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了。就带着弟弟去找他们的母亲夏子美。让大妹妹郑天歌带着小妹妹呆在原地不要动,先占一块地盘等找过他们的嬷嬷找回来再说。如果有谁要抢她们的地盘就拼命地哭。
郑天歌说,哭我最内行了!你放心吧。
夏子美具体在什么地方,兄弟两人也不清楚。反正肯定在地球上在西洋。除非要饭的时候她老人家一般也不跑远。河边的把握性大一些。河滩上大面积的菜园需要她打理。或者在河里摸河蚌捞薇草。
兄弟俩朝河边走去。这时才发现,今天的天与往日的天完全不一样。整个天空既不是黑色白色蓝色,而象肝炎病人一样,整个天空都是黄熏熏的颜色。看着就让人眼晕。不清楚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地一发火,连老天也变了颜色。
河滩上没有找到夏子美,掉过头来往东去。东边马路另边是西洋大队西洋生产队的农田和菜地。他们的嬷嬷经常到那里挖蚯蚓挖野菜。当然农忙的时候她也会到那里拾稻子小麦黄豆。那里也有些小的池塘。里面长满小藻,连长在里面的鲫鱼都是水藻颜色,在日光下呈现出金黄色。她可能到那里摸螺丝探虾子,反说不一定。反正就在西洋的地界上,不至于出国。不在河边,东边的田里把握就增大了。弟兄边走边东张西望,保不准嬷嬷从哪个缝隙里就钻出来了。二人走在石子路上还没上公路,前面走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是他们的舅老表夏一龙。
夏一龙边走边抹眼泪。“老表,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没等郑天伟开口,郑天然就开口问道。夏一龙抬眼一看是他们两个,眼泪更是哗啦啦地流,总算是见到亲人了。哽咽道,“我要走,我要到外面去。我不要在这里住了,老表!这里要地震了,你知道吗?”叫一声“老表”不哀也哀,“我们一起走,好吧!要地震了!这里不能住了,我们走吧!到外面去?”
原来夏一龙刚才在他家门口听人说,大地震来的时候天崩地裂,整幢整幢的大房子就会掉起地缝里去。然后地缝一合,什么就没有了。并说十几天前的唐山大地震就是这样发生的。说上百万的人象小鸡似的跌进了地缝里,地缝一合全部活埋了。感情地震就是土地公公肚子饿了,逮到什么吃什么。
他吓坏了,觉得再在西洋呆下去定是要死了。想到脚下的大地随时都可能张口大嘴把他吞进去。埋人都不用费功夫挖的。就魂飞魄散。马上就决定要在地震到来之前赶紧离开这个是否之地。他想要离家出走,到没有地震的地方避难。
他到这里来是来找郑天然的。他与郑天然的关系不错,是蛋拖痰灰的朋友,所以就想拉他做个伴儿一起亡命天涯。一个人走他还真的有点害怕,可是有两个人他就不怕了,感觉就有主心骨了。没想到半路就遇见了。把自己的想法跟郑天然说了。郑天伟在一旁也听着。看这两个加起来才十二岁的家伙会打算怎么办。
听夏一龙说地震来了会吞人,郑天然也吓了一跳,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也根本没有想过地震来了自己可能会死掉。经老表这么一提醒。马上就决定与老表一起走。“能豆子!”郑天然抬头对他的二哥说,“你跟嬷嬷讲,我和老表到外面去了。不家来了。”说着牵着老表的手往马路上走。
“你们两个真的要走吗?”郑天伟笑死了。也不阻拦他们,看着两个小家伙的背影往马路上走,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两个人扭过头来认真地点了点头,“有什么好笑的,”转过身来夏一龙有点不悦地对郑天然说道。
“那你们晚上吃什么呢?”郑天伟依然没有追他们站在原地大声问。
两个小男孩这时已经到了马路上。夏一龙伸出手去象模象样地冲来往的车子招手,看来是想搭顺风车。听到郑天伟的这一句话,把手缩了回来,象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似的。
“是啊!我俩晚上吃什么呢?”两个人同时伸长了脖子问对方。
“晚上你们又在哪里睡觉呢?”老的问题还没解决,郑天伟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他们也没有想到。
“是啊!我们晚上睡哪里呢?”两人又同时问对方。“钱,回家拿钱!我小猪里头有八毛钱。我把它砸了把钱拿出来,”夏一龙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那我一分钱都没得,我家嬷嬷一分钱也不给我。我怎么办?”郑天然两手一摊为难地说。
“没关系!反正我有钱。我们俩去砸小猪去。”夏一龙拉着郑天然就要往他家的方向走。夏一龙家住在街北面。
“我不去,”郑天然往回缩了缩。
“干什么,你不想走啦!”夏一龙问他是不是改主意了。
“我没钱。”
“我有钱吗!我讲了么!”
两个人一个说自己没钱一个说自己有钱。郑天然就是不动窝,其实脑子里正在作着斗争。是用老表的钱呢,还是回家找嬷嬷要了钱后再一起逃跑呢。他心里还想着离开,不过没有钱让他很为难。他不想贪便宜。尽管对方并不是外人。“我们明天再走吧!明天我就有钱了。”郑天然的脸由为难改为笑脸,就好象他已有了发财之路。事实上他只是想让老表高兴。至于怎么找嬷嬷要钱,等一会再想好了。不能让老表跟着自己一道难过吧!
“我有钱吗?”夏一龙坚持道。而郑天然已经主动松开了手,朝他的二哥走去。“我们明天走。我明天早上起来就到你家去,你在你家里候我,”郑天然说。
夏一龙有些落没,眼巴巴地望着郑天然和他二表哥往东边的农田里去。这才想起问他们这是到哪里去。他也想跟着。郑天然说,我们去找我们嬷嬷。
“大娘怎么会在那边,她是从我家门口过去的。”
“到北边去了!到那边干什么!”
“去买冰棒啊?大娘背着冰棒箱子过去的。边走边喊赤豆冰棒五分钱一根咧!”夏一龙学着夏子美的嗓音叫着。
“那我们不要找了。那不晓得跑哪里去。”郑天伟说,牵着弟弟往回走。夏一龙也往他自己的家里走,走的很慢,边走边哼哼,牙痛一样,“今天晚上就困外里。不家去困。家里一地震就打死了!”他边走路边自言自语,象个小老头似的。想想他就很害怕,知道仅凭自己这小身板,象人家说的那样,真的还不够塞土地公公的牙缝的,“土地公公你就放过我吧!我还小,身上没肉。肉也不好吃。你就饶了我吧!”想到不远的地方有个土地公公庙,就走了过去。那是一个破落的土地公公,香火了了。夏一龙就在庙前跪下了,一共磕了八个响头。心里这才定了些。土地公公土地婆婆两个看在他磕了这么多头的面子上也会饶他不死。
晚上,操场上就搭满了一个个简陋的小屋。大家都叫它防震棚。棚子的大小因各个人家的人口不同大小不一。人多的就大些人少的就搭小些。只要全家人晚上能挤在一块睡觉就行。又不是要在里面过日子,就晚上睡一下,白天还是回家。担心也只担心晚上睡着了不省人事的时候,地震来个突然袭击,在睡梦中就把大伙给结果了。白天并不是很怕,反正只要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往外面跑就是。
郑家也搭了一个防震棚。郑氏二兄弟去找他们的母亲那会儿,夏子美已经回来了。发生地震时她正在“鸡窝里”买冰棒。“鸡窝里”离街上有五六里路。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二儿子有没有把他的弟妹们照顾好。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箱子里还有二十多枝冰棒也不卖了。边走边担心大地震会过来,“老菩萨保佑,你要是让我死,也要让我回到家里见到我的孩子们后再让我死。列也要让我见到我的孩子。行行好,行行好!老菩萨保佑!”夏子美边走边与神祗作着交流。走一阵小跑一阵。跑得时候冰棒箱子就阔阔打她的屁股。
二兄弟从路上回来时,她也刚好到家。然后,一家五口就开始搭防震棚。他们家在搭的时候,别人家也在搭,而且基本上都是父亲带着孩子在搭,唯独郑家是个例外,光有母亲不见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的男主人在地震之前就已经死了。
郑华章当然没有死,要不我也不会说这么多的废话引他出场。他还活着还在做他的大经理。郑华章是个大好人。这是西洋所有人公认的。那时的人和现代人相比,脑子里总象是少根弦。只为国家集体利益着想,把家庭与个人利益放到极其卑微的位置随时奉献随时可以牺牲的位置。当集体与家庭,当国家与个人同时面对灾难时,他们首先想到的是集体利益国家利益置小我于不顾。这对于世人来看是值得赞扬的品质。值得普世的人生态度。然而在他的家人看来,他所做的一切无疑都是应该遭到诅咒的。父有铁骨铮铮,儿有排骨根根。一个大公无私的父亲后面必然有他的妻子儿女跟着遭殃。连正常人的生活都过不上。在他们的眼里在外人眼里大公无私而且可爱的人,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个自私的混蛋。
西洋是个圩区。地势低洼,每年夏天都要看老天的脸色过日子。早在仇其英主政江南期间,三年就有两年发洪水。仇其英急得不行。就曾请过风水师傅来看风水。
风水师说,整个西洋其实就是一条浸在水里的船。水大的时候,这条船之所以很危险那是因为船上没有锚。因为没有锚,船就没有办法固定在水里。水一大就会被冲的直打转甚至冲走。
仇其英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当然很着急了,忙问风水师有何破解之策。
风水师说,你们西洋现在有四大姓,仇华鲍郑。四也就是肆,放肆的肆,肆虐的肆。洪水不在这里泛滥成灾那才怪咧!而且四“字”还可以作为“死”字来讲,死地,死亡,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要改变这连年洪灾的局面,西洋的四大姓的必须要改成五大姓才行。五也就是无,意味着平安无事。
仇其英一听,那好办,别说五大姓弄成七大姓八大姓都不成问题。都是小事一桩。主要是那个没有锚的问题如何解决
风水师笑道,山人自有办法。锚即毛。头毛的毛,姓毛的毛。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请来一班姓毛的人家常住西洋,就可以确保西洋这条小船在每年洪水泛滥的时候不被大水冲得人仰马翻。
仇其英要人请过户藉来看,就发现西洋什么稀奇古怪的姓都有,比如中姓撒的,姓苟的,唯独没有一家一户是姓毛的。不得不佩服天师的道行高深。
于是乎,为了西洋的长治久安,仇其英运动自己手中的权力从隔壁的立人县迁来十多户姓毛的人家。这样西洋这条船上就算是有锚了。
当然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事。一直以来西洋都饱受洪水袭扰。
“圩田好做,五月难过”,每年夏天阳历六月,连绵的梅雨下来。南边山里面的山水汇成巨蟒一般的惊涛骇浪滚滚地冲下来,河水暴涨,混浊的河水带有江南红壤的肤色俨然成为一条红河,漫过河堤,象海里面涨潮一样来势汹汹,迅速地淹没南街的石子路漫到居民区来。那时家家户户的人就要忙着把家里禁不住泡的东西往高处搬。都有经验了。反正每年的水也不会太大,最多淹到床那么高就差不多了。
那时差不多每个在外的人包括上班的都要往家赶抢东西,不能让家里的东西被水给淹了。唯独郑华章是个另外,如果发水时他刚好在家,想要他帮一帮手往阁楼上架一架棉被之类的易毁财物,都好象是占他便宜似的。绝不会干。别人往家跑,保家;他则想都不想往外跑,去卫国。家里淹成什么样,毁了多少东西,他才不管,脑子里只有集体、只有国家。
刚嫁给他那会儿,夏子美实在接受不了一个人这样的行为。说不好听点,就觉得这人有毛病。那时还经常骂他。也气哭过。时间长了,麻木了,不骂了,更不哭了。连说都懒得说。就当他是个废人。那样不也得过。怪谁呢?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呗!
要是有人提起来,“发这么大水,你男人呢?他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帮帮你,让你一个人在水里淌来淌去的!”她保管不会再说,“他死去了!”反正她已不把他当人,有他无他一个样。如同她是领导,指望他卫国他会听她,保家门都没有。
就象今天,地震了,尽管动静不大,但是孬好有点儿女心的男人,肯定要回来看一看家里是不是安然无恙。房子倒没倒啊!孩子有没有压在废墟下面啊!都应当回来瞧一瞧看一看。他郑华章绝不会回来。别说地震小,震得越厉害他回家看看的概率就越小。要是他郑家人都在地震中死光光了,全西洋也只会是他最后一个知道,他家人都死绝了。他关心的永远是他的单位,他的那些宝贝疙瘩。合商总店的墙头是不是在地震中倒了,浴室的水塔是不是开了缝?菜场里的鸡蛋碎了没有,-------。
所以家里出了再大的事,孩子们首先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