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不高兴的事情,可以和我说。”
“我没有不高兴的事情,只是觉得有些累。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我有了重新生活的勇气。我始终是坚强的!!”
她打了两个感叹号。
“是的,你是坚强的。”
陈启文强调了一遍。他每天晚上,都会坐在电脑前,等待着黄晓竹上线,他想和她说说话。
黄晓竹仍然云淡风轻的说几句,又下线走了。陈启文怅然若失,想到Mary每天给他打电话,心里不想去,脚却迈动了,他拿起车钥匙,打开了门。
悉尼的夏天其实并不热,特别到了晚上,风里带着凉意。到了Mary家门口,陈启文坐在车里,看着那扇窗户。
他从十七岁进入这所房子,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间,他始终感觉自己罪恶,无耻并且尴尬。毕竟,从一开始,他和Mary之间就不是一种正常的关系。从性心理学上来说,他当时只有十七岁,是一个无知的少年,Mary却是懂得一切的,她手把手地教着他,这种教与被教的关系,极大的挫败了陈启文的自信,甚至很多时候,他有一种被凌辱的感觉。随着他的年龄逐渐增大,他变得更加固独,没有一个朋友,也不愿意与朋友交流,但他却无法摆脱Mary,他堕落在她温柔而带有占有欲的甜蜜里。
这种甜蜜是短暂的,只有几秒钟,然后是深不可见的痛苦。
陈启文从车上走了下来,看了母亲的房屋一眼。刘爱英其实早就知道了他的Mary的关系,却是不说的。其实Mary和刘爱英有些象,对于男人的态度,对于自己的快乐。
陈启文走进那所房子,他熟悉着这里的气味,这里的每一个角落。Mary笑着跑了过来。
陈启文突然想到了黄晓竹。
他推开了Mary,坐在椅子上,Mary递给他一瓶酒,他接住了,却没有喝,随手拿着桌上的一本杂志,翻了起来。Mary趴在身边,指着查尔斯和卡米拉的照片。
“真羡慕卡米拉。”
陈启文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陈启文的邀请
黄建国最近似乎特别忙,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加班,黄晓竹一个人在家里,有时候有些寂寞,也和陈启文说说话。她觉得他在遥远的地方,和自己没有共同的生活圈子,所以简略的把自己和黎杨的事情说给他听。陈启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在武汉的时候,去看《天鹅湖》,他见过黎杨一次,当时从黄晓竹的眼神里,他看出了一丝依恋,那时候他不知道黎杨已经结婚。
陈启文心里有些醋意,回避了这个话题。他最近总在想一件事情,却觉得这件事情是不可能实现的,但他仍然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到澳洲生活?”
“从来没有。”
黄晓竹并不明白陈启文内在的深意,她马上回了一句。
陈启文失落的笑了,发了一个哭泣的图案过来。MSN是一个交流平台,最近推出了各种人性化的图案,很多心情和语言,用一个惟妙惟肖的小图案就能表达。
黄晓竹又给陈启文发了一个苹果,陈启文还在给她写字,突然看见她下线了,好像很多话都没有说,给胡汉琴打电话,询问黄晓竹家里的电话。
最近一段时间,陈启文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会问到黄晓竹,胡汉琴心里也没有多想,把黄晓竹家里的电话告诉了他。
黄建国回到家里,李玉华已经回来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李玉华嚷着头疼,黄建国连忙给她按摩,黄晓竹在边上羡慕地看着他们,她听见电话铃声响,连忙拿起听筒。
“我是陈启文。”
黄晓竹的手机关掉以后,一直没有接到过陈启文的电话,突然听到他的声音,笑了起来
“苹果吃完了吗?”
“吃完了,所以打电话来道谢。”
黄晓竹走到阳台上,远处高楼上闪烁着耀眼的霓虹灯,映红了一片天空。
“最近你有这么多不如意的事情,有没有想过换一个环境?”
黄晓竹叹了一口气。
“当然想过,可是不知道换到哪里,我觉得自己就象一棵树。”
“到澳洲来吧。这里阳光明媚,四季如春,我相信你会很喜欢的。”
陈启文终于把这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我很喜欢你。”
黄晓竹听见这句话,连忙故意装糊涂,她嘻嘻哈哈的笑着。
“谢谢你送给我一个苹果,不过我已经吃饱了,你早点休息,我要睡觉了。”
黄晓竹回到客厅,母亲已经睡着了,黄建国仍然细致地给她揉着额头。黄晓竹靠在父亲背上,笑了起来。
“妈妈真幸福。我知道自己之所以嫁不出去,就是因为父亲太优秀,别的男人看上去太逊色了。”
黄建国哈哈笑了起来。李玉华醒了,看见黄晓竹,连忙坐了起来。
“妈,我跟爸爸说,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李玉华幸福地看了一眼黄建国,骄傲的点点头。
“我和你爸认识的时候,就这样想,现在过了二十八年,还是这样认为。别人说做一天好人容易,做一辈子好人难,你爸爸是难上加难。”
黄建国每次听到母女俩赞赏自己,他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含蓄的笑着,悄无声息地离开,他站在卫生间里,一边洗手,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眼睛里有疑惑,也有着担忧。这么多年,他努力做一个好男人,让妻子幸福,让女儿快乐,他不仅要这样做着,也要努力的去维护。然而正如李玉华所说,确实难上加难。他没有哪一天是安心的,甚至睡着了,也常常从梦中醒过来。
有一天晚上,黄建国做了一个梦,他站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上,漫天狂风翻转着,他失去了方向,站在原地旋转着,突然陷进了流沙里,他挣扎着,挥舞着手,身子却沉了下去。
浮动 第三部分
春风吹又生
马华搬家以后,给黄晓竹打了几次电话,邀请她去家里玩,黄晓竹害怕碰到黎杨,一直找借口拖延着。这天下午,她上完课,从才艺学校走出来,马华站在校门口等着她。
“晓竹,今天晚上我在家里请了几个朋友,她们听说你会插花,嚷着要和你学几招,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这个面子。”
黄晓竹不好再拒绝。
来到马华家,黄晓竹根据每对夫妻的性格特征插了四盆花,不同的形状和颜色,每一个妻子都高兴的拿给自己的先生看去了,黄晓竹洗了手,和马华说了几句话,就向大家告辞。马华也没有挽留她,送她到了楼下,开铁门的时候,她突然问了一句。
“你们家这里是不是有亲戚啊?我前几天晚上在院子门口看见过你爸爸几次,他很匆忙的样子,我也就没有和他打招呼。”
黄晓竹知道家里的亲戚都不住在这里,而且黄建国从来不会一个人出去串门,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马华送她走了一会儿,因为家里还有客人,黄晓竹催促她回去了,一个人沿着小区内的小路走着,走到院子门口,黄晓竹突然想到家里没有了水果,和王为云他们说了再见,走到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一点草莓,拎着走了出来。黎杨靠在超市门外的树上,把手里的烟灭了,走到她面前。黄晓竹觉得自己的心到了嗓子眼,她没办法呼吸,他越走越近,站在她面前,黄晓竹怔怔地看着他,她觉得自己的脚象被固定在地上似的,无法迈动步子。
黎杨更加瘦了,眼睛深陷下去。
“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晚上。”
黎杨声音嘶哑,黄晓竹听起来有些陌生,她酸涩地低下头。
“晓竹……”
黎杨伸出手,捧着黄晓竹的脸,她的肌肤刚刚碰捧到他的手心,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然而相同的伤感也涌了上来。
“晓竹,我不能没有你,这段时间,我的心里就象被磨了一个洞,空空荡荡的,只有见到你,才觉得一切是有意义的。我以前不相信爱情,但是现在相信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骑了一辆自行车,地上有很多小石块,他歪歪扭扭地冲了过来,黎杨连忙拉着黄晓竹退了几步,他牵着她的手,朝前面走着。
黄晓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任他牵着手,跟着他走着。手里的塑料袋被风吹得呼呼直响。
黎杨拦了一辆出租车,把黄晓竹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黄晓竹依然觉得是在梦里,她听见黎杨说了一句。
“江滩公园。”
黎杨把黄晓竹的头放在的胸前,紧紧地抱着。他的心跳就象一面沉闷的鼓,敲打着发出暗哑的声音。黄晓竹又觉得自己从梦里醒了过来,她避免见到他,想忘记他,见到他的时候仍然是甜蜜的。即使是痛苦,也是甜蜜的痛苦。她把头贴上去,额头顶着黎杨的下巴。黎杨没有刮胡子,粗糙的下巴摩擦着黄晓竹的脸,她觉得脸上很疼,却更紧的贴住了他。
天气很冷,情侣们都去温暖的地方约会去了,江滩上格外安静,黎杨把自己的风衣脱了下来,搭在黄晓竹的身上。黄晓竹伸出手,抓着风衣的领子,放在鼻子前闻着黎杨的味道,才想起草莓掉在出租车上了,她不禁笑了起来。
黎杨的胳膊紧紧搂着黄晓竹的肩膀。
“那天演出,你和马华坐在左边。我坐在中间,你没有看到我,我却是看到了你的。”
黄晓竹把头靠在黎杨的肩膀上,她喜欢这样温存的感觉。
“每天每时每刻,我身边都是你的影子。”
黎杨摸摸黄晓竹的脸。
“我也是。”
黄晓竹声音很轻,黎杨听见了,使劲把她抱在怀里。
“我们是不能够分开的,晓竹,用尽各种办法,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怕见你,又想见你。”
黎杨把嘴唇贴在黄晓竹的额头上,风呼啸地吹着,江边的树木哗哗响着,远处露天舞场的音乐声模糊的传了过来。
“晓竹,给我一点时间,别离开我。”
黎杨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在黄晓竹的耳边轻声说着。
黄晓竹在他怀里点点头,黎杨的心热烈的跳动着,他闻着黄晓竹的香味,突然问了一句。
“我不懂香水,你用的是什么牌子?”
“毒药。”
黄晓竹笑着抬起头,看着黎杨。她的脸在冰冷的月光下,泛着红色的光泽,水一样的笑意从眼睛里流出来,散落在整张脸上,黎杨看着他,手指抚摸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黄晓竹的眼睛,黄晓竹也看着他,迷失在他的凝视里,她闭上眼睛。黎杨的脸慢慢靠了过来,黄晓竹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慢慢近了,他的嘴唇贴了过来,黄晓竹扭动了一下身躯,想要躲开他,黎杨的手坚硬的扶着她的头,黄晓竹不能动,她睁开眼睛,看着黎杨。黎杨梦呓似的说了一句。
“别动。”
黄晓竹安静的靠在他身上,黎杨的嘴唇静静的贴着黄晓竹的嘴唇,他没有动,只是贴着她。过了很久,黄晓竹听见一声叹息。黎杨揉捏着她的脸,轻轻咬了一下黄晓竹的耳垂。
“晓竹,我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
发现隐情
李玉华最近回家越来越晚,因为快到期末考试了,学校里增加了补课时间。她心里其实也不愿意增加学生的负担,但是所有的学校都只有升学率这一条考核标准,她也无法免俗。
星期三的下午,学生布置完考场,提前放学回家。李玉华心里一直惦记着黄建国明天的56岁生日,她路过学校旁边的音像店,走进去选了几张碟子。黄建国最喜欢的就是音乐。
王青拿了一张碟子,站在收银台前,似乎在和老板说着什么,李玉华看见他,走了过去。
“王青,怎么了?”
“我妈妈今天很忙,让我帮她买于丽拿的小提琴《梁祝》,这里只有一张,盒子已经破了。”
李玉华把碟子拿过来看了一眼,盒子右下角有着清晰的裂纹。
“我给妈妈打个电话,看看她的意见。”
王青走到门口,给母亲打电话去了。李玉华付好钱,王青走了进来,把碟子装进包里。
“我妈妈说这张碟子很难找,她明天要送人,找了好几天都没有买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让我先买下来。”
李玉华想到家里有很多于丽拿的《梁祝》,每一年生日,总有人送给黄建国。刚开始是磁带,后来又变成了CD。
“我们家这张碟子挺多的。”
李玉华嘱咐王青明天好好考试,送他上了车,回到家里,黄建国已经回来了,她中午接到李玉华的电话,知道她今天很早下班,所以也提前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