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玥瞪着自己碗里冒尖的绿色,不下筷子。
“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你上学时,老师没教过你啊!”
“嘶!”左右的人估计没见过了除了他妈还敢这么和王爷说话的,集体倒吸了口凉气。赵彦玥也不生气,扭过头,好笑的看着我,我咬了咬牙,换了口气,柔声说道:“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估计平常时候也吃不到这样的饭菜,这不正好是体验民间疾苦的好机会嘛?如果你连一顿这样的饭菜都吃不下,那百姓天天吃的还不如这呢,又该怎么办?”
我说完,只见一个驿官满含热泪的看着我,我也露出悲切的表情,冲他点点头。同志啊,同志!最终,赵彦玥同学也只是吃了三分之一碗。一天劳顿,我们各自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这荒山秃岭、月黑风高的情况下,我怕黑的毛病更厉害了,在房间里,听着驿站逐渐安静下来,我踮着脚尖,到小厮那里去要蜡烛。
“小哥,能再给我两支蜡烛吗?”
“怎么姑娘要写书信?”
“不是。”
“要刺绣?”
“也不是。”
“那……”
“什么都不干,就不能多要两支蜡烛?!”
“这个……好吧。”那位小哥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拿出包着红布的蜡烛,颤抖着递给我,神情悲切,仿佛此刻给我的不是蜡烛,而是金条。我道了声谢,上楼时听见那位小哥哭着说:“这个月又得摸黑两天了!”
我进屋,把房门、窗户都锁好,点上蜡,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想着如果按这个速度,是不是不用两个月就可以找到小谢……正在这时,听到有人敲门,不用想,我都知道是谁,赶紧装睡,没听见!
敲门声越来越急,最后变成了砸门,我心里有些忐忑,我是起还是不起,吱声还是不吱声啊?!正想着,门被大力推开,我吓了一跳,还没醒过闷儿来,就被人一把从床上抓起来。
“飘飘?!”
看着赵彦玥惊恐的脸,我有些纳闷,怎么难道是马爷的人寻来了?
“你还在?!”
“……啊……”我结巴地哼了一声:“怎么……啦?”
赵彦玥一把将我搂到怀里,浑身轻颤:“我真怕你像那日一样,在我怀中就不见了。”
呃……我有些感动,有些内疚,但更多的是害怕。赵彦玥对我有意,我不能再给他任何幻想或希望了,这样只能害了他!
我下定决心,使劲推开他:“我没事儿,就是怕黑,所以才点了这么多蜡!”
“你怕黑可以来找我。”赵彦玥目光深沉,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我……我不习惯!”咬了咬牙,我低着头说道:“以前都是小谢陪我!”
半天没动静,我低着头也不敢抬,只感觉到赵彦玥的胸脯一股一股的。过了好长时间,我都站困了,他才缓缓地开口:“那以后你要试着习惯了!”
“啊?”我抬起头,惊惶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赵彦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没有什么小谢了,以后你要习惯我陪你!”边说,他边回身关门,我吓得不轻,赶紧拽他的胳膊:“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赵彦玥不理我,关好了门,又要吹灭蜡烛,我惊叫着:“你……你……别过来!”一边赶紧把一支蜡烛搂在怀里。房间刹那间黑了好多,赵彦玥伸手就要夺我怀里的蜡烛,我死死攥着不放,蜡油一下子流在了我的手背上。
“嘶,”我手背灼痛,赵彦玥愣了愣,松开了手,我趁机腾出一只手,使足了劲儿,向着他脖子砍去。他一把抓住,使劲一拽,我差点儿摔倒他身上,怀里的蜡烛也灭了,屋子彻底陷入了黑暗。
“柳飘飘你真傻,三年前我就是让你的!”赵彦玥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地说,我厌恶地扭开脸,他略微慌乱的气息喷在我的脸颊上、脖子上。
“赵彦玥,你别逼我恨你!”
“恨?”他苦笑了一声,攥着我的手逐渐松开了力气,我赶紧退后几步:“没有爱,便是恨,也是好的!”
三年了,我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油头粉面,浪荡不羁的公子哥模样,他目光敏锐深邃,性格刚毅暴躁,一举一动都透着果断与坚韧,我有些怕他,赶紧摸黑向房门口走去。
黑暗中,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去哪儿?”
“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我要出去!”
“……”
我知道他也在生气,生怕又激怒了他,没敢再动。
“你上床睡去,我守着。”
赵彦玥,你终究还是不忍心伤我,我眼眶有些温热,但还是冷淡地说:“不用!”
他不再说话,伸手擦亮火石,点起一根蜡烛。看到我脸上有泪,他怔了怔,叹了口气,伸手温柔地拉住我的手,将我牵到床前,转过身去,低声说道:“你放下帘子安心睡吧,我在一旁守着。”
我坐在床上,心里满是酸楚,不知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愧对赵彦玥的一片深情,我只是默默地哭,直到赵彦玥站立在窗前一动不动。
第二卷 一梦醒来已三秋 第三十二章 脸先着的地
本以为自己会一宿无眠,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不知道是被阳光晃醒的,还是被吵醒的,醒来时,赵彦玥已经不见踪影。正好,避免尴尬!当我臊眉耷眼地出现在楼梯口上时,很多人挤眉弄眼起来。我有些尴尬,难不成是他们听到或猜到昨晚我和赵彦玥在一起?想到这里,我的脸顿时红成一片。
我故作轻松地走下楼,还装模作样地冲着几个没无表情的侍卫,招招手,正向外张望时,对上了从门口走进来的赵彦玥。顿时,我就像煮熟的大虾,从头红到尾。
“柳飘飘,所有人都在等你了,快点儿!”
“啊?”看着赵彦玥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真怀疑昨晚是做了一场梦:“这……这才几点啊?”
“几点?”赵彦玥冷笑了笑:“你不是已经亟不可待了嘛?不过如果你想多歇几日,我也无所谓。”
这个赵彦玥翻脸比翻书还快,我白了他一眼,赌气地吼道:“走!”一撩襟子,大步迈了出去。出门时,一个侍卫正牵着一匹枣红大马走来,我看了一眼,叫住他,问道:“这是谁的马?”
“姑娘,这马是王爷的坐骑,唤作旋风。”对方对我十分恭敬。
“一日千里如旋风”赵彦玥的声音响起:“飘飘,可有兴趣感受一下?”
我低头嗤笑一声,小声嘀咕一句:“还一日千里呢,我看是一疯千里如抽筋!”一边说着,一边很有深意地看了赵彦玥一眼,款步走上了自己的马车,留下赵彦玥目光奇怪地看着我。
马队行进的很快,坐在车里,我被颠得七荤八素,终于忍不住了,高喊一声:“停车,停车!”
赶车的马夫急急勒住了马,撩起帘子看向我,我挣扎着说:“不用怀疑,我就是要吐!呕……”
赵彦玥终于放缓了前行的队伍,还亲自送来了什么香,让我点上,我看着正撩着帘子伸向我的手后,心里有些内疚,正要开口和他说话,只听他来了句:“真是麻烦!”然后摔下帘子,骑马走了!
我心里气恼,嘿,不是姐姐我不说,而是你小子没这个福气!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我还是不争气的撩起帘子,出声喊他:“王爷!”
他勒住马,扭过头看我,眼睛闪过一丝清亮。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来我马车上一下,我有事儿和你说!”
旁边一个正策着马的小伙儿身子一歪,扭过头笑眯眯地看了赵彦玥一样,赵彦玥也是满脸通红,还死要面子地皱了皱眉,故意大声说了句:“真是麻烦!”
我气不打一处来,摔下帘子,心说,都说狗改不了吃屎,要想男人不好面子,就得狗改了吃屎!正想着,赵彦玥一撩帘子,迈步就上了车,他坐在我的对面,红红的脸上满是兴奋和笑容,与刚才的假正经判若两人:“说吧,什么事?”
我故意笑吟吟地看着他:“说什么?”
“哎,不是你叫我来,有事儿和我说的吗?”
我努力笑地很好看:“那你拿什么和我换?”
“换?”
赵彦玥傻愣傻愣地看着我,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淡定地点点头:“我这个人小气得很,要想让我说,你就得拿东西换!”
赵彦玥来了兴趣:“既然如此,那我也得知道你能告诉我的值多少钱。”
“你的命值多少钱?”我故作严肃起来。听到这句话,赵彦玥脸色突变,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厉声说道:“什么意思?”
没想到他认了真,看他一脸阴郁的表情,我隐约感到一丝不妥,话也说得结巴起来:“你……你的……马……有问题!”
赵彦玥定定地看着我,打量了半天,才说:“什么问题?”
“我也只是推断,不过是否属实,你一会儿就能看到。”
我和赵彦玥坐在马车里,看着前面被侍卫牵着的旋风。此时它正打着响鼻,跟在侍卫的马旁,尾巴一扫一扫的,看起来很正常。
赵彦玥就坐在我身边,和我扒着窗户往外看。我只顾盯着那匹马,正要扭头和他说话,发现赵彦玥直直地看着我,目光流转。我心神一乱,张嘴就胡说道:“你没事儿老看我干嘛,我很忙的说!”
赵彦玥低声笑笑,我用胳膊顶了他一下:“快看,快看!”
旋风尾巴扫的更加活跃,后蹄子不断向后踢,响鼻不断。突然,它一个抬头,使劲挣脱了缰绳,然后一个腾空,挣跳了起来,直直将旁边牵马的侍卫拉到在地。旋风真会儿真疯了,四处撒蹄,几个侍卫都拦它不住。可以料想,如果此时赵彦玥还在马上,轻则被摔,重则被踏,最低也得是轻伤偏重。
“YES”我做了个肯定的手势,扭过脸很自豪地看向赵彦玥,只见他开始还有些惊奇,后来,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暗,眼神凌厉,就像杀马爷时一样。我有些害怕,推了推他:“没事儿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不看我。
天哪,这个小赵王爷不会以为是我使得坏吧。我赶紧分辨:“不是我啊!”
他终于扭过头来,皱了皱眉,无奈地笑了笑:“我是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哦”我缓了口气,说道:“这匹马被马蝇蛰了。”
“马蝇?”
“马蝇是一种昆虫,专叮咬吸吮马匹血液。而马蝇交配后产卵于马匹的腿部,腹部,会造成马匹奇痒无比,而不停啃咬。严重的,甚至会导致马匹失常,烦躁不安。”
“可是我的这匹旋如风已经跟随我多年,有专人照看。这次也是寸步不离我的左右,怎么会被马蝇叮咬。”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第一眼看到旋如风,就觉得它眼神有些涣散,而且响鼻不断。再仔细一看,它的颈部、腹部和大腿都有细小的出血点。马蝇虽毒,但只生活在豢养大量马匹的马圈或马场。而且,一般被马蝇叮咬,根本不至于让马匹失常。我觉得旋如风是被银尾马蝇蛰了,这**蝇毒性很大,最多1到2个小时,就能使马匹失控。”
“银尾马蝇?”赵彦玥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我耸了耸肩,无意地说道:“看来是有人专门针对你,不过幸好我在,用香茅燃了,熏擦一下就行!”
“哼,想对付我,里不量力!”
“哼!”我撇了撇嘴,说道:“要不是我,现在趴在地上啃泥的绝对是你!”
赵彦玥扭头向我,说道:“你要换什么,说罢。”
“啊?”瞧我这记性:“哦!对!那王爷觉得我所说的能值多少呢?”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他直直看向我,目光深邃。我立刻低下头,心里又急又怕,想了想,还是抬起头,坦荡地回视他,咬了咬牙,说道:“我要你尽快送我去见小谢!”
赵彦玥看了我半响,突然喊道:“停车!”还没等马车停稳,他就跳了下去。
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背影,我知道无论赵彦玥有多么喜欢我,他是王爷,有他自己的骄傲和坚持,得不到我,他也许会有短暂的痛苦失意,但这种情伤不会停留太久,因为他的心里是比情爱更重要的江山和荣誉。
我又坐回了马车,数着吱吱嘎嘎的车辙声,渐渐发困。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混乱声惊醒。
“赵彦玥!”马车外,天全黑了,不辨东西。我正害怕的想再叫一声,嘴巴被人捂住。
“飘飘,别怕!”
拉开手,回头看去,是赵彦玥:“怎么了?”
“没时间细说,你和卢廷一会儿骑马向东走,先到瀛洲,然后走水路到冀州,”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后面的话:“那里会有人接应,到时去东京等我,还是去江宁,都随你。”
说罢,他紧紧攥住了我的手,急切地看着我。我感到非常不安,反手拉住赵彦玥,急急问他:“到底怎么了?”虽然不是很有底气,但我还是热血上头,仗义地说了句:“你不说,我不走!”
赵彦玥笑了笑,捧着我的手要往嘴边凑,我赶紧回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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