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启的眸光霎时变冷,他看着身上又多了一道伤痕的吴言像没有痛感一样又冲上去,甚至连停顿都没有,眯起了眼睛。
伸出一只手,将桌子上的琼瑶美酒倒入杯中,不管那酒已经洒出杯外。杯满,壶碎,冷天启将那杯酒倒入口中。看着宫殿屋顶上还在进行的打斗,他微微仰起头,嘴角还带着酒水带出的不只是不羁,更是浑然天成的霸气,一个男人,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杯子一摔,“杀了吧”好像要取的不是个人的性命,丝毫不在意人命的价值。只有那勾起的唇角说着他心情甚好,毕竟即将被杀掉的是魔教的主人。历代教主都和天下盟作对,而到这刻,他终于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
冷御听到那轻飘飘的三个字便疯了一样冲上去,那是他唯一在乎的人,也是唯一让他心动给他温暖的人,绝对不能死!
可是冷御毕竟离那打斗的圈子太远,运足了轻功也不只是在半空中看到即将刺入吴言胸口的剑。
“不要,吴言!……”难道这真的无法挽回了吗?冷御睁大眼,瞳孔缩小,却无法阻止,无法挽留那人即将消逝的结局。
“乒!”清脆的声音在吴言的耳边响起,眼见得自己已经躲不过的剑被打落下来,吴言只是感觉他命途多舛的小命还是没被轻易收回去。
摸了摸还在狂跳的心脏,吴言笑,傻笑,大笑,狂笑……
虚软的身子被拉走,吴言只是感觉到一只木头棒子一样的手钳住了自己的手腕,随后就被拉起来。
看着拽着自己的那个长着一张和他七八像似的老头,吴言止不住眼中滑落的泪,不得不承认,在一个人面对的时候吴言只能硬撑着,就算被背叛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但是见到这个将魔教交到他手上的前任魔教教主,他除了愧疚还有说不出的委屈。
“冷天启你这个老杂毛真是好样的,都开始欺负小孩子了,也不看看你一大把年纪都能当我们家吴言的爷爷了,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你那张老脸都被我家阿花舔了吗”说道阿花是谁,答曰,老教主养的一只蚊子,只是这只蚊子相当了不起,几乎被天下所有武林人士所熟知,因为老教主经常的口头禅就是你连我家阿花的一根腿都比不上。
冷天启看起来还是儒雅的一张脸瞬间变得阴沉沉,本想趁着这老魔头不再的时候将魔教灭掉,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只能暂缓了。别人不知上代教主的恐怖,但是和他交过手的冷天启却知道他俩的功夫对打胜算也在五五之数。
“既然冷盟主不想看到我这张老脸,那我就带着我孙子走喽”老教主手里的是一把黑铁宝剑,他笑的轻松,但只是握着剑轻飘飘的对着那些围攻吴言的黑衣人一划,便见那些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家伙纷纷倒下。
吴言顿时感觉自己爆弱了,老头,哦不,老教主,接受吾等凡人的膝盖吧。
吴言向后看了冷御一眼,将心中的万千思绪藏起来。不管冷御有什么原因,是他已经不稀罕魔教平静的生活也好,想要做回天下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主也罢,他背叛他已成事实,如今只有作为魔教教主的吴言和作为天下盟少主的冷御,他们再不相干。
“你就这么走了吗”冷御低语,声音弱的却只有自己能听到,看着吴言飘飞的衣袂,一切仿若一场虚幻的泡影。吴言的笑容和温暖都已经远远的将他抛下,而他却再没理由留下他。
“不!”冷御口中发出惨烈的嚎叫,他的眼睛烧的火红,只是刚刚运起轻功想要追上去,就被一群得了冷天启指示的属下拉住,冷御挣扎着,却只能看到吴言离去的背影,慢慢淡出他的世界。
将拉住他的人都甩开,吴言的影子却已经消失在天际。没处可以发泄他的不安和怒火,冷御赤红着眼睛走向那个有些痴傻的女人。
他的眼中带着刻骨的恨,既然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开始的,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剑刺过去,却被另一个人挡住,血顺着剑身流下来,冷御看到那个挡在遥月身前的和他有几分像似的人,冰水一样寒冷的目光却没有让那侍仆产生恐惧,也是,毕竟即将死去的人是不会惧怕的。
那被刺穿心脏的人只是回过头去,嘴角的血一滴滴滴在冷御的剑上,他却伸出两只沾了血的手捧着遥月的脸,笑的轻松。
“公主……我爱……”那手上的血擦在遥月的脸上,让本就有些呆滞的遥月发出尖利的叫声,她不再是那般呆傻的样子,看着对着笑的艰难的男人,她又一次认识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只是这一切根本就无法挽回,他死了,她活着,但是却生不如死。
遥月抬起尖尖的下巴,形状优美的下巴向冷御翘起,却再没了那份痴念,原本对冷御迷恋的眼此刻也似地底的寒潭,冻的人连皮带肉都生疼。那张失了血色的唇吐出最刻毒的诅咒:“冷御,本宫祝你这辈子都会孤老一生,一辈子你爱的人都不会对你看上一眼”。
“呵呵……”冷御看着遥月带恨的脸,一时间似乎看到吴言对他充满恨意的样子,只是他笑了,笑着把剑收回来,然后结束这女人的命。
诅咒是什么,就算吴言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他笑一下,他也不会对那个人放手,生之爱,死之恋,天上地下,他唯一不能放任那人离开他身边。
遥月的手伸向那个已经没了声息的男人,她这一世求不得,空喜欢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他害死喜爱自己的父皇,将江山拱手让给别人,到头来只得了一场空,喜欢她的已然不再这个世上,既然如此,她也不会留恋这个世界。
遥月闭上了眼,躺在那个为了她而死的男人的臂弯,笑的甜美。 与此同时,远处被前教主夹着飞的吴言耳边却传来年糕变得有些冰冷的声音,那声音机械的重复着三句话:“任务失败,奖励取消,厄运在两个时辰后降临”。
吴言看不到年糕现在的样子,但直觉告诉他此刻的年糕有问题,那机械冷硬的强调像极了没有感情的机器,没有一丝那个平日里混吃混喝有滋有味的年糕的气息,让吴言只感觉到几分不安,还有那惩罚到底是什么,他还没有受到过年糕给的惩罚,根本就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面前是一片焦黑的土地,树木焦成一片,连之前成群结伴鸟都不见了影子,一片废墟,半里荒凉。
吴言跪在地上,低下头颅,他脚下就是一具死尸,穿着的正是魔教教众的衣服,却让吴言的心酸涩到无以复加,这片他已经住了几年的山谷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还冒着黑色烟尘的房子只剩下一片瓦砾,都在嘲讽他,嘲讽他对冷御认识的不够清楚,就这么让他介入到这些魔教教众的世界。
看着面前完全失去原本样子的魔教总坛,吴言脸上的泪滑落到地上,合着地上蜿蜒的血流汇成一首挽歌。
世界都在这刻寂静的将要死去,横躺在地上的尸体,交汇的血迹,断壁残垣,吴言的脑袋疼的快要炸掉,他却忍者这种痛。比起身体上的痛,吴言觉得更痛的是灵魂,明明他是魔教的教主不是吗,他这个教主当的真是够可笑的,在魔教遭到攻击,遭到锋刃的洗礼时他这个魔教教主却没有挡在最前面,他无能,甚至懦弱的连自己都觉得厌恶。
“啊!!!”痛苦的哀嚎撕心裂肺,受伤的野兽一般让听到的人都心里一颤。吴言的世界顷刻崩塌,那侵入灵魂的愧疚让吴言想要让这个世界为那些死去的魔教教徒陪葬。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开着玩笑的人都已经不见,是他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吴言的身体在颤抖,那把已经缺了几个口子的剑随着吴言发泄一样的声音而顷刻断裂,变成一块块废铁插到坚硬的地上,吴言大口喘着粗气,有些悲到极致的哀痛。
老教主也看到了面前的一切,他也是为着魔教现今的样子而痛心,但是他更加为吴言感到难过,刚刚将枯瘦的手搭在吴言的肩膀上,却不由得一顿。
小小的声音,却清晰的很,那还属于少年的声音在老教主的耳边响起,却没有进入还将自己隔绝到另一个世界的吴言的耳朵“教主,你回来了!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吴言失了血色的脸抬起来,僵硬的还不如刚被挖出来的僵尸,他微微将目光投到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嘴角弯了一下,随机便带着笑倒在地上。
第33章 决裂之心不可逆
吴言一个人在不见底的黑暗中,他看到多年前那个孤单单的孩子在黑暗的夜晚中练功的样子,孩子的眼眸是黑成一片的色彩,没有底一般的冷寂。他向着那个孩子伸出手去,却仅仅能抓住那孩子的一片衣角。
黑暗中无数只手向他伸来,沾着血的手和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一具具尸体都在质问他。
是他单纯的可以算得上蠢,是他不顾及自己魔教教主的身份竟然妄图向一个正道的少主伸出手,结果不仅伤到了自己也伤到了那些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吴言笑着,但是有什么东西从眼眶中溢出来,不知是泪还是血。
他已经收到了教训,只是,冷御,从此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你当你的正道少主,我当我的魔教教主。
大妞端着一盆水踏入房中,铺着青色床单的床上后是他们同样被伤的不轻的教主,他们或许是身上的伤口,而教主心里的伤口他们也都能感觉到,毕竟他们都看到教主对冷御的信任。
那还没有二十岁,像个孩子的教主脸色像没有上色的白纸,无端地让大妞也觉得心疼。
白嫩的手划过教主顺着眼角滑下的湿润,大妞叹了口气,身为魔教中人,他们都有或许哪天会死在不知名荒山野岭的准备。魔教之所以是魔教,并不是他们本身就是邪魔外道,只是他们都看的很洒脱,人生一世,活的自在,不管他人之想法,全凭自己的念想,或喜或悲,结果他们都要承担,也承担的起。
吴言从梦魇中醒来,眼睛大大的睁开,却没有一丝神采,他好像还活在梦中,那大片的血红还在他的眼中心上久久停留。
“教主醒来了!”大妞手里的水盆掉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鞋子,她却再也顾不得了。吴言已经昏迷了三天,这下终于醒过来了。
闭上眼,纷乱的思绪将心缠住,吴言却将那些纠结自己的东西全部埋葬。
再打开眼帘就被围了一圈的人吓了一跳。吴言咧开嘴笑了,看着面前一张张连鼻子上都挂着担心的人,吴言强迫自己笑的轻松些。
“老咸菜们你们的脸又皱多了,是不是最近吃咸盐吃多了?大妞,你把你那把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剪子送给那个相好的了?怎么,打算放弃把男人变成人妖这个伟大的职业了吗;墨轩,你的脸上的一道道的是给皇帝当炮灰去了吧;还有,白溪……”
吴言的声音低下去,总是陪在墨轩身边的那道白色的影子已然不见了踪影,吴言蓦然感觉到心中被鞭子抽了一下,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难道,白溪已经……
墨轩垂下眼眸,他不知应不应该说,那把剑在他的手中被紧紧握住,青筋暴起的手和大口的喘息声都说着他的不平静。
“噗通”一声,是膝盖和冰冷的地面接触的声音,一身黑衣的墨轩有些黯淡的眼睛无神的落在地面上,“教主恕罪,白溪投靠了冷天启,背叛我教,应万死,求教主让属下把他抓回来,墨轩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吴言有些眩晕,想到那张娃娃脸的少年,只是叹了一声,“只要没死总是好的,人,你不用追了,背叛总比死了强”。
吴言强撑着身体,不甚高大的少年身姿在墨轩的头顶投下一个黑色的影子。他却直接从墨轩的身边走过,打开门。
阳光顺着雕花门的轮廓洒在吴言身上,吴言感觉不到一丝暖和,只有无尽的冰寒顺着骨缝吹到心里。
吴言走出这屋子,挥退了跟随的人,他不知自己应该干什么,直到他有些踉跄的脚步停留在被放在一个个盖着白布的尸体前才一脸平静的拉开了其中一人身上的白布。
那是一个和吴言差不多大的少年,只是现在没有了呼吸,连手都是冷冷的,只是这人在不久之前还说过要当魔教历史上最厉害的大魔头,要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吴言默默走过,看着那一个个已经不会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曾经对他笑的傻乎乎的扫地大叔,不会再笑了。承诺着将来守护魔教的小孩子如今也实现了他的诺言。只是,这场灾祸完全是他的责任。吴言颤抖着手将那白布盖在他们的身上。
仰头看着天上密布的乌云和远处甚至连轮廓都看不到的皇宫,沙哑的声音吐出醒来以后最低沉的一句:“从今以后,拜日教和天下盟势不两立,吴言和冷御再无任何瓜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