道,“每次我同他说这些,他恨不得掩耳疾走。上次,我想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找一门好亲事。可谁知他竟然跟我说,要将身边的通房提为正房。”
这话一出张夫人倒是愣了一会,夏家二少爷脾气是出了名的固执。若是强硬送人到他身边,怕是得不偿失,张夫人想到这里,也只能无奈的笑了。
“不碍事,下次我让月朗过来劝劝他。”张夫人随意答道,心里却开始有些想放弃这门亲事了。想要和温家走关系,也不一定非要走这一步。
听了张夫人的话,夏阮却觉得有些可笑。
张月朗是什么样的人?又那里能和温仲怀聊到一起呢?
这个温仲怀乃是一个狷介之人,来日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当年萧韶成身边得力的几位人才里,便有这位温仲怀。这也就是为什么,四皇子会高看温家,还收了温家的姑娘做妾的原因。
夏阮想到昔日,心里难免有些伤怀,更是明白她不能和温家走的太近。
“你是夏阮?前些日子卖棉花卖高价的那位吗?”温如言此时早已坐了过来,眼里带着一丝羡慕,“我听二哥说起过你。”
夏阮刚走神,没有太注意温家四少姐,却不想人家对她的事有了兴趣。
温如言笑了笑,尚未等待夏阮的回答,便接着说,“我这个二哥从来不喜欢夸人,尤其是姑娘。可前些日子他夸你了来着,说你是……对,说你是个聪慧之人。”
温如言这话里,其实有夸大的意思,夏阮是知道的。温仲怀和她从未见过,又怎么会无端端的提及她?无非是温如言听说了这事,在温仲怀的面前说起,温仲怀才会如此评论。
此时的温如言说这些,其实是有想法的,她的那个二堂姐夏清荷经常来温家走动,为的就是多看几眼清俊的温仲怀。
可惜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四小姐说笑了。”夏阮笑了笑,依旧是不吭不卑的态度。
温如言咬牙,对着自己母亲便道:“娘亲,那日你也在,二哥是当着咱们的面夸三小姐了吧?我同三小姐说这些,她竟然不信。连大哥都说,夏家的姑娘里,也就是三小姐能做出如此夺目之事了。”
温如言看似在和荀夫人说话,眼神却时不时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氏。
四小姐的一句话就将夏清雅和夏清荷批评的一无是处。
夏阮想这四小姐当真是记仇,也喜欢给人找麻烦。
因为坐在荀夫人身边的张夫人,脸色已经有些铁青了。
“你这丫头,尽知道胡闹。”荀夫人不比温如言,身为主人她谁也不想得罪,尤其是张家。
张夫人刚亲自给温仲怀说亲事,她好不容易找了借口拒绝了。可自家女儿这话,不等于将张家人一起踩低了吗?经过刚才的事,荀夫人多少觉得夏阮有些可怜,如今看来更是无辜了。
不过这话也不假,那日一向不喜多言的温仲怀,的却是夸夏阮在这件事上做的好。低价收了不少棉花,在众人等棉花继续涨价之时,夏阮却又将棉花卖出。
当时的棉花价格和平日相比,足足高了四倍,谁也不知道会涨成什么样子,更不舍将棉花卖出。唯独夏阮看清了局势,早早的走了出来。
后来棉花价格又跌回去了,不少商人悔的肠子都绿了。
其实,荀夫人今日邀请夏阮来,也是有意提及一下和温仲怀的亲事。可是刚才张夫人这么一说之后,她便知道这事是成不了,她都拒绝了张家,又何来去找夏家之理?
温如言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嗫嚅了半晌,只能点头道,“女儿知错了。”
夏阮听了这话,心里多少安心了一些。
但今日过后张家肯定会注意到她,来日这生意做起来也就多了点难度。
只是大伯母丢了脸面之事又该如何和大伯母交代?若是大伯母能安分一些日子,让母亲顺利的生下弟妹,她做生意多再多的困难,也是值得的。想到这些,夏阮唇瓣慢慢上翘。
025:逼亲
最近这些日子,夏阮略有些伤神。
父亲的态度突然大改变,不再去花街了还要开始学着做生意。让母亲有些惊讶的同时,也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父亲从前不会同她多语,如今竟是关心至极。昨日还说她身上的料子早已是前几年的花色了,便吩咐王三去锦玉阁重新买些料子来送她。
若是这事搁在从前,她必定会欣喜父亲浪子回头。可是如今……
就算她心生疑惑,也不能在母亲面前透露半句。
在‘爱情’滋润下的母亲,最近笑脸渐渐多了起来,她又何必给母亲添忧愁。
尽管一切或许只是镜花水月。
“小姐,老爷请你去书房一趟。”翠玉走到夏阮身边,然后浅浅一笑,“说是锦玉阁的料子送来了。”
夏阮笑了笑,然后让翠玉给她穿好披风,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地上的积雪已经消去一层,书房外的青石地上依旧有些湿漉漉的。院子里的一株老梅树却打了花骨朵,遥遥的似乎还能闻见梅香。
屋外早在迎着夏阮的翠云走了上来:“小姐,老爷说外面天寒怕冻坏了小姐,直接进屋不必通传了。”
“母亲呢?”夏阮抬头问道。
翠云喜笑颜开:“夫人在屋里歇息,老爷说晚些过去和夫人一起用膳。”
夏阮有些惊讶。
今日的父亲若是真的准备让她来拿料子,必定也是会让母亲过来的。不然怎么能让母亲知道,如今的他已是慈父。
她相信,有些人注定是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东西。
翠玉打起了帘子,便没有跟着夏阮一同进屋,只是候在了门外等吩咐。
“阮丫头来了?”夏富成俊朗的面容上带了一丝笑,“快过来让爹爹好好瞧瞧。”
夏阮笑了笑,并未曾多言。
父亲的书房是她从前不能踏入的禁地,只因她是女儿身。当年她以为父亲想要个儿子,想要的如痴如狂,只能恨她不是男儿身,不能担起家里的重担。才会让大伯母有机会挑唆父亲夜不归宿,导致家破人亡。
而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父亲若是想要儿子,若好好跟母亲商议,母亲也不是不会让父亲娶妾。可是父亲却宁愿留宿花街,也不愿好好在家过日子,又哪里是因为子嗣的问题呢?
“今日说来也巧,我去锦玉阁的时候,碰见你大伯父了。”夏富成不慌不忙的坐在椅子上,然后继续说,“你猜猜大伯父身边跟着的人是谁?”
夏阮挑眉看着父亲,故作疑惑:“谁?”
“萧家三少爷,萧九。”夏富成面带喜色,“那孩子长的眉目俊秀,又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少年。虽然现在只是个秀才,可来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我是越看越喜欢,就和他聊了几句,结果他知道这料子是我买给你的,非要替我付账,你说说,这么懂事的孩子,哪里去找呀?”
这话一入耳,夏阮终于明白父亲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原来这些日子大伯父依旧没有放弃,可是如今萧家都成这样了,还想让她嫁过去?夏阮真不知,到底是大伯父放手段太高明,还是父亲是真的太傻。
女子,难道真的要拿自己的一生的幸福去换取家族的利益,才是女子最大的荣耀吗?
不,不是的。
夏阮从不这样想。
“父亲可知,前些日子萧家得罪了温家。”夏阮唇畔勉强挂着一丝笑,“来日萧家必定是温家的眼中刺。若是谁敢和萧家走的太近,必定也是会被牵连的。”
夏富成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谁和你说这些的?胡说。萧家四小姐要嫁到张家,来日萧家和张家就是亲家,又怎会怕一个区区的温家?”
夏阮不禁嗤之以鼻。
张家若是真的不惧温家,又怎么会和荀夫人说那些话。可惜荀夫人是个聪明人,已经和张家试着撇开关系。
这些年来杨阁老一直肆意妄为,早让皇上心里有了顾及。而作为杨阁老门生的张老爷,更是肆无忌惮纵容自己的儿子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若不是张家既胁迫又给足了利益,萧家怎么会将萧意雪给张月朗做姨娘。虽然萧意雪左右不过是一个庶女,可是却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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