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怎么管?”他蓦然冷笑,“替我杀了神若那厮?还是直截了当,把我的心剖出来,万事皆休?”
苏小繁又是一愣,不急不缓道:“杀了神若,就算我有那个本事,恐怕也是不行的,他是阿阑最亲近的哥哥……剖心的话,哪天你不想活了,或者想练什么邪功,我倒是乐意帮你一把。”
楚湮额头青筋直暴,指着外面,气焰凌人道:“都给我出去!”
苏小繁不走,在那横眉竖眼道:“你这太子爷脾气还不小啊。”顿了顿,终是娓娓道来:“本大小姐别的不行,偏生就记忆力好,三教九流的东西统统过目不忘,有一回我在普济寺的宝刹里闲逛时,发现他们那藏经阁有一本专门罗列克天下奇毒偏方的书,一时好奇就默记了下来,后来正好家中有人出事,就制成药丸派上了用场,其中就有一味专门压制蛊毒的,兴许能对你有所帮助。”
青诀出门之际,撂下洞若观火的一句:“明明是偷窥人家重宝得逞……”
“那又怎么样?记得住是我的本事。”苏小繁从袖中取出一个赭红色小瓷瓶,将雪似的药丸倒入手心,找出压制心蛊的那一颗来,“可惜只剩下最后一粒了,大概只能压制三个月,而且治标不治本。”
“三个月……”楚湮嘴角微翘,露出一个阴谋的冷笑,“足够了。”
第二十三章 神主(二)
“谁?!”青诀刚从太子帐中出来,忽见一个鬼魅一样的人在不远处的丛林一闪而没,顿时怒喝一声,拔足追了上去。
他年纪虽轻,却已是太子麾下最受赏识的首爵,自然不会是徒有虚名,那个人影逃得虽快,未料青诀的轻功竟然不在其下,转眼间便追上了那袭白色的斗篷。
他这一声喊,引得赤钰等人也不甘示弱地追了出来,很快便对那人形成了合围之势。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青诀说着已经欺身上前,长剑出鞘,哗地劈碎雨夜中的寒霜,划向那一袭飒飒斗篷。
不料对方似乎根本就不想理他,身形一闪,人已经错开在五丈之外,青诀扑了个空,心下不免气恼,方才那一剑实则已尽了全力,常人哪那么容易躲闪的,他一时心下也是微凛。
“恶贼!哪里逃?!”不巧的是,那人迎面对上了赤钰,铁娘子手腕一摆,长鞭如灵蛇般破空甩去,“劈啪”一声,令夜风陡然一遏。
“劈劈啪啪”,连续十八击,眼前长鞭幻化出无数魅影,随着赤钰灵活的身姿,将那人困在其中,周围皆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鞭法,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漩涡。
不料,那人足尖一点,竟如白凤般从漩涡中心冲天而起,翩翩落到了一颗高大的桫椤树树冠之上。
著紫衣的神射手骆越见状,援弓欲射,谁知坚韧无比的弓弦刚刚弯出一个够劲的弧度,居然锵地一声碎为两截!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来到此间,深知必然会遇上不少能人异士,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的恐怖程度,竟远远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这是怎么回事?!”骆越顿时大窘,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
“有人对你使了手段。”青诀甚淡定。
他的话音未落,忽听背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算你小子有几分眼力,速速离开此地,否则性命不保!”
来人正是三圣女神珞,她刚想在神若面前显摆几分能耐,不料抬头一看,神主大人早就不见了鬼影,顿时心里空空落落,气得直想抓住神若暴打一顿……回头一看,大事不妙,那几位身著华袍的人已经面色铁青地围了过来,一副欲泄私愤的模样。
三圣女不由得暗暗慨叹:哎,摊上神若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又到处惹是生非的神主,真是活该她倒霉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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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湮凭借心中锦绣才华,已经在短短一刻之内制定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完美计划,此计划最好有西将军神延倾情加盟,定要打得羽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药已见效,他不禁有些身心疲惫,伸了个懒腰,顺势在榻上和衣躺下。
这时,一阵强风忽然灌入帐内,眼前的烛火便是猛烈一闪,整个室内发出诡异扭曲的回声。正昏昏欲睡的楚湮,见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戒,一个翻身坐起,目光灼灼地望向榻前方,只见无形的空气中,竟然缓缓凝结出一个白色的人影,风神俊秀,一袭雪色斗篷,衣饰宛如是用天地间的月华织成,泛着脱离世俗的光芒。
凡是见过这张脸的,必定终生无法忘却,因为,那的确是这个世间举世无双的容颜,且在右眼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胭脂痔,衬着那张无邪面容泛了些许旖旎。然而,如果有人傻到以貌取人,认为此人跟个漂亮娘们一样好欺负的话,那么这个人的下场,实在不好说。
“神若。”楚湮吐出这两个字,唇角镌刻着一丝莫名阴冷的笑意,蓦然抬头,眸底光华焰焰,一字一句,“我要杀了你!”刷地一声,一道绚丽冰冷的白光掠出,其剑青若琉璃,看似清风无害,却每一击都能碎金断铁。
刀光劈面而来,却又宛如被无数水草般的丝线缭绕,层层捆缚,将青光定在半空。
神若抬眼,觑着半空冷笑:“我来……可不是找你干架的。”
这样的话,鬼才肯相信!
叮!剑光斩落丝线,尽数划为灰烬,青光再次腾挪而上,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神若,直欲将人劈成两半,却又被另一股力量生生定住,然而,锐利的剑气仍旧破空而来。
“噗”地一声,陡然从正中压在神若脸上,从眉心至下颔,倏然切开一道血口子,鲜血顺着他白瓷般的肌肤淅沥落下。
“你……还真不打算还手?”楚湮难得惊愕,刀光一滞。
方才强势一击,神若猛地被震退出三步之外,手下意识抚上额头,立即沾了满手的血迹,红珊瑚珠子的血珠仍旧不休地滴落,他无暇的衣襟上片刻染上狰狞可怖的血迹。
“狂神是也!”抬头之际,神若目光凛凛,手腕一震,空气中陡然浮出一柄血剑,二指轻轻拂过闪着血芒的剑脊,忽地沉声笑道,“阿阑被劫,我本来分外担忧,想同你商策良计,共同对付羽樽老贼,想不到你居然还是如此,见面就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剑挥出,决绝而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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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两个人打起来了,十二爵惊骇欲绝地跑来,却更加惊骇欲绝地发现,那两人早就已经大战完了,浑身浴血不说,还双双瘫痪在地,各抱一壶心安理得地喝上了。
一直杀红了眼的两个人,什么时候感情突飞猛进,好到这个地步了?再想到神若身上有着那个女子的眼睛,十二爵不禁暗揣,自家那位爷该不会“爱屋及乌”,连这个人也一并待见了吧?
话说回来,神若可一直是出了名的娘娘腔啊!十二爵越看帐中那对便越像是活的断袖,面面相觑之余,都不由得齐刷刷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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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将阿阑嫁给你,”两人都快醉死在酒坛子里了,神若幽幽地道,“别以为是你小子有多好,过去的那些烂事儿,我可还一桩桩记在这里。”他说着戳戳自己的脑袋,“只是,如今南藩王归来,神迹动乱将起,更有雪国公爵虎视眈眈,从中搅浑水使绊子,我不想把她留在国内。”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努力将她推开,远离朝堂纷争,先是青庐山庄十年,再是神庙祭台两年,后是出城为质四年,现在又是远嫁楚国,也许就是一辈子了,为的就是不让她置身险境,奈何他这每一推,却每每南辕北辙,阴错阳差,将其推到了更加水深火热的境地。
事到如今,他甚至都不知道,对她,自己到底有没有哪一件事是做对的。
“神若,”楚湮带了几分醉意,忽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拉了近身,恶意凌人道,“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神若毫不犹豫一个巴掌扇出,甚凶恶状:“敢吃老子豆腐的人还没出呢!”
楚湮蓦然大笑:“妈的,你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吗?是阿阑的眼睛!谁让你得了这个便宜!”
第二十四章 兵败(一)
“主子!碧落铁卫的攻势被西将军所遏,杜少将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主子!云字辈死伤过半,其中被南藩王生俘者亦不在少数……”
“主子!古莫法师施法失败,被咒术所噬,蕹灵军团闲置城外,群龙无首,若有人偷袭不利的话,局势岌岌可危……”
“报——主子!大事不妙,城外忽现奇兵,看、看样子,很有可能是楚国的翳鬼军团!必须马上撤退!否则四面楚歌,不堪设想!”
……
羽樽一路走过秦淮楼内密室通道,便不断有下属俯伏在地,战战兢兢地禀告着战事失利的状况及其中原委,生怕羽樽一个不高兴,就将一记雷霆怒火劈在自己头顶上。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把羽樽敬若神明,可是在一些似有若无的余光中,陡然惊觉自己的主子满脸血污,且白色的衣襟上洇开了一大团模糊的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加之从他那略显虚浮的脚步推测而出,羽樽受了不轻的伤,而且神色也颇显出一丝丝难掩的倦意,这些人实在不敢再往下想了,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所以,对于羽樽牵着一个陌生女孩的手,他们就直接忽略过去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神阑任他拉着自己,一路从看台上下来,走到后院的温泉馆,从那间宫殿一样的温泉馆的莲清池边,找到一个与周围地板毫无二色的开关,启动后一片噪响,翻滚的池水转瞬哗啦啦地全部倾泄入地底。
羽樽带着她进入了一个光明的地下室,两边壁灯熊熊燃烧,接下来又不知道破了多少处麻烦而又精致的机关,七弯八拐,左蜿右蜒……好在这是羽樽自己的地盘,虽然繁琐了点,却也算走得轻车熟路。
饶是这样,多兜了两圈,神阑已觉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你刚才怎么吐血了?”她心中不免好奇,莫非羽樽竟跟自己一样,是个身患痨疾之人么?一时便觉得对方仿佛亲切了许多,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我的傀儡被人杀了,还是用那样残酷的一击解决的方式,着实让我刮目相看。”羽樽停下脚步,看着神阑淡淡解释道,“我将自身的三分功力封于傀儡体内,便于更好地操控于他;但同时,他死一次,我遭到的反噬便也不容小觑……此刻的我,便是处于这种状态。”
“那你现在岂不是……很虚弱?”神阑丝毫不觉自己的问话是在挑战羽樽的底线,以前的时候,没有人敢这样问他,问过的人只怕也已经死了。可是她的眼中清澈无邪,一脸坦然地看着他,带了些许担忧之色。
“嗯,”羽樽翘着嘴角露出一个邪恶的弧度,俯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气息暧昧,“现在的我,就算想要对你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来,指不定连你都斗不过呢。”
神阑听得胆战心惊,又隐隐觉得这不是一句什么好话,颊上不由自主笼上了一抹红潮,惊慌吃措地拢着小手道:“人、人家只管吃喝玩乐,哪有那个闲心去害你?”
羽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露出一个温暖如春的微笑。他每次这样真诚地对别人露出笑容的时候,就仿佛有一股吸引人的魔性,神阑一时看得又不冷静起来。
“以后自己小心点呢。”她轻轻叹气,手指握着一块白色丝绢,细细地替他揩起颊边未的鲜血,动作轻柔。
“阿颜,”他的身体蓦然一僵,猛然将她拽进怀里,一把按在胸前,哑声道,“跟我走吧!”
“什么?”她脑子一热,挣了开来,螓首微抬,难掩满眼的惊诧之色。
“我……”羽樽回过神来,自知失言,神色带着深深的失落,“带你走,这句话……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便想亲口对你说的,只是连年征战,一直苦于没有这个机会,再回首……竟已百年身。”
神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她有一种直觉,这个人的身上,有着太多无法解释的谜团,她看不懂他,可是头一回看到他那样的表情,她心底竟然有些隐隐作痛。
与此同时,她脑海里还有另一个问题在盘旋,——凭什么你要我走我就得走啊?她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因此很不委婉地说了一句:“无名无分的,我干嘛要跟你走?”
刚出口,她就肠子都悔青了,他们俩个,好像什么都没有吧,好像还没到那地步吧?好像也不是很合得来吧,好像还是国籍不同、阶级对立的敌人吧……什么时候严肃到论及终生大事了?
羽樽一愣,随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轻笑:“要不,什么时候,给你个名分?”
“我们什么时候好到那种程度啦?!”
“你确定,我们不是那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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