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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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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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时——”毫无预兆的,叶初静就看见张寒时双眉皱紧,眼睫像蝴蝶翅膀一样抖动,整个人忍受着极大痛苦般,简直下一秒就快要崩溃哭出来,叶初静急得站起身,从檀木餐桌的一头冲向了张寒时那一头。
  “时时?时时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叶初静语调惊慌,一只手小心翼翼拍抚着张寒时的背脊,完全不复人前从容沉着的模样,此时此刻,他眼里的关切几乎快像洪水般冲破堤岸,满溢出来。
  张寒时急促喘了两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没事。”
  他努力想推开他,张寒时知道自己这是焦虑发作,而叶初静就是他的病,他靠他越近,自己就越好不了。
  正在这时,包间门敲响了一下后即被推开,由于屏风阻断,还未见人张寒时与叶初静便先闻其声——
  “阿静,听刘明亮说你带了个标致得不得了的新人?快让我瞧瞧——”
  从画屏后转出的男人声音戛然而止,从他的角度看,正用手臂往外推的张寒时,俨然投怀送抱一般半靠于叶初静怀里。只用一眼,他就认出了张寒时,笑容也随之敛去,换上一脸意味深长,“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阿静你的老相好,早知道我就不费这个功夫来了,忒扫兴!”
  体态修长,穿一袭仿古长衫的男人神色讥诮,他半倚在屏风旁,长发松松搭在一侧肩头,话虽然是对着叶初静说的,他的眼神却盯着张寒时不放。
  瞳孔微缩,张寒时也一样认出了对方。他甚至忘了继续推开叶初静,就那么呆呆靠在他怀里与那人对视,他怎么可能忘记呢?当年叶初静那圈子的人里,如果要排个位的话,这林森绝对是对他抱有最大恶意的一个人。
  他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细眉长眼,皮肤病态的苍白,整个人乍看好像一尊古典花瓶,若接触到他眼底的阴寒,方能明白这人是条不折不扣的毒蛇。
  恍惚间,时光仿佛倒流,张寒时的耳边又响起那些恶心的调笑,许多男人的手指在他身上、脸上胡乱揉搓抓摸,就像被无数蛞蝓爬过那样的黏腻,令人作呕。
  想到这些,张寒时忽地起身,只觉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时时?”
  对上叶初静意外惊诧的目光,张寒时努力挤开一个笑容,“我真的没事,可能吃太饱有些不消化。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不等叶林两人的反应,他就逃跑一样匆匆离开了包间。
  一路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张寒时才发现自己脸色有多么难看。努力平复过于激动的心绪,他皱眉苦笑一声,遇见叶初静已超出他的预料,而林森,更是他打死都不想再见第二面的人。偏偏不想遇上的故旧一个两个冒了出来,莫非真是天意弄人?
  伸手接了点水拍到脸上,水流接触到火热的皮肤,带来一丝清凉抚慰,连隐隐作痛的发胀头脑似乎都跟着舒缓镇定了一些。这时,洗手间的门发出咔嗒一声,林森又像个鬼魂一样,出现在张寒时身后。
  “张寒时,我一来你就躲,你就真的这么怕再见到我?”没有叶初静在场,林森的表情和口气越发肆无忌惮,他面带嘲讽,张口就是一通奚落。
  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将之呼出,张寒时挺直背转过了身,他的脸上还滴着水,目光却直直对上林森,浅褐的眼珠如同结冰的湖面,一字一句道:“我为什么要怕?林森,在害怕的人明明是你。不然你为什么不打开门,非得这样鬼鬼祟祟的?”
  刚才张寒时确实因毫无防备而乱了方寸,却不代表他会任林森这样的人肆意作践,虽磨平了棱角,可有些东西天生长在骨子里,并将一直存续。除非有朝一日将筋骨统统折断打碎,再烧成灰,否则不能磨灭。
  见林森一瞬间露出心虚,张寒时微微一笑,眼神明亮之至,“林森,现在该我问你在怕什么?你也怕丑事抖落出来被人知道吗?哦,让我想想,到底是哪一件呢——是你开车故意想撞我那次,



  ☆、第58章

  动身前往望海市前夕,张寒时与编辑程璧再次通了一个电话。
  两人本来约好同行,晋江和望海市之间路程不算远,乘坐高铁也仅需一个半小时左右,但由于叶大少的缘故,最终还是变成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登机的局面。
  飞机起飞后,叶大少和他的助手们便围坐在机舱中部的圆桌前,忙着开会讨论与整理各类资料。隔开一段距离,张寒时和程璧坐在宽大沙发上,两人前方隔断墙上的液晶屏幕里,此时正播放着经典电影,而从刚才开始一直尽量保持淡定的编辑程璧,这下终于忍不住了。
  他斜睨着张寒时,似笑非笑,压低声音道:“小张啊,这位叶先生就是之前你说的一直在‘照顾’你的朋友?”
  程璧眼神促狭,张寒时被他不带恶意的挖苦弄得有些赧然,显然他什么都识破了。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程璧识人无数,一见叶初静,他就已看出张叶两人之间交情匪浅,绝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试问什么样的朋友,会连你渴不渴饿不饿,想喝水还是果汁,水要热的还是温的,都无微不至、一一体贴问明呢。
  而当得知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叶氏集团总裁,说实话,程璧的心里更大大吃了一惊。好在程璧也算是久经风雨,自然不会过多将震惊表现在脸上,而张寒时的为人程璧是清楚的,他这样故意隐瞒,只怕里面另有什么隐情。
  此刻和张寒时两人有了独处的机会,程璧才小心试探着问了一句。
  张寒时显然明白他的一番好意,对这位一心栽培他的编辑,张寒时不忍看他为自己担忧,于是露出笑意,将整件事挑一些无伤大雅的地方略略说了一遍,以宽他的心。
  即便如此,程璧一路听下来,仍是敛了笑容。他看向圆桌的方向,巧的是,忙碌之中的叶大少也抬起头,朝张寒时他们这边望了一眼。那一眼自然流露出关切之意,并无一丝刻意。
  见状,程璧叹了口气,又看向身边的张寒时,他温和儒雅的面庞上有一些担忧,“小张,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不好置喙什么。只是这位叶先生……来头太大,他能一直喜爱你,真心待你自然最好,若不然……他们这样的人,只怕动动念头就能将一个人的人生碾成飞灰,你要小心。日后若有什么难处,你不要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承担,我们认识这么久,刘天海与我也有几个朋友,一些小忙我们还是能帮得上的。”
  程璧说出了和柳佳莹几乎相同的一番忠告,话语间的提点维护之意也很明显,张寒时心下感激,不由笑道:“程老师,谢谢你。我现在……挺好的,你和海哥,还有佳莹,你们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许多,我很庆幸遇见的人是你们。”
  张寒时是个容易知足感恩的人,在经历一连串变故之后,那时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危险和糟糕,能遇上柳佳莹、程璧、刘天海和林奇他们这些朋友,接受来自于他们的善意,看到人性中的闪光点,对他而言意义重大。
  “唉,你啊……”见他如此,程璧叹了口气,摇摇头,却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感情的事,谁都不能铁口直断。
  程璧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证。
  如果许多年前,有人对程璧说——他会和刘天海这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流氓头子成为一对。程璧一定会大笑三声,引为笑谈。偏偏最后,处事圆滑,善与人结交的程璧,真就和那只独狼走到了一起。
  有的人哪怕重复一万遍“我爱你”,没感觉的依然没有感觉,而有人什么也不说,你每次一见他却脸上发烫,目光不知该往哪里安放,想看他又不敢,整颗心“噗通噗通”直跳,无法控制,亦不能平息。
  对一个人的感情,有多重,有多轻,只有当事人心里才最明白。
  感情以外,旁人只能是一个见证者。
  程璧看到不远处,那位每隔三十秒到一分钟就要抬头,朝张寒时这里看上一眼才能安心的叶大少,他那温情脉脉、毫不忌讳他人的目光,没多久就让程璧觉得:大概是他杞人忧天了。
  ……
  “对了,还有件事——”喝了口茶,程璧忽然想起什么,他从沙发里微侧过身,对张寒时低声问道,“小张,你还记不记得那位夏俊树夏先生?”
  张寒时一愣,他自然记得,只是程璧突然将话题转到这上面令他有些意外。那天的元旦聚会上,前来晋江市寻亲的夏俊树喝的酩酊大醉,张寒时将他送回酒店后,就离开了。这段时间一直没再联系,也就渐渐忘了这茬。
  “夏先生他还好吗?”他问。
  程璧点点头,答:“他很好。聚餐后的第二天,他就曾联络过我,打听你的消息。说要向你当面致谢,他很不好意思,那天他喝得太醉,看了便条,才知是你送他回来。”
  程璧曾有意替张寒时与夏俊树两人牵线,如今知道叶初静的存在,自然也就断了心思。
  张寒时这时听了他的话,不在意地笑笑,说道:“举手之劳而已,谢就不必了,希望他能尽快找到亲人。”
  没想到程璧却没有接口,看他脸色有异,张寒时不由奇怪,“程老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程璧一哂,答道:“其实……前几天夏先生就找到了他那位失散的姨母。”
  张寒时奇了,这明明是好事啊,怎么程璧却一脸复杂难言的表情?
  程璧复又叹道:“你不知道。当初夏先生的寻人启事,就是刊登在我们出版社下属的报纸与杂志版面上的,那位自称姓夏的女士,她的电话还是我们的编辑接的,她说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报出的年龄姓名等一些细节也都吻合。”
  事情到这都还很正常。
  “接下来,我们自然马上联络了夏先生,他也十分高兴,可偏偏……”说到这里,程璧又忍不住摇头叹息,“偏偏那位夏女士对夏先生提出的见面请求统统拒绝了,她开口便要一百万,才同意和夏先生见面。我们出版社在其中斡旋了许久,她都没松口,只说这是夏家人欠她的,一定要见到钱才同意双方见面。”
  张寒时听着,也一脸吃惊。这事简直离奇了,什么样的人,才会在阔别二十多载之后向至亲之人狮子大开口,索要百万巨款?
  “该不会是骗子吧?”张寒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程璧苦笑,“我们当然也怀疑过。但夏先生向那人提出的一些问题,对方都能回答上来,真是奇了……夏先生为此苦恼的很,他向家人说明情况后,他的祖父和父母亲都准备要来华国,听说也就在这两天。”
  说完,程璧长出了一口气,表情感慨。
  张寒时同样唏嘘不已,夏俊树在晋江市辛辛苦苦奔走了好几个月,快要以为没希望时,又峰回路转,那个人竟自己出现了。但没想到,到目前为止的结局,又是如此不尽如人意。
  两人聊得投入,没注意到另一边叶初静已经布置完工作。
  “时时,你们在聊什么?”
  直到西装革履,气度雍容的叶大少停在两人对面,张寒时闻声抬头,目光与叶大少相遇,他没什么戒心,就回答道:“我和程老师谈起了一位朋友。”
  哦了一声,叶大少在张寒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见一旁程璧的目光,他随即点头致意,“程先生。”
  程璧也笑回:“叶先生。”
  两人言笑晏晏,程璧温文尔雅,而叶初静更是谦和客气,并无半点架子,只要他愿意,一举一动都能得体而完美,让人根本挑不出他的错来。
  不过叶大少志不在此,他很快又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张寒时身上,一双凤眼漆黑深邃,嗓音低沉柔和,“那位朋友怎么了?”
  张寒时微愣,没想到叶大少竟会对这感兴趣。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张寒时很快就将他和程璧刚才谈及的,向叶初静又复述了一遍。
  叶大少眉头微皱,竟很认真地思忖了片刻,最后,他得出的结论与张寒时相同,认为其中有诈,整件事更像一场骗局。
  ……
  不知不觉,飞机就抵达了望海市。
  在酒店稍作休整,午饭时,程璧婉言谢绝了叶大少的邀请,他交游广阔,自有去处,更不愿在张寒时与叶初静两人之间充当灯泡,和张寒时约定好晚上参加颁奖仪式碰头的时间,他就先一步离开了。
  吃过饭,叶大少特地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陪张寒时四处逛了逛。
  这座城市娱乐业发达,街面两旁,商店内外,随处可见巨幅明星海报或广告。叶初静不再讲究他那些排场,他拉着张寒时,从东城逛到西城。吃路边小吃,进影院排队买票看电影,被不认识的孩子撞了一裤腿的爆米花,张寒时以为他会挥袖而去,没想到他却只是皱了皱眉。
  张寒时感觉越来越怪,从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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