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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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红-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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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怀中的人儿开始抽泣起来。他不敢动了,任她拥着,颤着身子抽泣。他感到了心口处的湿热,他知道这是她的泪水。他等着她平静下来,也让自己平静下来。该怎样开口,他感到困难。可他必须主动,否则这样被她拥着,很难收场……

他脑子里急剧地转动。

但是这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香气钻进他的鼻孔,芳郁清新,带着丝丝的甜味。这味道似曾相识。这是他和秀平拥抱时闻到的味道,这是他和秀平那个雨天拱在一条被窝中闻到的味道,这是秀平辫子上散发的味道——是女子的体香,发香,女儿香!一刹那,存扣迷茫了,恍惚了。“秀平……”他嘴里含混地叫出了名字。身子好像被熔化,松弛了下来。

《吴窑》第二章3(2)

“是我,存扣哥。”

不知什么时候,阿香已经停止了抽泣,向他仰起脑袋。两手仍环拥着,身子仍紧贴着。

存扣从恍惚中一醒,身子立时硬挺站直了,往外掰阿香的肩,急促地说:“阿香,不要这样,你听我说。”

“我不听。”阿香赌气似的轻声回他,重新把脸贴他胸上,贴得紧紧的。

“唉,你……”存扣头上汗都出来了,他想不到会这样。可又不能和她发火,用强。他是来劝她的呀。还没劝哩,倒抱起来了。这是哪码对哪码呀。

“存扣哥,你看过我的信了吗?”阿香幽幽地问。她就嘴动,其他哪都不动。好赖皮。

“看过了,我看过了!”

“细细地看过了?”

“细细地看过了,细细地看过了!”

“存扣哥,你急啥呀。”

“我不急……我没有急……不,我急,!你松下来好不好?”

1414不作声。存扣感到阿香又像是要哭了。他定了下心神,放柔了口气:“阿香啊,你对我好我很感谢你,我很感动,但是……我们不能这样。”他轻言悄语地说,像哄妹妹:“你想想,秀平才离开几个月,我怎么会再往外行上想呢?不能呀,你还小得很哩,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再说,学校也……”

“你是说两个人好是外行?说我还小得很?”阿香打断他的絮叨。

“是……”存扣感到自己哪里表达得……唉,他也不知道今儿怎么了,话就是说不囫囵。

果然就被她抓住了辫子:“那你和秀平姐好就不是外行?你比我大多少,你不‘小得很’?”

“秀平是秀平……”谈到秀平,他有一肚子的话,他完全可以把他和秀平不凡的珍贵的感情细细慢慢地讲给她听,但他又不想了——对阿香好像道理不大讲得起来,讲错了嘴,又是纠缠不清。但,总要跟她讲白了事理!他浑身都潮热起来。

“是哩是哩,我不是秀平,我哪比得上秀平姐!”

“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都沉默了,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身体的温热。阿香轻轻叹了口气,从存扣胸口上抬起头,望他。虽然是暗夜,她眼眸中闪着的幽怨还是看得很清楚,像两颗星星。

“存扣哥,你不喜欢我?”

“不。不是……”

“既然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阿香,这会影响学习的……”

“那你跟秀平姐咋不影响学习?”

“她是她嘛……”

“又是的!我不如她!我拉你下水!我让你没出息!”

阿香一拧身背对着他,还向前走了两步。手抬起来揩眼睛,她又委屈了。

存扣叹口气,上前搭她的肩。她就顺势倚靠在存扣胸前,低着头,可怜样儿。

存扣像下了决心似的说:“阿香,我跟你明说了,谈恋爱绝对不可能,学校也不允许,你不是不知道。顶多……顶多我做你哥哥。”

阿香低着头,闷了半天,才幽幽地叹气:“哥哥就哥哥吧。哥哥……哥哥,哥哥。”

她和尚念经似的沉吟着,自语着。

“哥哥。你答应妹妹呀!”

存扣心里大为宽慰,有些不好意思地应她:“哎。”

“但是有一条,”存扣马上紧张起来,听她说,“你一世做我哥哥,做我的好哥哥,最亲的哥哥。记住了呀,一世。”

“好好好,一世,一世。”这丫头鬼怪精灵,真是可爱又可气。存扣连连答她,并说:“在学校里要注意,太亲热了会让人家看出来的,会挨告状的。”

阿香突然一踮脚够上来在存扣脸上亲了一下。存扣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呀!”

阿香笑得“咯咯”的:“妹妹也是可以亲一下哥哥的。”

“以后可不许!”存扣说,“走吧,迟了可要关在外面了。”

这时林子外面传来了人的说话声,脚步杂沓,手电筒雪亮的光往里面横扫过来。存扣说:“不好,有人来了!你快上学校,别让人看到了!”阿香站着不动,说:“你呢?”存扣着急地说:“不能一起走,你快绕过去,我马上从后面过去。”

存扣看着阿香轻盈地朝西面钻过去,吐了一口气。刚想走开,外边的人已打着电筒进来了,“什么人?”“哪个?”“站住了!”存扣借助电筒洒进来的光亮往北撤,撤到农田小路再往大路上奔哪个也追不上他了。但后面的几个家伙好像穿林子惯了,竟紧紧咬住了他,并包抄上来。存扣一出林子,就被他们截住了。远处二层楼上的一扇窗户透出些微暗淡的灯光,存扣凝神看出这是三个社会青年,留着长头发,匪里匪气的。一个家伙手里拎着把气枪,看样子是出来打鸟的。拿手电的家伙很不礼貌地对着存扣身上脸上乱晃,一面大声嚷:“这小子蛮来事的嘛,躲到这里搞对象来啦!”“咦,女的哪儿去啦?没出来?”“他妈的,肯定被这小子掩护溜掉了!”

存扣双手在面前掩着,不想让他们看到脸。迈步想走,气枪指住了他:“别忙走!先告诉哥儿们哪来的!”一个家伙上来大刺刺地朝存扣肩上猛推一把,差点儿把他推下路边垄沟。

存扣意识到今晚可能有点麻烦了。他不想把事弄大,下意识地往一边暗影里让,手仍举着挡着脸,嘴里连声说:“干什么?干什么?”

《吴窑》第二章3(3)

另一个家伙从侧面踢来一脚,“干什么?声音倒不小!咱哥儿们今儿要玩玩你小狗日的!”

存扣看对方动手动脚起来,还骂上了,心里火就开始往外蹿了。他丁字步站定,手仍举着,沉着声说:“我没惹你们。我打声招呼,请别动手动脚的,最好别骂人!”

“骂你咋啦?不服气?”刚才推人的那家伙又上来推了他一把,“就骂你小狗日的怎的?”

存扣拳头在面前捏起来,骨节一阵乱响。那家伙尖声怪笑起来:“哟,这小子想打架呢!嗬嗬,块头是不小——块头不小有个用!”

后面拿气枪的说:“老三,别跟他嗦,撂他两(个)跟头我们走路!”

“老三”就踏步上前,右手伸出,想搭存扣左肩。存扣早有提防,左手一反掌拿住对方手腕,右腿跟着斜上步,落在对方右脚外侧,掣臂转身,臀部便贴紧了对方,猛地弯腰把那家伙从背上生生地掼了出去。又架住旁边打过来的拳头,一记直拳掏在对方的鼻梁上。然后迅捷转身,垫步侧踹,把拿气枪的家伙踢进了垄沟。趁三个家伙全倒在地上叫唤的当儿,存扣拔脚就朝南面大路溜去。踅进校门,看见阿香正站在一棵芭蕉树下等他,忙对她说:“快回宿舍,我把那几个打了,快走!”

《吴窑》第二章4(1)

第二天早上,挨打的三个家伙来学校闹事了。

早读课要结束时,徐老师沉着脸来到班上。他告诉大家,刚才有三个社会青年冲到办公室里跟校长要人,说是昨晚被我校学生打了。校长问这人是谁,他们说晚上没能看清楚脸,反正是个大个子,打过人后往学校这边逃的。校长跟他们拍了桌子,说你们找错地方了,往学校这边跑未必就是学生。我们这儿是中学,不是武警学校,没有这种一对三的武林高手。要向派出所打电话,才把这三个人弄走。校长跟老师们发了火,要求各班排查,如果查出是哪班学生干的,一定要严肃处理。

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男生们表现得很兴奋,交头接耳地猜测议论。徐老师止住大家,说:“我们不希望这个打人的人是我们学校的,更不希望是我们班上的。据说这个人年龄不大本事不小,躲到猪场树林子里面谈情说爱被人家逮到了,一言不合就跟人家玩武功,打得人家鼻青眼肿,个个上了医院。”说到这里,他眼睛好像不经意地向存扣这边瞟了一下。

存扣是个敏感的人,看见徐老师板着脸孔走进教室时心里就感到不好了。等老师讲到那三个家伙没能看清他的脸,才稍稍安下心。亏得他临“敌”时的冷静和机智,他想。他瞟了眼阿香,她安静地坐着,脸上看不出与平时有啥不同。他更放下心来。但他还是感到教室里有暧昩的眼光在他身上游移。特别是徐老师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他如芒在背。

下午活动课,学校临时开起全校大会。主席台上坐着派出所的领导,会场气氛显得紧张而严肃。校长首先发言,把早上发生的事情概要地讲了一下。然后声音就开始严厉起来。说学校整风大会才开了没几天,就有人到学校兴师问罪来了。虽然眼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肯定是我们学生所为,但已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这件事给我们发出一个严重的信号,说明学校整风的重要性、必要性、紧迫性,要长期地抓下去。一旦发生什么差池就会带来严重后果。开学以来,学校风气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混乱,有不少学生沾染上了社会上不良青少年的风习……这当然跟社会的大气候有关,但我们的老师就没有责任吗?现在国家提倡开放搞活、发展经济、发财光荣,这本是不错的,我们举双手赞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有些老师就可以放松自己的本职工作,卖小伙菜、开桌棋室、倒香烟、开小店……心思发岔了,必然影响对教学工作的投入,班级思想工作放松了,有的连晚上都不想坐班了……

校长发言的分量无疑是重的,而且还触及了教师。说明他对早上的事情心里动了肝火,发言就带着火药味……会场上一片肃静。

接着,派出所蒋所长则谈了当前的治安形势和一些法律常识。要求同学们安心在校学习,不要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并声明从即日起取缔学校操场上的练功点。

大会结束后,各班回去继续开班会。几个班干部先后站起来,明确表示支持学校整风,不仅自己以身作则,还要配合老师做好班上纪律工作,云云。作为副班长的存扣却没有表态,徐老师点了他的名,要他也谈谈。

“我没啥可说的。”存扣站起来,沉着声音说。

“真没啥说的?”徐老师脸上顿时不大好看。

“没有。”

“你作为一个班干部,开这么重要的会,心里果真没有一点儿感想?”

“别人都替我说掉了,”存扣仍沉着声,“他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好。那么你认为你在班上起到一个班干部的带头作用了吗?”

“我问心无愧。”

“你参加社会上的人练功怎么解释?”

“武术也是一种体育运动,正和打篮球一样。社会上的人也未必都是地痞流氓。”

“武术是体育运动不假,可不是练了来打架的!”徐老师的手指头把讲台点得“咚咚”响。他没料到今天存扣说话这么呛,明显是带着情绪,是让他下不了台嘛!

存扣听提到了打架,心里猛一紧,但马上就镇定下来,反而迎向老师逼人的目光,问道:“徐老师,你看到我打架了吗?如果没有,请你不要误人视听!”

存扣知道老师怀疑上他了,眼下只有死撑,没有退路。

徐老师这会儿心潮起伏。他对存扣有种说不清的情绪。本来他是相当喜欢和器重这孩子的,各方面条件是那么的好。有时他批阅存扣作文的时候,忍不住在后面写上大段的评语,完全是以一个文学同好的口吻,没有一点儿老师的架子。他尊重这个得意门生,认为他将来必定大有出息,前途无量;甚至对存扣和秀平的恋情也抱着欣赏的态度,这对于一个班主任是难得的,也许是两个孩子太不俗太般配了,让人不忍心去指责什么,也许是作为一个偏爱古代文学的文科老师,两个孩子美好而自然的感情正好契合了他古典的审美追求吧。

可他又恨这孩子身上的傲气。他身上有种反叛性格,处处都表现得与众不同,情绪化,我行我素。和秀平公开对象关系,在校园里已经够招摇的了,这他姑且能够理解。但他在球场上赤裸肌肉,非常张扬的样子引起女孩子们为他疯狂尖叫;作为一个在校学生,居然参加社会青年练功打拳;前些时又和班上张阿香关系亲密……这些他却看不惯。他身上有一种吸引学生的领袖气质,很容易成为追捧和仿效的榜样,这对于一个班级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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