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分出胜负!
无忧早已看得心惊胆战,更不敢贸然出声制止,悔青了肠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却不知这打斗声,早就远远的传了出去,引来圣驾,和蚩尤的使节。
去到围场看台时,夏城壁就得知无忧和风曜骑马往猎场里面去了,还没来得及差人把他们唤回,依稀的,所有人都听到从那方向传来打斗的声音,空幽的回荡在整个山谷中。
赶来一看,才见这番场景。
伴驾左右的蚩尤使节,见到他们的三王子正与人打得难分难舍,‘哎呀’的颤呼起来,“三王子!!”
便是这一声,引得那两人同时往那处看去,抓住这仅有的间隙,洛迦挥臂横刀,生生向风曜拦腰斩去!!
无忧瞠目!!心上一窒——
只见风曜凌空跃起,在空中转身避开,掠燕一般回旋杀去!!
再次相交,洛迦避无可避,不禁露出一抹仓皇之色,是要输了?
抑或者……要死了?
眼看那剑刃即将穿心,千钧一发!!再见那执剑的男子,手腕轻辗,剑锋一偏,剑身便擦过洛迦左臂,割破了他华贵的紫衫。
落地,转身,风曜收剑于身后,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向夏城壁单膝跪下,请罪道,“惊动圣驾,臣下罪该万死!”
惩罚
夏猎还未开始,公主的随身侍卫却与蚩尤国三王子在猎场外围打斗起来,这该如何解释?
弄个不好,许就会爆发两国之间的战事!
望见已经主动请罪的风曜,无忧才从之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慌忙小跑过去,跪在夏城壁面前,“父皇,是我不好!祸是忧儿闯出来的,要罚就罚忧儿!!”
这会儿她护短心切,哪里还顾得上百官和别国的使节。
单是方才那最后一幕,已让所有人触目惊心,眼看着那位洛迦王子即将命丧于此,剑锋却在关键时刻偏离,只是割破了衣裳,比他在众人前被一剑穿心……如此结果,已让人欣慰。
不止群臣,就是夏城壁的心里也着实捏了把冷汗。
是该万幸风曜剑术了得,还是该责难无忧年少不更?
“夏皇!”收了弯刀,洛迦几步走上前来,肃颜以对,拱手道,“方才是本王子非要与您公主的侍卫比试,与他无关。”
说时,斜眸瞥向风曜,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之色,再道,“夏皇,您的侍卫好生厉害!本王子输得心服口服!”至于冒失公主,他和她一半一半,不再计较了。
夏城壁望了望无忧,再看看洛迦王子,最后目光落在一直不语的风曜身上,末了缓缓沉声,“既然你主动请罪,又得公主与洛迦王子求情……”
他思索着,似在权衡该如何惩罚他才不失大体。
“父皇……”
无忧低唤了声,被他一个眼风骇了回去。
是了,她的父皇怎会不知祸是她闯的?
夏城壁不舍得爱女受苦,风曜反映又太快,在所有人都不及的时候,就主动将一切拦下来,所以只好罚他了。
“夏猎这七日,你便去行宫庙堂里抄经吧。”
总该有个交代。
风曜颔首,这次只是抄经而已,没有输给洛迦王子,他已暗自松口气。
若是让夏城壁知道这场比试的荒唐缘由,怕就是一句抄经就能作罢的事。
群臣跟着万岁远走,洛迦王子拍拍风曜的肩膀,弯身对他兴致勃勃道,“有机会再切磋,我们蚩尤重视人才,在这里只做个小公主的侍卫太委屈你了,斟酌好了随时来找我!”
说罢不管无忧一个劲的对他怒目,迈开步子跟上夏皇的队伍去。
“蚩尤国高原贫瘠,每天都要放牧,否则就没有饭吃,夜晚还有狼群出来猎食,你可千万别去!”
无忧扯着风曜的衣袖,对他言之凿凿。
这个洛迦王子太讨厌了!输了就输了罢,竟动了抢人的心思!
风曜失笑,摇着头说,“我不会去。”
方才那些还不是他告诉她的?
这丫头,真不晓得何谓怕……
两人还跪着,又见刘喜公公折返回来,膝盖打弯,勾首对无忧细声,“公主,万岁让您也去庙堂里抄经。”
到底还是要罚她吖!
听话
入夜。
无忧活动着酸疼的手臂,往自己寝殿里去,身后,是风曜沉默的跟着。
“唉——”她长叹一声,叫苦不迭,“骑一天的马都不如抄两个时辰的经书累啊!”
哼唧完,再驻足,侧头往夏御苑的方向望去,乐曲声,还有人的欢笑声,依稀从那面传来,无忧憧憬的说,“听说三皇兄今日猎了一只老虎,我好想去瞧一瞧……”
他们盛载而归,晚上在苑里摆烧烤酒宴,却没有她的份,来时,她还跃跃欲试,就算给她打到一只小猫小狗,也能跟父皇讨赏了。
哪里会想到来行宫的第一日,就抄经抄到手软……
站在行宫之中,望着被夜色构筑的座座沉寂的宫殿,视线再放远一些,便能看见那些巍巍的大山,那里对无忧来说,有着深深的吸引。
毕竟人生十二载,这是她第一次出宫。
“不如明天我们悄悄的去看吧?”忽的,她小心思一转,回头对风曜道,“反正父皇也没有规定每日要抄多少,就去看一眼便回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男子一听,脸上并未有任何表示,心里已不情愿。
不用顶着骄阳烈日,只消在凉风幽幽的庙堂里抄经,是他最愿意做的事,况且夏猎危险,这傻子出了事,又是他的担待。
眼瞅她望自己的眼神里越发祈求,他勾起唇浅笑,“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今日的比试,我输给洛迦王子,结果会如何?”
“如何?”她果然把那回事忘记了。
风曜不答,反而眼底笑意更浓。
无忧很快想起他们比试的初衷,继而心上一跳,“可是你赢了!”她强辩!
“若是输了呢?”他再追问,极少与她较真。
“那……那……”她语塞,嘟囔着道,“明明已经赢了嘛……”既然赢了,还提那些有的没的作甚?
风曜望着她为难,平平静静的道,“若是我输了,公主就要嫁到蚩尤,做他们三王子的妃子,虽然这位洛迦王子成为未来蚩尤国君的机会最大,不过据我所知,他们生性野蛮,待女人如牛羊牲口,国君无论娶多少妻子,都没有地位高低之分,若我输了,君无戏言,就是皇上也无法阻止,只能将公主送去,那到时候……”
“你别说了!!”无忧快要跳起来,忙不迭的打住,再听他说下去,没嫁成都要吓死了。
“好了好了,我哪儿也不会去,明天继续抄经!”他说这番话的用意,她清楚得很!
月色下,深谙的眸底映出一张白悔莫及的脸容,都五年了,这傻子越大,越是天不怕地不怕。
“也不是不可以去。”转而,风曜又意料外的松了口,“只要公主这几日安分些,夏猎结束之前,我必定带你去一探究竟。”
只要,她听他的话。
夜话
丑时过半,夜色浸染下的离桑行宫,安宁而诡寂。
没有了白昼的喧嚣,此刻,一切都被沉淀,仿若谁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无忧居住的寝殿外室,风曜如同往常一样,一身素衣,倚靠在内殿转折的屏风后面,尽职尽责的守候在此。
五载岁月,日日如是。
在暖玉阁里,已是不成文的规定,公主睡在哪里,风曜必定在外面守夜。
只消里面的小人儿一声轻唤,单是从音色里,他都能分辨,是要喝水,还是要添张薄被。
这夜静得出奇,饶是行宫建在翡翠山脉之中,深山密林之内,偶不时便能听到野兽鸣叫,更显一刻静谧。
空气里轻浮着淡香,男子略微低头,深思飘忽在外,那是个无人可以触及的地方……
“曜,你睡了吗?”
身后,内殿里传来无忧纤细的声音,在这寂夜里,显得特别清晰。
没有回应,他直接站了起来,往里面走去。
“为何还不睡?”来到床前,他看着床上卷成一团的小公主,平静无澜的深眸里,参杂着少许无奈。
她侧躺着,双手屈放在胸前,抓着丝被衣角,用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他,说,“我怕……”
“怕什么?”
外面没有狂风骤雨,没有吃人的猛兽,更没有危及她性命的危险,有什么好怕的?
无忧却撇嘴,眉头也皱了起来。
伸出小手,她扯了扯风曜的衣摆,他没辙的就地坐下,伴在她床边。
以往无数个就不能寐的夜,他就是这样与她谈天说地,讲着那些从各宫中太监宫女,禁卫军,甚至是娘娘们那儿听来的所有。
深宫,是个煎熬着人心的巨大桎梏,逃不出,挣不脱,唯有向它臣服。
“我怕你输。”过了好一会儿,无忧才细声的说,暗夜中稚气未脱的脸庞,笼罩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云。
风曜私心里想笑,这傻子,到底是吓到她了。
“怕就好。”未将心思表达出来,他淡薄着俊容,提醒她,“以后可千万别再随便拿自己做赌注。”
顿了一顿,他再道,“你,我输不起。”
言毕,无忧露出恬宁的微笑,神态里是安宁,还有……些许得意。
她虽才十二岁,却已经能够完全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全部意思。
那是她的自以为。
“你还记得九皇兄吗?”她又道,提及起这个已经被后宫世人遗忘的皇子,无忧还会露出不安的神色,“他说我是赔钱货,不如皇子珍贵,早晚有一日,父皇要将我嫁去别国和亲,你说,父皇他会吗?”
这是由今夜风曜提醒她之后延伸出来的忧虑,她终归是个公主,宫墙之外的寻常人家仰断了脖子都无法企及,怎知她亦会有自己的担心。
你的
“夏墨已经被逐出皇宫了,他的话,无须放在心上。”直呼那位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的皇子的姓名,风曜安慰她,道,“况且,皇上这样宠爱你,是真心的。”
“你知道怎样不是真心的吗?”她又问。
人心,本就是个难以琢磨的东西。
在宫里,无忧也只对几个人表现得亲厚,虚妄的人,自有另一套应付。
所以她怀疑那些人心,就如同那些虚伪的嘴脸讨好她,皆因为她有皇帝的宠爱。
这些,她一直都知道,却在彼时,超过以往任何一个时刻,怀疑她的父皇。
风曜对她宽心的笑,说,“若皇上不宠你,你总是惹那么多麻烦,早就将你送到敌国当人质去了,还会容你成天胡闹吗?”
他亦不是皇后所出,自小冷眼受尽,朝炎重视人才,若非他在众多皇子中出类拔萃,也不会被立为太子。
他的父皇,对他只有无尽苛刻的要求,没有爱。
做不到的话,非但他的太子之位不保,恐是性命都连猪狗不如,也许,潜入夏宫做细作,对他来说是一件幸事。
只要他将夏国尽收于朝炎之下……
“你又在发呆了!”无忧打断他的深思,不满道,“你也拿不准,父皇是否会将我嫁到别国去和亲,对不对?”
“那是自然。”他又不是夏皇,这哪里是他能说了算的?
“不过皇上重视你,而今天下战祸不断,就算真的做了如此打算,我想皇上定会斟酌你的意见,寻一个你喜欢的别国皇子。”
“我不喜欢!”无忧情绪忽然上扬,忽的坐起身来,抓住风曜的手臂,仓皇的说,“我不喜欢他们!谁都不喜欢!”
她抓着他,用尽力气。
风曜低眉看了一眼那手,察觉到一丝与以往不同的异样,眉间不由隐动。
再去看无忧,她此时的表情亦是复杂非常,那张稚嫩的脸孔中释放出的是对他朝难以忽略的担忧和无奈。
她一直都知道的,她的命运或许和她那几位姐姐没有差别,唯一所幸,或许便是能够嫁得称如她的心意。
“公主。”风曜平和的轻唤她,随即起身扶她躺好,为她盖上丝被,“没有人可以猜度皇上的心思,你能做的,只有不要让他讨厌你。”
否则,也许她会生不如死。
“夜深了,快睡吧。”
他欲走,那只小手再度将他抓住——
“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寂灭的深殿里,响起她单一无助的声音。
回首,他望见暗中蜷缩在锦床上的小丫头,灵秀的脸容被过于成熟的忧虑所充斥。
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
“不会。”他淡语,眸底流出些许笑意,“因为我是你的。”
月事
再难眠的夜也会过去。
可却在未天明前,她是那样害怕。
怕有一日失去父皇的宠爱,像夏墨那样被驱逐;怕他朝不如昨昔,享尽天下福气,还是逃不过远嫁和亲的命运。
原来,她的怕,从未停止过。
次日无忧莫名醒来,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微曦,灰蒙蒙的一片,模糊了视线里的寝殿。
面颊两侧,有些微润。
她伸手去摸,再放到唇边伸出小舌一舔……
咸的。
她……哭了吗?
无忧自顾不解,再想起昨夜,难得那般不安,最后要握着风曜的手才睡着。
很多道理,无需旁人告诉,她也明白,所以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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